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节 宋诗文献整理与《全宋诗》的编纂
一 宋诗及历代宋诗文献整理概况
天水一朝始于五代乱离之季世,外御辽金西夏之窥伺,内理文治武功以自强,二世以降,天下承平,经济日兴,而民间富庶,文化流丽,造极于封建之世。然两宋变迁,国力日蹙,蒙元崛起,终天祚于战火。文明与野蛮,腐化与简政,生生灭灭,此千古一叹。追思王朝更迭,历史变迁,可以鉴往知来,其意义非常。然剥离功利之诉求,以学理探寻文化底蕴,延展古国文明之精粹,更别有韵味。诗者,劳者歌其事,饥者歌其食。感于哀乐,缘情而发。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诗之体历代迁转流缅而不衰,至唐而高,至宋而全。
按照自己对历史的解读,笔者把中国文明史分成四个阶段(王族阶段、贵族阶段、世俗阶段、精英阶段),而赵宋王朝正处在封建文化发展的顶峰,也是由贵族文化形态向世俗文化形态演进的转型期,其对中国社会的发展,无论是在物质层面,还是在精神层面,都产生了深远影响。王国维说:“天水一朝人智之活动与文化之多方面,前之汉唐,后之元明,皆所不逮也。”[80]史学大师陈寅恪指出:“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81]“宋代的文化,在中国整个封建社会历史时期之内,截至明清之际的西学东渐的时期为止,可以说,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高度。”[82]
从两位大师的论述可以看出,宋代是中国封建文化的制高点。而占领这个制高点的文学样式,和以往的皇朝并无太大区别,依然是韵文文学的大宗——诗歌。在主要以士大夫为文化载体和创造者的宋朝,文学作为文化综合形态的呈现方式之一,诗歌作为文学活动的两大主要构成要素之一,在当时,其创作的数量、质量、地位都远远超过后世作为宋代文学代表的宋词。
北宋帝国,始于乱世,并未一统天下,端拱四海。但其开国之初终五代,拥中原,克西蜀,并南唐,开疆拓土,把中国历史推向一个新的阶段。太祖、太宗两帝历经变乱,目睹武者更迭王权,其天水赵氏并寓其间,深知武将拥权之祸患。乃大兴文教,以夺武人之权,文人治国成为赵宋立国根本。“艺祖革命,首用文吏而夺武臣之权,宋之尚文,端本乎此。太宗、真宗其在藩邸,已有好学之名,及其即位,弥文日增。自时厥后,子孙相承,上之为人君者,无不典学;下之为人臣者,自宰相以至令录,无不擢科,海内文士,彬彬辈出焉。”[83]然文学之变,有其自身规律,并不因改朝换代而突变。
宋初四朝诗、文、词、赋上沿五代积习,唐风盛行。以诗歌而论,白体、晚唐体、昆体流行,皆唐风余韵。“国初因袭五代之余,士大夫皆宗白乐天诗,故王黄州主盟一时。祥符、天禧之间,杨文公、刘中山、钱思公专喜李义山,故昆体之作,翕然一变。”[84]方回亦认为:“宋铲五代旧习,诗有白体、昆体、晚唐体。白体如李文正、徐常侍昆仲、王元之、王汉谋;昆体则有杨、刘《西昆集》传世,二宋、张乖崖、钱僖公、丁崖州皆是;晚唐体则九僧最逼真,寇莱公、鲁三交、林和靖、魏仲先父子、潘逍遥、赵清献之祖。凡数十家,深涵茂育,气势极盛。”[85]
