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书院守经战
文脉洞天深处，流淌着金色字符的星河依旧璀璨，但经历过前番地脉文气泄露的创伤，这片由纯粹文气构筑的领域终究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脆弱感。空气中弥漫的墨香书卷气，也似乎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陈年纸张受潮般的阴冷霉味。陆文渊盘坐在一方悬浮石台上，面前摊开的正是那卷关乎九江灵枢存亡的《浔阳地脉图》。指尖凝聚的微弱文气小心翼翼地扫过图中一处标记为“石钟山水韵节点”的玄奥符文，试图将其与云渺、苏音在石钟山遭遇的次声波袭击联系起来，推演蚀渊会的下一步动作。他脸色依旧带着透支后的苍白，指尖包裹的纱布下隐隐作痛，但眼神专注如鹰。突然！一阵极其细微、却令人极度不适的啃噬声，如同无数细小的口器在同时咀嚼干燥的纸页，毫无征兆地在寂静的洞天内响起！“沙沙…沙沙沙…”声音并非来自固定的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从那些承载着珍贵典籍的悬浮石台内部渗透出来！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蛀虫，正在贪婪地啃食着构成这方洞天的文气本源！陆文渊悚然一惊，猛地抬头！他的“文心砚针”贴身佩戴，此刻竟微微发烫，针尖不受控制地指向洞天深处一处存放着大量竹简帛书的区域！“敌袭！是冲着《地脉图》来的！”陆文渊瞬间明悟！蚀渊会竟能在同盟成立仪式后如此短的时间内，再次精准地找到文脉节点，并采用了如此诡异阴毒的渗透方式！不是强攻，而是蛀蚀！他身形如电，疾掠向砚针指引的方向。越靠近那片区域，那“沙沙”的啃噬声就越发密集、刺耳，空气中弥漫的阴冷霉味也愈发浓重。更让他心惊的是，几块承载着先秦诸子残篇的石台表面，竟已悄然出现了细小的、如同虫蛀般的孔洞！丝丝缕缕精纯的文气正从孔洞中缓慢逸散，而孔洞的边缘，残留着一种极其微弱的、带着贪婪与毁灭气息的暗灰色能量！“书蠹妖！”陆文渊脑海中瞬间闪过白鹿洞古籍记载中的一种传说中的妖物——诞生于对典籍的极端憎恨与贪婪，无形无质，以吞噬文气、啃噬书魂为生，所过之处，典籍化为飞灰，文脉断绝！蚀渊会竟能培育或召唤出这等邪物！就在他靠近那片核心区域的瞬间，异变陡生！“轰！”他面前一块承载着汉代《禹贡》残卷的巨大石台，毫无征兆地从中炸裂！无数竹简碎片如同利箭般四射飞溅！一股浓稠如墨汁、散发着强烈霉腐与贪婪恶念的黑雾喷涌而出！黑雾翻滚凝聚，瞬间化作一条由无数扭曲、蠕动、口器开合的微小蠹虫构成的巨大墨色妖龙！妖龙没有实质的眼珠，只有两点不断旋转、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幽暗漩涡！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却直刺陆文渊识海的尖啸！啸声中充满了对知识的憎恶与贪婪！“嘶——！”无形的精神冲击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入脑海！陆文渊闷哼一声，眼前幻象丛生：无数承载着智慧的典籍在他眼前飞速燃烧、化为灰烬；白鹿洞书院千年积累的楼阁轰然倒塌；长江之水被墨汁染黑，散发着死寂的恶臭…这是书蠹妖最可怕的能力——焚识幻境！直接攻击守护者的知识信仰根基！识海剧痛，文气翻腾！陆文渊强守心神，猛地一咬舌尖，剧痛驱散部分幻象！他并指如剑，指尖“文心砚针”虚影一闪，一道凝练如金色丝线的文气激射而出，直刺墨色妖龙的核心！“噗！”金色丝线轻易穿透了妖龙看似凝实的躯体，却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反应！妖龙躯体只是微微一荡，那些构成躯体的微小蠹虫蠕动得更快了，仿佛在嘲笑这无力的攻击！物理攻击对无形无质的书蠹妖本体几乎无效！“沙沙沙！”妖龙巨口一张，并非喷吐火焰，而是喷出无数由纯粹贪婪恶念凝聚的蚀文黑虫！这些黑虫如同暴雨般扑向陆文渊，更扑向周围悬浮石台上那些承载着《地脉图》及其他重要典籍的石匣！它们的目标很明确——吞噬文气，啃噬书魂，彻底毁掉记载灵枢秘密的核心！陆文渊脸色大变！他瞬间张开双臂，强大的文脉之力喷涌而出，在身前布下一层淡金色的“书卷屏障”，暂时挡住了扑向自己的蚀文黑虫。但更多的黑虫绕过他，如同跗骨之蛆般扑向了那些存放典籍的石匣！石匣表面的守护文光在无数黑虫的啃噬下迅速黯淡！“不能让它毁了《地脉图》！”陆文渊心急如焚。常规手段无效，物理攻击徒劳，精神攻击反被克制…这书蠹妖简直是文脉守护者的天敌！危急关头，陆文渊的目光扫过洞天虚空中流淌的、由无数先贤思想结晶组成的金色星河！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闪现！“既然你以文为食，以识为饵…那就让你吃个够！吃个撑死！”陆文渊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不再试图直接攻击书蠹妖本体，反而猛地收回护身文气！那层淡金色的书卷屏障瞬间消失！失去了阻碍，无数蚀文黑虫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疯狂地扑向陆文渊！