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重山·哪堪语成悲
好,那你要我怎么做?”
“你不问我缘由?”
“我不疑你。”无忧回答道,字字铿锵将有力。
“……”
“好……”书生低垂着眸子,纸扇收起,欲言又止。
“我们怎么找到他们呢?”
“不用寻找,我们只需要等,便是了,”书生回答道,“你来了,他们定会迫不及待再次现身。”
“可我灵力受阻,恐怕不好施展。”
“无碍,我有一物,刚好想赠与你。”
书生将扇面展开,浮动的山水逐渐消失,现出一幅雪中寒梅图来,画上的雪梅灵气盎然,竟栩栩如生。
“扇内乾坤召万物,阴阳转合万象生。”
书生念道,将手覆在扇面上,扇子随即亮了神光,竟如投石入水般扬起圈围波纹来。
书生将手一收,从中捻出一枝寒梅来,样子与他刚刚用来击退血奴的冷梅如出一撤,只是好像,又有什么不同。
书生将枝条递予无忧,交换了他手上之物。
扇身颤抖,书生将梅枝放入扇内,又道:“有得有失,万象平衡。”
扇面抖动了几下,重新平静了下来。
无忧看向手中的“纸上梅”。
此物通体雪白寒气萦绕,从其内涌出一股源源不动的灵气来,他一伸手触碰,梅枝便化为了一条银鞭,盘距在他手腕之上。
“此物为千年寒梅的花枝,自身灵力不竭,不需持有者灌注,还可有百般变化,用起来很方便。”
“哦?变化多端,倒是有趣。阿雪,当真要将此物赠与我?”
“自然,梅为木雪之灵,刚好适合你,只是——此物寒性甚异,不可琢磨,持有者若是心智不坚定,反会受寒毒侵蚀。
“说到底还是差了些……比不上你的“花涧”。
(“花涧”:花翎二殿下苏程缨佩剑,为前任花神所铸,内蕴百花之魂,舞动时,灵气波动,形如瀑中飞花,故名曰:“花涧”)
“寒毒?那倒无碍,我自幼便自毒不侵,百无禁忌,小小寒毒能奈我何?只是,花涧是什么?”
书生抿了抿嘴,摇摇头,“此鞭尚无名,阿缨不如,为它赐以雅名?”
“好,”无忧低头打量了银鞭半晌,抬头,眼中只装下了烛火映衬下的那个人。
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那便唤它为——念雪吧。”
他话音刚落,手中的银鞭颤动着,鞭身变作一只银环绕在了他的手腕上,环身上刻着两个小小的字——“念雪”。
书生愣神之际,庙内烛火忽暗忽明,梁上悬着的幡布飘浮着,犹如鬼影,阵阵铜铃音里,竟然夹杂着微弱的低笑声。
“谁?!”
无忧猛得回头,目光搜索着庙内。
角落里空荡荡地,并没有什么藏人的地方,周围除了上官雪和他,便再也没有别人了,难道是他听错了吗?
半晌,那声音又在破庙里回响,传来的方向竟是他们面前。
土城隍像。
无忧暗暗祭出了刚刚盘成银环的“念雪”,双眸紧盯着眼前的泥巴塑像。
那土城隍的眼珠忽然动了,缓缓转向他,用残缺的嘴角咧开了一个诡异的笑。
“挚友重逢,真是叫人好生羡慕啊。”
庙内阴风阵阵,铜铃涔涔作响,两人与一土像对峙着。
“滚出来!”
书生的三清扇突然颤抖起来。扇面河川翻滚,山岳动荡,仿佛团兽降世的前兆,而他用泛白的指尖紧紧扣着扇柄,压制着它的异常,可仍旧是徒劳。
突然,一个白影从土城隍后蹦出,一张笑面覆在它的脸上,一柄折扇展开着,赫然写的是——
金马玉堂。
是欲扇,是代表贪欲,自私的欲扇。
竟然一直藏在庙中吗?还是……
“小雪啊,你这可耍得不好,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凡事以本心为愿,市而有价,有中无价。三两真心换得几文钱?你再为他搭上自己唯一的机会,不值当啊。”
笑面人没有下一步动作,只随意倚着朱门淡定自若地看着上官雪。
后者携着袖袍的手紧了紧,看向笑面人的时候眼神复杂,脸上闪过无人察觉的犹豫。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无忧将银鞭盘在手中问道。
笑面人只微微侧头瞥了一眼他,目光在他手中的银鞭上停留了几秒。
“原来是你啊,让我们家小雪要牺牲自己保护的人。”
“什么意思?”
虽说四善最善玩弄人的情绪,话中真假不得而知。
可“牺牲”二字与上官雪关联起来,却令无忧不得不在意。
“什么意思?自然是……”
“张白溪!”书生忽然喊道,打断了欲扇的回答。
欲扇张白溪摊了摊手,无奈道:”好好,我不说就是了,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
“你们把偷来的灵魄都藏在哪儿了?”