白体、晚唐体、昆体创作风气一脉相承,内容以唱和酬赠为主,讲求艺术技巧,而游离于社会现实。王禹偁诗宗白体,平易之中,酬唱之外,别开诗界,多有突破。欧阳修、梅尧臣、苏舜钦诗风精警清廓,继开宋诗风气。至苏轼、黄庭坚两脉分流,双峰并峙,陈师道厕其间,宋诗自此大成气候。南渡后陈与义、陆游、杨万里、范成大各具体格,宋风流韵,千古传诵。
(一)宋诗文献整理的发生、高峰期——宋代宋人诗文别集、总集的编订
宋诗文献的整理,别集、总集的编订,是伴随着宋诗的产生而产生的,整个宋代可以说是宋人诗文集编订文献最可靠、编订数量最庞大的时期。相伴同一作家形制各异的别集的编纂与刊刻,推动了版本目录学的发展,同时催生出重要诗人诗集的整理注释本。宋代重视文教,经济发达,印刷术得到广泛使用,宋人在整理古典文献的同时,也非常重视对本朝诗文集的编辑刊刻。据对历代书目的不完全统计,宋代官刻本、私刻本、坊刻本宋人诗文别集有七百余种,可谓汗牛充栋。然散佚之数,茫然不可统计。别集是按照分体、编年等体例,将个体作者的作品编辑成书。宋代作家及其子孙、门人、故吏非常珍视这些作品,非常重视别集的编订。别集有自编和他编两种,自编别集或求扬名,或图显身,或以自适,或鸣不平,或申己志,或应人求。他编别集,或仰风人,或好其诗,或遵遗嘱,或奉诏命,或存乡邦,或伤不幸。诗人别集面貌纷纭,难成划一,或全集,或选集;或诗集,或诗文词集;或分体,或编年。这些宋代诗文别集汇聚作家的众多作品,便于查阅,保留有相当多的重要信息和考订线索,既是编纂《全宋诗》的基本文献,也是研究《全宋诗》重出误收问题的基本文献,其在宋诗整理中的价值和地位,是其他文献无法可比的,所以此处把宋人别集作为宋诗文献整理的第一个环节。但宋刻宋人集大多焚毁于宋元、元明之际的战火,那些当时没有刊刻,只是通过传抄流传的散佚、湮灭的更不知有多少,现存宋人别集大都经过后人重编和重辑,在利用时应该小心谨慎,最好能够收集早期文献,相互比勘。
宋人不仅编有大量本朝诗文别集,其自编的本朝诗总集也远迈前代,据不完全统计有百余种之多,其中现存的宋编宋人诗文总集就有三十几种,这些宋编宋诗总集,也是勘正、修订、利用《全宋诗》,甄辨重出误收诗的重要文献。总集是按照一定体例,将两个以上作家的作品重新编辑成书。总集起源可以追溯到《诗经》的编订,总集不包括若干作家作品集的合刻而成的丛书。但为了行文的简便,下文一般不区分总集和诗文合刻丛书。总集编选从编排方式上看,主要有时代先后、身份高低、内容分类三种;从编纂目的上看,主要有存录诗歌、提供范本、政治教化三种;从编纂力量上看,主要有官方组织和私家著述两种;从编纂收录内容上看,主要有总编和选编两种;从编纂收录时间上看,主要有通代总集和断代总集。现存宋编诗歌总集主要有以下几种。
1.《九僧诗集》一卷。收宋初希昼、保暹、文兆、行肇、简长、惟凤、宇昭、怀古、惠崇九僧诗。有汲古阁影宋本。
2.宋·李昉编《二李唱和集》一卷。收李昉、李至诗。有宸瀚楼丛书本。
3.宋·杨亿编《西昆酬唱集》二卷。收杨亿、刘筠、钱惟演等17人唱和诗248首。有多种明清本流传。
4.宋·蒲积中《古今岁时杂咏》四十六卷。是集按节气时令编排,选录汉魏至宋的佳诗名篇,共2709首。
5.宋·孔延之《会稽掇英总集》二十卷、宋·黄康弼《会稽掇英总集续集》五卷。
6.宋·吴说《古今绝句》三卷。
7.宋·黄大舆《群贤梅苑》十卷。
8.宋·董棻《严陵集》九卷。
9.《江西宗派诗集》一百三十七卷、《续派》十三卷,仅存残本。
10.宋·朱熹《南岳倡酬集》一卷,收朱熹、张栻、林用中三人乾道中游衡山唱和诗。
