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雨宫千代
明静的办公室。
实心红木桌子上，物什散乱地摆放在一起，文件夹里塞满了资料，被随手丢在一旁，看得出主人对其并不上心。
身着教师装的浅川沐坐在桌子后面，翘着黑丝长腿，对一本古早言情漫画看得聚精会神。
“夏川么？”年轻漂亮却慵懒非常的女老师从漫画中抬头，漫不经心道，“帮我倒杯茶，别太烫，谢谢。”
“就算茶具只需要你走两步就能够到么，浅川老师。”夏川晴也无奈地叹口气，拿起茶杯倒满红茶，送到她手边。
“就算只需要走两步，这两步也该由男生跨出来。”浅川沐手指抚上樱粉色的嘴唇，冲他狡黠而妩媚地眨眨眼，“这是漂亮女人的特权哦。”
啧，二十五岁，四舍五入也是快奔三的女人了，竟然还该死的甜美。
“你刚刚是不是有想什么失礼的事。”浅川沐眯起眼睛，狭长的眼尾仿佛狐狸般妩媚。
“没有。”夏川举手投降，“以及，没事的话，我可以先走了么？”
“当然不行。还有，男生性格太别扭的话，长大了也不会有女生喜欢的。”浅川沐故作遗憾地摇摇头。
“如果喜欢指的是收到情书，那我已经多到厌烦的程度呢。”夏川面无表情地反驳道，“明明是一直喜欢装嫩的大人，真有脸说。”
“恩将仇报。”
浅川沐颇有些幽怨地盯着他，“不知道是哪位上了高中后，拿我的教师卡混职工食堂，还顺便用我的身份信息租房子。”
夏川晴也心虚地移开目光。
其实这种事也可以解释，租房是因为必须成年人去，他又不想拜托新加坡那个不管事的母亲，于是在经过浅川沐同意后，用她的身份信息申报了。至于食堂……说来惭愧。
堂堂夏川，不会做饭。
像是什么固有设定一般，一旦开始烹饪，哪怕是家政课烤曲奇这种简单的事情，夏川也能不出意外地搞砸，丢弃的残渣曾被化学部高兴地拿去当成煤炭烧。
初中活下去靠朝仓的便当，高中能活下去，那就纯粹靠浅川奈的接济了，毕竟樱丘的职工食堂是出了名的好吃。
很好，你赢了。
见夏川不再多言，浅川沐满意地拿出一张照片“言归正传，这次找你是有正事的。”
“为什么搞得像雇主给杀手颁布任务……”
不理会夏川晴也的吐槽，浅川沐将照片摆在两人中央：“雨宫千代，认识么？”
照片上是黑色长直发的女孩，美貌像是在黑夜中也能熠熠生辉，即使隔着照片，也能感受到那股清寂而冰冷的气息。
雨宫千代，成绩优异，美少女中的美少女，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听说她来自某个古老的大家族，往上追溯甚至有皇室血脉。
“非要说的话，这个学校应该没人不认识她。”夏川点点头，“是因为她太漂亮了威胁到浅川老师您的地位所以要把她干掉么？”
“你觉得她会威胁到我的地位么？”浅川沐对此似乎饶有兴趣。
“不会。”夏川晴也毫不犹豫地回答，他看了一眼照片上女孩贫瘠的身材，随后正气凛然地说道，“颜值不能决定一切，浅川老师的魅力是她无法拥有的。”
“哦？具体是什么魅力？”浅川沐更感兴趣了。
“比如……她的卡没办法刷职工食堂？”
夏川晴也一脸认真地说道。
浅川沐顿时用一种看人渣的表情看着他：“我的夏川同学，你这样是真会被女生讨厌的哦。”
男生看着面前的漂亮老师将漫画卷成纸筒，站起身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夏川没有回避，反而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好了，说回正题。”浅川沐坐了回去，“我有事拜托你。”
“洗耳恭听。”夏川晴也坐得笔直。
“麻烦你攻略雨宫千代同学吧。”浅川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
“告辞。”夏川再也维持不住标准的坐姿，起身便走。
“等等！”浅川沐眼疾手快拉住他，“我还没说完呢。”
“老师您要是想谋杀我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
夏川晴也无奈地叹了口气，雨宫千代是一眼万年让人心动的美少女不假，但他也不想平白无故人间蒸发。
“好了不逗你了。”浅川沐摇摇头，“我其实只需要你做一件事，那就是好好看着她。”
“像是变态尾随美少女那样么。”夏川表情也严肃起来。
“像是朋友间互相关心那样，虽然你和她未必能成为朋友。”浅川沐瞥了他一眼，“或者说她跟绝大部分人都很难成为朋友。”
“这样做的原因呢？”
“这是人家的家族隐私，要听么？”浅川沐又露出了那副狐狸般狡黠的笑容。“听了可就跑不掉了哦。”
“说点我能听的吧。”
“总之，就是因为大家族内这样那样的蠢事。”浅川沐少有地叹了口气，“那孩子平时又没什么朋友，总是独来独往。一根弦要是绷太久，总归会断的吧。”
“听起来她的精神状态不算乐观啊。”
夏川思索着。
会出现那样的展开么，孤高的黑长直美少女站在天台上，讥嘲看向这个对她不公的世界。
“别跳！想想你的家人和朋友！”夏川晴也在后面焦急地呼喊着，“就算你失去了一切，但你还有我啊！我可以做你的精神支柱！”
然后黑长直美少女感动地从天台扑向他的怀抱……会出现这种电视剧常有的展开么？
“啪。”
脑袋又被敲了。