“这是梁昭干的,跟我可没关系,你们找他去。”
“那你藏在这里做什么?”上官雪冷冷道。
“我说等你,小雪,你信吗?”
上官雪皱着眉,眼中晦暗不明。
“好吧,其实我只是想好心提醒你。小雪,你想要拿什么,我们都知道,只是狗急了会跳墙,狡免尚且有三窟呢?别想得太天真了。”
“……”
书生紧紧着扇柄道,“阿缨,你先回城中。”
“怎么?”
“城中恐怕,有祸事。”说罢,书生抬头望向欲扇,欲扇没看他们,而是低头摆弄起身上的铜钱。
“好。”
“这是什么鬼东西,这么臭,还打都打不死!”
滚边金袍的少年执着一把剑,对着围上来的血奴一通乱捅,那血奴被伤后似也不觉疼痛,只是动作迟缓了些,刚被震散就又开始聚集。
“这东西,好像是一种灵体,打不散,”他身边另一位公子的处境似乎也不怎么样,滚边金道袍沾上了污血,分外狼狈。
“临风,你稳当些,别乱来。”
“我知道,可是,太多了!”
血奴越聚越多,月临风抬眼望去,尽是面皮脱落,双眼猩红的怪物。
一只血奴抓住了月临风持剑的胳膊,露出尖牙重重地咬了上去。
月临风伸出另一只手,打向血奴的灵台,又一只血奴扑上来,尖爪在他身上留下五道深深的血痕。
他疼得大叫,一只,两只,三只,抓住了他的双臂,他的腿,他动弹不得,眼看就要被聚集而来的血奴吞没。
“临风,你怎么样!”另一位公子也被团团围住,根本看不到另一边的情况。
没听见回应的他心急如焚,可他也已自身难保。
这时,一道银鞭挥来,带着阵阵冷梅香,压制了空气中的恶臭,血奴通通被震开。
无忧将“念雪”甩出,清理掉了另一边的血奴,可它们仅仅只是被打散,在原地扭曲了几下又开始卷土重来。
这样不行,太难缠了。
“多谢道友,在下蟾桂宫月寒纹,事态紧急,可否请道友护法?”滚边金纹袍的公子朝他喊道,他点点头。
月寒纹退后数米,从袖中变化出了一架箜篌来。
此箜篌周身灵气翻涌,带着持琴的月寒纹缓缓升空。
无忧一惊,此物应当,与上官雪的三清扇一样,是一把上品仙器。
月寒纹信手拨响了第一根弦,弦音沉郁厚重,自血奴群中炸开,所过之处血奴皆为之颤抖。
血奴听着弦音,被压迫安抚,平静了下来。
一曲完毕,月寒纹在血奴聚集的几处寻找着,可始终没有找到月临风的身影。
无忧看着由城中雪奴异化而成的血奴,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他后颈发麻,突然有一种被疑视的感觉。
他在四周寻找,最终,在混乱的血奴群中,看见了一袭惨白道袍的诡面.
诡面之上的那双弯眼,透过重重灵本直钩钩也盯着他,这令他毛骨悚然,感到浑身不舒服。
诡面人将手中的木牌洒向空中,数张木牌被通通震碎。
霎时,原本被安抚平静的血奴的纷纷纷发出哭号,灵本从里至外爆开,化作黑烟充斥在空气中,城中顿时变得乌烟瘴气。
又是,又是恶扇!
无忧伸手抓向身旁最近的灵本,还没等他碰到,那肮脏的灵体便随着黑烟从他指尖溜走了。
等他再看向诡面人的方向,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他握紧了银鞭,一句话也没说。
月寒纹跑到他身边,朝他推了推手。
“多谢道友救命之恩,道友可知,刚刚那是何物?”
血奴,”无忧沉声道,”是善魄炼化的嗜灵之物。”
“竟是如此?”月寒纹惊讶道,“为何如此多?”
无忧摇了摇头。
“……”
“在下是蟾桂宫少主月寒纹。本与舍弟一同调查四境人口失踪一事,不知为何来到了此处。”
“刚才被血奴围困,舍弟不知踪影,心中甚是担忧。见道友神通不凡,能以一人身歼数凶灵,还望道友能够帮忙寻一寻舍弟。”
“我来,本就为血奴之事。至于寻人,若与血奴有关,你大可跟着我便是。
长街空荡荡地,不知多少百姓的尸首横曝四野,其身上血奴狰狞的抓痕清晰可见。
一层薄雾笼了上来,天色不清不楚。
念雪城主府。
无忧与月寒纹赶到的时候,城主府朱门大开,进门便是一片惨状。
原本府中三十多名雪奴异变为血奴后,杀尽了府中人,便涌入城中,还剩下的血奴,通通被月寒纹用锁灵阵团住。
无忧心中顿感不安,立即赶往兰亭榭。
若是如素也异化为了血奴,恐怕凌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