11.宋·吕祖谦《皇朝文鉴》一百五十卷,其中各体诗十九卷。
12.《丽泽诗集》三十五卷。
13.宋·孙绍远《声画集》八卷。
14.宋·李庚等编《天台集》三卷、《天台集别编》一卷、《天台续集》三卷、《天台续集别编》六卷。
15.宋·邵浩编《坡门酬唱集》二十三卷。
16.宋·程迈孙《成都文萃》五十卷、诗十四卷。
17.桑世昌《回文类聚》三卷。
18.龚昱《昆山杂咏》三卷。
19.叶适《四灵诗》四卷。
20.陈起《江湖集》系列。
21.陈起《增广圣宋高僧诗选》一卷、《后集》三卷、《续集》一卷
22.《十家宫词》十二卷。
23.林表民《赤城集》十八卷。
24.刘克庄《后村千家诗》。
25.《诗家鼎脔》二卷。
26.陈思、陈世隆《两宋名贤小集》三百八十卷。
27.叶景达《选编省监新奇万宝诗山》三十八卷。
28.郑虎臣《吴都文粹》九卷。
29.吕祖谦《宋文鉴》一百卷。
30.刘瑄《诗苑群芳》一卷。
31.何无适、倪希程《诗准》四卷、《诗翼》四卷。
32.吴渭《月泉吟社》一卷。
33.金履祥《濂洛风雅》七卷。
34.孟宗宝《洞霄诗集》十四卷。
35.蔡正孙《诗林广记》十卷、后集十卷。
36.于济、蔡正孙《精选唐宋千家联珠诗格》二十卷。
这些诗歌总集,编选目的不同,编选体例各异,但都不同程度地保留了那个时代对诗歌的热情,体现了那个时代对诗歌的认识,展示了那个时代诗歌的风貌,为后世编订宋诗全集提供了坚实的文献基础。
(二)元明两代宋诗文献整理的停滞期
元代不特重宋诗,然其去宋未远,其选、集宋诗,颇近于本。如方回选《瀛奎律髓》四十九卷,对宋五七言律,评骘精当。杜本编《谷音》二卷“皆宋亡元初节士悲愤,幽人清咏之辞也”[86]。赵景良编《忠义集》七卷“采清议,得忠义臣十人”[87]。较有分量的当属陈世隆补编陈思所编《两宋名贤小集》。然元代立国日短,又是马背立国的异族统治,其对宋诗文献而言,战火的破坏,文化的绞杀,远远大于整理的贡献。
宋元以降,明代学者对宋诗的评价整体不高,明代推尊唐诗,故唐人诗集编刻,蔚然成风,现存唐人诗别集大多经过明人重新编订,而唐集合刻丛书、编订的大型唐诗总集,更为清代整理《全唐诗》奠定了扎实的文献基础。而对宋诗的整理,可谓凤毛麟角。明代整理的宋诗总集主要有:曹学佺编《石仓历代诗选》八百八十卷,其中宋诗一百零七卷;李蔉编《宋艺圃集》十二卷;王萱编《宋绝句选》一卷等可怜的几种。倒是翻刻、重编了不少宋人别集。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永乐大典》的编纂,其中收录大量宋诗宋集,对宋诗辑佚产生了很大影响。
(三)清代是宋诗文献整理的发展期
对宋诗评价过低的情况,在清代已有变化。《四库全书总目》:“平心而论,当我朝开国之初,人皆厌明代王、李之肤廓,钟、谭之纤仄,于是谈诗者竞尚宋、元。”[88]
受文学思潮和文学评论、研究方法的影响,清代对宋诗的文献整理,在不同时段呈现出不同的风貌特色。要而言之,清代取得了超越前贤的卓越实绩。而清代编辑的宋诗总集有:吕留良等辑《宋诗钞》一百家;管庭芳补辑《宋诗钞补》;曹廷栋《宋诗百家诗存》二十八卷。合集有:陈焯《宋元诗会》一百卷;法式善《宋元人诗集》二百七十卷;金氏文瑞楼钞本《宋人小集》一百〇六卷;李之鼎宜秋馆刻本《宋人集》二百七十三卷。诗话类有:钟廷瑛《全宋诗话》十三卷。钟廷瑛字退轩,山东历城人。嘉庆举人,官黟县知县。特别是厉鹗的《宋诗纪事》和陆心源的《宋诗纪事补遗》,标志着宋诗文献整理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