“并非你想的这样呢，夏川同学。”浅川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富有冲击力的身体曲线，让他没办法完全看清楚这位漂亮教师的脸，“这孩子很聪明，也很清醒，或者说有些太聪明和清醒了，所以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格格不入。”
原来如此，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展开么。
夏川晴也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没什么危险了。”
“倒也不完全。”
浅川祥用酒红色的眼眸看着他，里面有着晕染的笑意，“要是夏川同学真的做出什么过头的事，被人家用刀指着眉心，老师也不会管哦。”
“等等，什么叫我做出过头的事。”夏川晴也瞪大了眼睛，“还有，她一个高中生为什么会用刀啊。”
“每个人都有心中不愿被人接触到的一面嘛，至于雨宫千代，相比内耗自己，那孩子应该更倾向于解决别人。”浅川沐做出思索的样子，“况且作为雨宫家唯一的继承人，那孩子拥有携带太刀·菊一文字则宗的资格，剑术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简称神道流），也到了免许皆传的地步呢。”
“听起来我像一只误入狼口的羊。”夏川的声音里不免有了些“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夏川。”浅川沐俯下身，认真地看着他，“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我不希望你们出任何问题，所以，帮帮她好吗？”
“那要是有天我出问题了你也会这样帮我么？”
夏川叹了口气，浅川沐从高中开始一直对他关照有加，只要不是违背底线的事，他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会的。”
夏川惊讶地抬起头。
浅川沐看着他，那对酒红色眸子是是少有的认真和温柔：“老师这种东西，不就是学生深陷泥潭时，最该握住的稻草么？”
夏川看着眼前的女人，心里一动。他想起来了那个新生报道的午后，刚来樱丘的他正踮起脚寻找自己的班级信息，这时身后传来了红酒般的熏香。
“3班在二楼，需要帮忙么，这位同学？”年轻女教师微微挑眉，碎发被风撩起的瞬间，露出眼角浅浅的杏色眼影，“我是你的班主任，浅川沐。”
从那天开始，时间似乎就和煦起来了，是因为夏天到了吧。
*
从教师办公室走出来时，太阳已经有些西斜，夏川晴也迎面便撞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女生：“你是……”
“我是隔壁班的长静濑春，我，我……”因为特意烫了波波头，显得有些可爱的女孩此时说话磕磕巴巴，她用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夏川晴也，那眼神让他想起清晨树林中的麋鹿。
夏川注意到了她手心攥着的粉黄信封。
“哦是长静同学啊。”夏川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走廊上听到动静，开始聚集围观的几个学生，“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跟我去楼下的校庭说么？”
现实不是小说，人们不会因为一个微笑，喜欢上少年的唇，喜欢上少年的鼻，喜欢上少年的脸，最后喜欢上少年整个人。
但夏川的笑容确乎让长静濑春感受到了一种安心，她平定了一下心神，用力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她眼圈红红地从校庭走了出去，夏川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他不想这个女生因为表白失败被朋友嘲笑，但他更不可能接受一个刚认识女生的表白。
处理好这些事后，眼看要到放学的时间，夏川准备去图书馆学习。
日本的学校放学很早，这也意味着课下有很多空余时间。对于成绩常年位居年级前十，一直把持奖学金的夏川而言，这些时间只是超越他人的筹码。
夏川晴也并非生来就是天才，他只是选择了优秀。
他在进入图书馆后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后奋笔疾书。在写完了英语和数学卷子后，夏川伸了个懒腰，开始写国文的作文。
写作文如烹小鲜，虽然夏川不会做饭，但他依然懂得往里面添加优美的词句，深刻的感悟，最后再来点对社会人生的思考。
很好，升华了。
他满意地收起作业，冲着图书管理员挥手道别，随即走出了图书馆。
五月的风吹过少年的领口，夏川戴上耳机悠闲地走着，在路过足球社时，顺便将滚过来的足球踢给了可爱的足球社经理。
该去见见雨宫千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