
第15章 一对老登 江家秀才公
“这位是……”
汪汝谦看到王微竟是骑着马过来,以及在前面牵马的江河,不由大是惊讶与意外,立即指向江河问道,同时也看向江河仔细打量。
乍看之下,汪汝谦也觉着江河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却是没能立即想起来。毕竟他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迁居杭州了,之后则很少再回歙县,只有逢年过节时,或偶尔有事才会回来一趟。
回来的时候,虽然在一些本地同行与朋友的宴饮上有见过江河,但江河毕竟是小辈,也就能有机会到他面前敬杯酒,偶尔谈两句,自是留下的印象不太深。
再加上他终究是上了些年纪,距离上次见过江河,间隔的时间又久,所以一时便想不起来了,只是觉着眼熟。
“江家江河,见过汪世伯!”此时江河闻言,立即主动自报姓名,上前行礼。
“哦!”江河一提江家与名字,汪汝谦便立即有了印象,想了起来,恍然笑道,“原来是永安贤弟的二公子,老夫久不回歙,竟是差些忘了故人之友,惭愧,惭愧!”
说罢之后,汪汝谦微微一拱手,然后率先从寺门前的台阶上走了下来。他身后的婢仆、随从等见状,自是连忙跟下来。
江河的父亲名江寿宁,字永安,按生前的年纪算,确实比汪汝谦小两岁。江寿宁活着时,在汪汝谦面前也是自居为弟。
江河笑道:“世伯想必是事务繁忙,所以贵人多忘事。而且小侄这两年也长的快了些,变化稍大。”
汪汝谦带人走到近前,抚须笑道:“这倒也是,我今年年节不曾回来,上次回来,还是一年多前,依稀记得那时你尚才略高于老夫鼻尖,没想到一年多未见,已是快高出老夫半个头了。”
说罢后,他目光立即随之瞧向马上的王微,问道:“贤侄莫非与修微也相识吗?”
王微在马上接过话回道:“妾身今日与江公子也是初识,只因我方才登罢香炉峰下山时,不小心扭了脚,恰遇江公子路过,所以才得他相助,牵马驮我至此。”
既然王微答应了江河,过来后不向人提起撞到他之前唱歌之事,那两人之间的相遇与相识,就必然需要另一套说辞。
她眼下的这番回答,正是两人之前在路上商量好的说辞,也提前对过了口供。而且她之前从山坡上摔下,刚好撞到江河怀里这事,其实也不愿随意向人提起。就算江河之前不主动提,其实她稍后也是会自己提起,请江河配合,稍作掩饰的。
只可惜江河之前只顾着不想让自己犯中二病的事给传出去,以免太过丢人,所以便着急地自己先提了,反倒被王微给拿捏了番。
此时江河听王微说完,自是在旁边连忙点头称是。
“修微你受伤了吗?快,快,扶修微姑娘下马!”汪汝谦一听王微扭了脚,连忙吩咐身后的几名婢女去扶王微,面上的表情也显得十分担心。
本来他心里也正自奇怪,为何王微都已经到了,却还一直高居马上不下马,没想到原来竟是受了伤,自己下不来。
江河在旁冷眼旁观,看着汪汝谦对王微担心的样子,觉着这老登对王微恐怕也是有些意思的,对王微并不只是有私交那么简单。
想起汪汝谦后来还曾惦记过秦淮八艳之首的柳如是,而柳如是今年关键才是个七岁的小萝莉,到柳如是长大后,这家伙恐怕都差不多过六十了,居然还惦记人小姑娘,跟钱谦益那老登也是一对。
而且还挺巧,这俩名字里都是带“谦”的,都挺爱老牛吃嫩草,大哥不要笑二哥。
不过江河心中虽然对此有些腹诽,但这种事无论在古代还是后世的现代,其实都算稀松平常。老夫少妻这种组合,在他那个年代都颇为不少,更别说这种古代世界了。
所以别看柳如是后来嫁给钱谦益时,老钱都已是年过半百,在这个时代甚至差不多都能够得上当柳如是爷爷了,但可没人拿这点去笑话柳如是。
毕竟柳如是所嫁的,是当时的顶级大名士,哪怕只是给人做妾。就像后世有某个年轻女孩嫁给了比尔·盖茨,哪怕双方的年纪是差着爷孙辈,也只会惹来大部分人羡慕。
汪汝谦虽然不是做官的,只是个商人。但到了眼下的明朝晚期,商人地位也有明显的提高,许多文人名士也都不介意跟商人交往。
尤其徽商又是号称儒商,哪怕是家中专门出头做生意的,也是都从小学过诗书,能工诗词。
就比如汪汝谦,眼下在江南的文人圈子里,所来往的都是名流。比如他跟钱谦益这位江南文坛宗师就有交情,据说后来柳如是会嫁给钱谦益,便有他在其中牵了线。
不得不说,此人还是有些风度的,柳如是虽然拒绝了他,但他并不以此为恼,也不介怀,仍拿柳如是当朋友看。
汪汝谦在杭州西湖上有座很有名的画舫,叫“不系园”,意为流动的园林,还请书画大家陈继儒题了字,是目前西湖上最大的画舫。
他还为此制定了十二宜九忌的“不系园约”。十二宜为:名流、高僧、知己、美人、妙香、洞箫、琴、清歌、名茶、名酒、淆不逾五簋、却驺从。
九忌则是:杀生、杂宾、作势轩冕、苛礼、童仆林立、俳优作剧、鼓吹喧填、强借、久借。
确实是番名士作派,也很合文人雅士们的胃口。可惜明亡之后,在满清的刀兵之下,他这不系园还是被强借、久借过不少。
此时后面的几名婢女闻言,连忙赶过去扶了王微下马。而汪汝谦则重新向江河行礼道:“多谢贤侄仗义,救了修微,老夫在此谢过!”
江河连忙还礼道:“世伯折煞小侄了,小侄岂敢受此大礼?此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而且扶弱助小,扶危济困,也是在所应当之事,实在不值一谢。”
汪汝谦闻言,不由大笑赞道:“好,果然不愧是读书明礼的秀才公,江家好儿郎,汝父泉下有知,也当欣慰!”
江河闻言,不由惊讶道:“没想到世伯竟还有留心小侄学业,当真是让小侄受宠若惊了!”
此时旁边已被几名婢女扶下马的王微听到江河已是过了童生试的秀才,也不惊讶地瞧过来。
之前的一路上,王微凡是聊起诗书、科考等事,江河总是避而不谈地连忙转移问题。她本来还以为这位江公子是无意功名,又或不喜经书与八股文章这些,没想到他原来竟是已过了科考的第一步。
而江河此时也确实很惊讶,因为前身的童子试是去年才刚过的,而汪汝谦距今已是一年多没回过歙县,却没想到竟也听说过他考取了秀才的事。
汪汝谦笑道:“我辈徽人虽是商贾,但向来贾而好儒,关心后辈子弟学业,乃是应有之事。何况我月前才刚于扬州见过汝兄,也有听他说起。”
“难怪了!”江河不由心中暗道,原来是汪汝谦才见过了大哥江流不久,不然他一个汪家人,哪里会无端关心江家小辈的学业,前面的话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不过若是他过了乡试,中了举人的话,那引来汪汝廉的关注才并不意外。毕竟举人就已经有做官的资格了,只是大多需要无限期的等候替补。
但举人的功名确实更加重要,也比秀才吃香的多,这时代若有人乡试中举,也基本都会引来同乡人的关注,类似于后世某县城的高考状元,虽然只是县里的状元,但还是会引来同县许多人关注,甚至有时县里的媒体还会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