可以说,宋诗于唐风之后,自专体格,别一高峰。唐诗胜于意蕴,而宋诗长于理思;唐诗涵雅风流,不拘物象;宋诗韵格高瞻,气势磅礴。宋诗正当文化转型之时,其少唐诗几分浪漫气质,而多唐诗几分文士理趣。总而言之,唐诗裂变成宋诗气格,故推究源流之变,宋诗逊于唐风,而考订创作实绩,可以说是“双峰并峙,不分轩轾”。同时,宋诗不仅仅对宋代文学研究具有重要意义,对宋代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宗教等诸多领域的研究,也有它较为突出的史料价值。然而在各种文化因素综合作用之下,历代宋诗文献整理,并未出现能够涵盖天水一朝,全面展示宋诗风貌的、较为完备的大型断代总集。这个任务历史地留给了当代的学者。
二 宋诗文献整理的杰出成果——北编《全宋诗》
(一)北编《全宋诗》的成书及文献价值
近代以来,随着研究的深入,对宋诗的评价更接近实际。新中国成立以后,随着宋代文史的研究的深入,宋诗越来越受到研究者的重视。钱仲联认为:“我国古代诗歌并峙之双峰,宋源于唐,又出一奇,所谓‘一波才动万波随’者,变态百出而未有尽。唐、宋各擅其长,互补其缺。”[89]整理编纂一部囊括整个宋代诗歌的总集,成为宋代文史研究者的心声。1984年,北京大学古文献研究所开始着手编纂《全宋诗》,并获得了全国高等院校古籍整理研究工作委员会的大力支持,1986年成为新中国以来最大的诗歌总集整理项目。由北京大学古文献研究所主持编纂,傅璇琮、倪其心、孙钦善、陈新、许逸民等先生任主编。编纂委员会特聘学术前辈王起、周林、周绍良、启功、程千帆、邓广铭、钱仲联等先生为顾问,整理者除北大古文献所的教师和研究生外,还有学术界知名专家徐规、孔凡礼、胡道静等先生。编委会成员历经12年的艰辛工作,编成古往今来篇幅最大的诗总集《全宋诗》,成为1998年度古籍整理重要成果,也是宋代学术文化、宋代文学文献研究界的大事,1999年《全宋诗》荣获了第四届国家图书奖荣誉奖。
《全宋诗》正编72册,全书共3785卷,计收诗人9000多家,25万余首诗,共4000多万字。《全宋诗》编纂采录宋诗别集多达600余种,每种别集尽可能将不同版本汇集齐备,择善而从,在底本的选择和校勘上颇为着力,以保证编纂质量。《全宋诗》搜集广博,涵容繁富,名家巨制,散篇佚作,全部荟萃于此,这部书不仅应该成为研究宋诗及宋代文学者必备,也应成为研究宋史者的案头工具。
《全宋诗》的出版,是20世纪文献整理的杰出成就,是宋代文化史、宋代文学史、中国诗学史、宋诗研究史、中国出版史上的大事,足可称为皇皇伟业。这个规模远远超过向来被称作“盛世之业”的唐诗总汇——清编《全唐诗》。唐诗和宋诗是古典诗歌中的两大格局,不仅在中国诗歌史上影响深远,对于整个宋代文化研究也具有重要作用。《全宋诗》的编纂是文史学界的盛事,学术界之所以对唐诗的研究要比对宋诗的研究深入得多,原因之一在于《全唐诗》可资观唐诗全豹,而研究宋诗却没有这样好的条件。《全宋诗》的编纂出版极大地扩展了研究者的视野,推动了宋诗以至宋代文学研究的进展。