它们贪婪地附着在他的文气护罩上，疯狂啃噬！陆文渊强忍着文气被吞噬、神魂被撕扯的剧痛，双手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飞速舞动！他不再防御，而是全力运转“文脉”之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燃烧”的方式，疯狂地引动、抽取着洞天虚空中流淌的金色星河！“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他口中吟诵的，不再是玄奥法咒，而是最基础的《论语》开篇！但每一个字吐出，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引动着对应文气的共鸣！“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第二句落下，虚空中的金色星河骤然加速流动！无数细小的金色文字如同受到召唤，从星河中剥离，化作一道道金色的溪流，主动涌向扑在陆文渊身上的蚀文黑虫！书蠹妖所化的墨色妖龙似乎愣了一下，幽暗的漩涡旋转得更快了。它感受到的不是反抗，而是…主动投喂？而且是最纯净、最本源、毫无防御的文气精华！贪婪的本性压倒了一切！妖龙发出一声无声的欢啸，巨大的龙躯猛地散开，重新化作更加庞大的黑雾，如同饕餮巨口，不再理会那些石匣，而是疯狂地扑向主动涌来的金色文气溪流！它要吞噬这主动送上的“盛宴”！“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陆文渊的吟诵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他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嘴角不断溢出鲜血，身体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被抽干！但他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星辰！他强行引导着海量的、未经筛选的、包含着白鹿洞书院千年积淀的庞杂文气信息洪流，主动灌入书蠹妖贪婪的“口”中！这其中有圣贤至理，也有凡俗杂念；有浩然正气，也有幽微思绪；有清晰的结构，更有无数驳杂无序的知识碎片！书蠹妖疯狂吞噬着，构成它本体的黑雾越来越浓，体积急剧膨胀，散发出混乱而狂暴的气息。它发出满足又痛苦的嘶鸣，无数细小的蠹虫在信息洪流的冲击下开始扭曲、变形、互相吞噬！“就是现在！”陆文渊眼中金光爆射！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混合着最后残存的文脉本源，喷在指尖的“文心砚针”上！“去伪存真！正本清源！”他嘶声厉喝，将“文心砚针”狠狠刺向那团膨胀到极限、内部正因信息过载而剧烈冲突的庞大黑雾核心！砚针之上，无数微缩的典籍文字骤然亮起！一股纯粹到极致的、代表着知识秩序与真理光芒的浩然正气，如同破晓的曙光，从针尖轰然爆发！“嗤——！！！”如同滚烫的烙铁插入雪堆！被强行灌入庞杂混乱信息、内部早已不堪重负的书蠹妖核心，在浩然正气的冲击下，瞬间土崩瓦解！无数扭曲的蠹虫发出凄厉无声的尖啸，在纯粹的正气光芒中如同冰雪消融，化为缕缕带着霉味的青烟！那弥漫洞天的“沙沙”啃噬声戛然而止！阴冷的霉腐气息迅速被书卷清气取代。陆文渊力竭，身体一软，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他强撑着抬头，看向存放《浔阳地脉图》的石匣。石匣表面残留着几处被蚀文黑虫啃噬出的细小凹痕，但守护文光已重新稳定，图卷安然无恙。洞天深处，守阁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陆文渊身边，枯瘦的手掌按在他肩上，一股温和醇厚的文气渡入他体内，助他稳住伤势。“引星河倒灌，以文气为饵…险棋。”守阁人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然，唯此方能破此无形妖物。你护住了《地脉图》，更护住了书院的魂。”陆文渊虚弱地笑了笑，目光扫过那些被蛀蚀出孔洞的石台，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代价不小…这些典籍…”“书在，魂便在。”守阁人望向虚空中重新平稳流淌的金色星河，“蛀蚀的孔洞，终会由后来者以心血填补。此战之后，文脉洞天，当更加凝实。”陆文渊默默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文心砚针”。指尖的疼痛与识海的疲惫依旧清晰，但一种更深沉的、源于守护与传承的责任感，在血与火的淬炼中，变得更加坚韧。蚀渊会的阴影无处不在，但白鹿洞的书香，永不磨灭。他挣扎着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卷承载着九江命脉的《浔阳地脉图》，新的推演，将在伤痕累累中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