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天环游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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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启程,沪杭线上

杭州新客站(城站火车站),新世纪的第一个春节刚过,天气仍十分寒冷,回家省亲的人大多未踏上归途,乘客三三两两地通过检票口。考虑到旅行所经国家的季节变化,我披了一件样式老旧的外套,打算把它留在某个国际机场的垃圾箱里。就像是一枚多级火箭,我开始了漫漫的征途。

说到沪杭铁路,它始建于1906年,1909年建成通车,比沪宁铁路(民国时期叫京沪铁路)开建晚两年,通车晚一年。说到沪杭铁路,它的主要发起人是在上海的两位浙江人——汤寿潜和张元济,其中萧山人汤寿潜是著名实业家、政治活动家,而海盐人张元济是著名出版家、商务印书馆董事长。

原先,他们计划把杭州的终点站设在艮山门,支线通拱宸桥,那里当时是日本人的租界。恰好那会儿,汤寿潜的女婿、20岁出头的马一浮(未来的国学大师,浙大校歌作者)从欧美游学归来。在青年马一浮的强烈建议之下,杭州站才设在如今的城站,支线通南星桥,这样既方便杭州民众,又可以与钱塘江水系相连。

我出发那会儿,离沪杭高铁建成运营尚有十年时光(杭州湾上的两座跨海大桥也未列入议事日程),因此火车速度不是那么快。对窗外的景色我早已熟视无睹,更不易察觉的是,眼前的绿色和田野在一天天地减少。很快我便发现,今天车厢里的气氛比较活跃,大家都在热烈地交谈着。或许,这是节日带来的喜庆,也可能是短途旅行的缘故。

西子湖畔的一棵桃树,作者每年从这里出发去看世界。《城市画报》供图

我的对面(绿皮火车的好处)坐着一位叫山田的中年日本人,他穿着一件粗呢的便装,皮鞋明显多日没擦油了,也没有系领带,左手紧紧捏着一个娃哈哈矿泉水瓶,里面的饮料像是凉透了的红茶。那会儿农夫山泉饮用水虽已经投产,但影响力尚不及同城的娃哈哈,虽然后者的外形和手感略显笨拙。

之所以能够准确地判断出山田的国籍,是因为他和他身旁的女友——一位外表靓丽、穿戴时髦的女士——交流不时借助纸上的汉字。尽管如此,在长时间的情感生活以后,山田变得更像是中国人,而他的女友反倒有了日本人的味道。当我发现山田能讲简单的英语时,他也收起了笔,与其说他找到了一个翻译,倒不如说是出于对英语的尊重。

聊起来才知道,山田在东阳经营一家乳品企业,拥有数十万的消费者,算是一名比较成功的企业家了。山田告诉我,他在日本的母公司连年亏损,全靠中国子公司的赢利补贴,这种现象业已存在甚或普遍。现在,一个小小的疑问产生了,日本人通常是喝绿茶的。在我的询问之下,山田摇了摇手中的容器,原来里面装的是苏格兰威士忌——为了掩人耳目,女友想出了这一妙计。

山田一家三代对酒精有着特别的嗜好和依赖,他的听觉因此受到了损伤。他叹息说,现在的日本经济就像当年的大不列颠王国一样江河日下。明天,山田就要从上海飞回故乡横滨,有意思的是,当他抵达位于东京湾西侧的成田机场时,送客的女友却仍在返回杭州的铁路线上。而我那时已有预感,在本书所提及的数十座岛屿中,日本的九州将会是最后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