宋诗全面反映宋代社会风貌、思想习俗,《全宋诗》的编纂出版,必将推动宋诗的整体研究以及宋代文化和宋代历史的研究。著名的宋史研究专家、北京大学教授邓广铭在探讨《全宋诗》编纂价值时指出:“《全宋诗》收了夏竦《奉和御制读五代史后唐史》诗,其第一首有‘飞鹰昭庆路,穷达有高情’二句,并有小注说‘符习归故里赵州昭庆县,飞鹰痛饮,周游田里。’而《旧五代史》符习传却记载他归田之后‘飞扬痛饮’。现在的《旧五代史》是从《永乐大典》中辑出来的,《校勘记》中还特意说明,此句原作‘飞鹰’,现改作‘飞扬’,根据是杜甫的诗‘飞扬跋扈为谁雄’。校勘者把原本正确的文字改错了,我们恰恰可以据《全宋诗》中夏竦诗的注语把它改回来。这类材料对我们治史的人也有用处,不可轻视。”[90]北编《全宋诗》作为文献整理的重大成果,有以下几个显著的特点。
1.搜罗全备,广求资料。《全宋诗》的编纂,不仅以现存600余种宋人别集为基础,广罗众本,校勘讹误,比对异同,订补遗篇。并从各种总集选集、类书百科、地志舆纪、诗话笔记、族谱家乘、书录提要、金石碑刻、佛道二藏、敦煌遗书中搜集了大量佚诗零章,堪称完备。
2.爬罗剔抉,考订精审。在广泛收集各种不同版本诗歌文献的基础上,考证原始来源,不盲从、不轻信。网罗放佚,考订缜密,指引线索,点明出处。
3.体例完善,注重创新。汲取前人编纂总集的优点,与时俱进,集百家大成,又进行体例创新。全书编次按作者生卒排列,利用以时间为序揭示宋诗演变的线索,尽可能地提供收录诗人的生平事迹,并标注史料来源。录诗详定版本,指明底本、参校本。收录范围广泛,资料力求详备。《全宋诗》尽力搜罗章咒佛偈,可以说是对《全唐诗》不录道佛法偈的重要突破。
4.收录规范,宽严相济。《全宋诗》收录诗人诗作,既考虑时间断限,又兼顾空间地域。较好地把握了这种关系,给后编诗歌总集提供了新的启示。
当然总集的编纂,特别是像《全宋诗》这样大型总集的编纂,其工程之浩大,文献整合之烦琐,是可以想见的。《全宋诗》编者在《编纂说明》中,也从文献庞杂散乱、研究基础薄弱、单篇零句繁杂、诗人诗作重多、断限不易处理等方面,思考解决编纂工作的一些难题。其中有些问题得到解决,有些问题尚需斟酌。整编天水一朝诗歌,编纂者、研究者,甚或每个读者心中都会有一个假想的完美的《全宋诗》总集,这个集子包含所有的宋代诗歌,剔除所有非宋人作品,诗歌归属明晰,诗人生平详尽。编订这样的诗歌总集也是每个整理者心中最完美的梦想,但时过境迁,文献的散佚、错讹、缺失,编者的态度、水平等客观、主观因素,总集的编纂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不可能完美无缺,这就需要不断地修正补充。
总之,《全宋诗》编纂对宋诗研究、对宋代文学研究、对宋代文化研究、对宋代历史研究,其作用毋庸多言,具有重要文献价值,但其中也存在不少问题,需要编纂者、研究者不断补充修正完善。
(二)北编《全宋诗》成书的文化意义
《全宋诗》编纂成书文化意义重大,相比唐诗研究,宋诗研究至少落后一个时代,其漫漫征程才刚开始。唐宋诗之争由来已久,亦有学者断言,此二者双峰并峙、不可偏废,其说虽近于理,然较以研究实绩,宋诗研究多单篇散论,间有论著也难金声玉振于学林。其一,宋代文学研究的传统着力点在宋词、宋文;其二,近代以来的西学东渐,理工之学大行于世,传统学术亦难脱俗,深深嵌植了现代学术的烙印,古典正统文学的研究领域和空间被自然压缩,以话本传奇为主的俗文学成为宋代文学研究的新热点;其三,王静安一代文学之说,基于对文学传统的解读和自我阐释,真切地反映了宋代文学解读的意识指向,宋诗研究的学术积累严重不足。
可以说,有宋以降,传统学术风向几经变迁,清季宋诗派的出现,给学界、诗界带来新的启示,成为宋诗研究的一个小高峰。但毋庸讳言,宋诗研究从未真正形成热点,这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必然结果。其中最为核心的原因是宋诗不像唐诗有一部属于自己的断代总集,文献基础不足,学术研究裹足不前也就不足为怪。
北编《全宋诗》的成书,其最大的贡献在于为宋诗研究搭建了最基础的平台,首次完成了宋一代诗歌的全面结纂,为有文集的作者补充了大量集外诗,对9000多位无集作者做了诗作的首次汇集。编选之时,重视体例,严守文献操作规程,既充分体现原编面貌,又充分吸收利用学者们的研究成果,对辑补部分指明线索,说明文献来源,对部分作品的作者归属、真伪歧异、题序差异显著的别本等情况,进行考按和甄辨,较好地保证《全宋诗》编纂的质量。随着学界努力修正订补完善《全宋诗》的罅隙,不断充实,完成宋诗文献的学术积累,学人必能克服宋诗研究周期长的学术难点,全面推动宋诗研究,使其成为新的学术增长点,全面推动宋代文学的研究。
三 北编《全宋诗》的不足
《全宋诗》的出版,皇皇72册,在中国诗歌文献整理史上书留下一道亮丽的风景,其成就是不容置疑的。但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全宋诗》的编纂由于时间、人力等主客观因素,也存在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留下了一些遗憾。
《全宋诗》出版以来,不少学者对其存在的问题提出商榷,甚至有学者认为《全宋诗》“错得出格离奇”[91]。关于对断代文学总集的学术评价,陈尚君先生的意见最为中肯:“我以为,囊括一代文献的断代全书的编修,所涉作者和典籍成千上万,在成于众手又缺乏索引的情况下,有一些出入不当是不可避免的,以专治一人一书的态度来评价这些大书,显然有失公允,希望严厉的批评者能站在编修者的立场上予以体谅和宽恕。当然,为使读者能放心地引用,指出存在的缺失也很有必要。”[92]
北编《全宋诗》首次完成两宋诗歌结集,其功厥大,佳惠学林。然《全宋诗》的编纂多有艰难,宋代诗人和诗作的数量五倍于《全唐诗》[93],而且前人所做的基础工作薄弱,《全唐诗》之纂,有明胡震亨《唐音统签》、清初季振宜《唐诗》稿本可资参考,其规模大体与清编《全唐诗》相当。而《全宋诗》主要参考的总集《两宋名贤小集》《宋诗钞》《宋诗补钞》《宋诗纪事》《宋诗纪事补遗》《宋诗纪事续补》《宋诗纪事续补拾遗》,诸书所收宋诗合计约4万首,不足《全宋诗》的六分之一。故而要做到不重出、不误收是不可能的。宋诗的总集别集,刊本众多,文字多有不同;现存多数别集非诗人自定,后人辑补编订成集,常掺入他人作品。《全宋诗》因涉及文献过于繁多,虽有划定文献的初步范围,但应用而未用文献颇多。方志仅以《宋诗纪事》等书已采用的为限,地方志缺漏较多,即便利用,也并不充分。佛道两藏的文献利用较少,其中尚有大量内容可以采择。用书版本,未能尽善,采用四库本,特别是《永乐大典》辑本过多,缺少引用书目,不能不说是很大的遗憾。《全宋诗》编者、研究者也撰文指出,《全宋诗》初稿出于众手,整理者水平高低参差、敬业精神因人而异,又时间仓促,故其遗漏、讹误之处颇多。综合当今学界的研究,《全宋诗》主要存在三个方面的问题。
(一)诗人小传
编订总集,为所收诗歌的作者撰写小传,最早见于唐代姚合编纂的《极玄集》。该书选录王维等21人,诗作100首。其篇帙虽小,但编纂独具特色,诗作选录精当,“特有鉴裁”,并为大多数作者撰写小传,略载其字号籍贯、科第仕宦、生平事迹、诗文本事等。该书因此深受后世学者重视,认为“总集之兼具小传,实自此始,亦足以资考证也”[94]。而撰写作者小传的做法,也被后人所沿袭。清编《全唐诗》辑录网罗全唐五代诗歌,“凡得诗四万八千九百余首,作者二千二百余人,冠以帝王、后妃,次以乐章、乐府,殿以联句、逸句、名媛、僧道、外国、仙神、鬼怪、谐谑及诸杂体。其余皆以作者先后为次,而以补遗六卷、词十二卷别缀于末。网罗赅备,细大不遗”[95]。于每位作者之下撰写小传,考订生平,保存了两千位唐代诗人的珍贵资料,成为唐诗研究、唐代文学文献研究的重要资料。
《全宋诗》涉及诗人9000余人,相比清编《全唐诗》,《全宋诗》的诗人小传较多地利用了今人的研究成果,考订精当。但仍有相当多的诗人资料不够完备,或存在失考等问题。研究者撰文指出了不少小传失考、次第失当之处。笔者也在研究中发现了一些。据《全宋诗·凡例》规定,小传包括作者生卒、字号、籍贯、科第、宦历、封赠、著述等项;如加上主要交游或师承,则似更完整些。其中失考和错讹比较严重的是宦历、生卒、科第等项,封赠及著作则多失载。有相当数量的小传需要重写。
龚延明在《文学遗产整理与官制学养——以〈全宋诗〉小传为中心》一文中指出,《全宋诗》8900余人的小传撰写,工作量实在太大,不可能由少数几个人能完成,必出于众人之手。小传撰写者,人既多又分散,对宋代复杂多变的官制掌握程度不一,不免出现一些差错。龚延明先生认为《全宋诗》小传的撰写,在官制方面存在较多问题,主要是:第一,仕历介绍轻重不分、官衔残缺不全;第二,误用标点、割裂官衔中诸职官范畴内在关系;第三,职官全称与简称不辨、缺乏学术规范。龚文着重讨论小传仕历介绍轻重不分、官衔残缺不全的问题。[96]
方健先生认为《全宋诗》作者小传,“失考和错讹比较严重的是宦历、生卒、科第等项,封赠及著作则多失载。有相当数量的小传需要重写”[97]。方文从方志的利用、传主任职时间失考、生平事历失考、以名字一人分列二卷、因避讳追改名而失考、生卒年失考、误读史料致讹、误计享年致其生年有误、生年失考卒年有误、卒年享年有误等方面指出《全宋诗》小传的一些问题,并指出部分小传失考误考的原因在于“传主的进士及第之年多可据宋人文集中的交游诗文考知(如本文丁逢小传所考),可信度极高。惜编者舍本而逐末,宁可采明清方志之说,导致了大量错误,甚至闹出一些不行贡举之年也有及第进士的笑话”[98]。
《全宋诗》小传的问题,除上面两位学者指出的以外,笔者根据自己的研究,并从诗歌重出误收的角度出发,认为《全宋诗》作者小传的考订、撰写还有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
1.传主失考
许抗《读唐中兴颂》:“周雅久不复,楚骚方独鸣。淫哇弄气态,□我潇湘清。二公好奇古,大节□时□。□崖勒唐颂,字字琼□英。□云借体势,水石生光精。浯溪僻□地,自尔闻正声。□传□□夏,孰赓燕然铭。弦歌入商鲁,永与人鬼听。江流或可竭,此文如日星。”(《全宋诗》册9卷514页6251)
毛杭《读唐中兴颂》:“周雅久不复,楚骚方独鸣。淫哇弄气态,污我潇湘清。二公好奇古,大节□时□。磨崖勒唐颂,字字琼□英。云借体势,水石生光精。浯溪僻南地,自尔闻正声。诗传播夷夏,孰贵燕然铭。弦歌入商鲁,永与人神听。江流或可竭,此文如日星。”(《全宋诗》册13卷781页9042)
吴杭《磨崖颂》:“周雅久不复,楚骚方独鸣。溪蛙弄气态,污我潇湘清。二公好奇古,大笔时纵横。磨崖勒唐颂,字字飞琼英。云烟借体势,水石生光精。浯溪在僻地,自是闻正声。名传播夷夏,孰贵燕然铭。弦歌入商鲁,永与神仙听。江流不可竭,此文如日星。”(《全宋诗》册72卷3779页45611)重出失注。
许抗、毛杭作同出《金石萃编》卷一三二,原文作“南运判尚书都官员外郎□杭”,石刻漫漶,姓氏残缺。吴杭作出清万在衡嘉庆《祁阳县志》卷五。
《全宋诗》许抗小传:“许抗,字损之,南城(今属江西)人。仁宗皇祐元年(1049)进士(明正德《建昌府志》卷一五)。历知沙县、仙游县(明嘉靖《延平府志》卷一〇)。英宗治平中知郴州,在任二年,改潮州(明万历《郴州志》卷二)。终福建转运使(《建昌府志》)。今录诗三首。”(《全宋诗》册9卷514页6251)
《全宋诗》毛杭小传:“毛杭,富川(今广西钟山)人。英宗治平二年(1065)进士。神宗熙宁二年(1069),为湖南转运判官(《金石萃编》卷一三二)。四年,为荆湖南路权同提点刑狱(《宋会要辑稿》食货二四之六)。事见清雍正《广西通志》卷七〇。”(《全宋诗》册13卷781页9042)
许抗、毛杭皆《全宋诗》编者推测,卷五一四并误“杭”为“抗”,熟悉古籍的人都知道,“扌”“木”两个偏旁,很难完全区分。此诗为吴杭作。《全宋诗》录许抗诗三首,此诗当删。毛杭仅录此诗,其人当删。《全宋诗》无吴杭小传,当可据《金石萃编》卷一三二补写。
2.同名讹误
李涛,情况颇复杂,《全唐诗》三见(共收诗二首四则,未定是否一人),《全宋诗》两见(宋初李信臣和南宋李养源)。今考订如下。
《全唐诗》所收三处李涛生平不详。
北宋李涛(898—961),字信臣,京兆万年人,随父避祸居湖南。后唐明宗天成初进士。仕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历刑部、户部尚书,封莒国公。入宋,拜兵部尚书。太祖建隆二年卒。《宋史》卷二六二有传。《全宋诗》录其诗八首。(《全宋诗》册1卷1页7)
南宋李涛,字养源,临川人。与宁宗开禧元年(1205)进士范应铃(西堂)子在舆有交,当亦生活于宁宗时。著作已佚,仅《南宋六十家小集》中存《蒙泉诗稿》。(《全宋诗》册60卷3160页37905)
(1)李涛《春社日寄李学士》(卷1册1页7),又见《全唐诗》卷七三七,题作《春社从李昉乞酒》,从内容看,《全唐诗》题目较佳;从寄送对象看,此李涛系一人,即李信臣。
(2)李涛《题泥水关不动尊院》(《全宋诗》册1卷1页7),又见《全唐诗》卷八七〇,题作《题僧院》。
《全唐诗》此诗下,尚有李涛句三则:“溪声长在耳,山色不离门。”(《诗人玉屑》)“扫地树留影,拂床琴有声。”“一言寤主宁复听,三谏不从归去来。”(《谏晋主不从作》,见《吟窗杂录》卷二八)其中第三则《全宋诗》亦收录,而前两则未收录,可依据补录。另《全唐诗》卷八七一有李涛“惭无窦建,愧作梁山”(《答弟妇歇后语》)一则。
(3)李涛《赠山翁》(《全宋诗》册1卷1页7)、《题处士林亭》(《全宋诗》册1卷1页7),两首可补入《全唐诗》李涛名下。
(4)李信臣《杂诗四首》其一(《全宋诗》册1卷1页8),又见李养源《杂诗十首》其一(《全宋诗》册60卷3160页37907);李信臣(《全宋诗》册1卷1页8),又作李养源《杂诗十首》其二(《全宋诗》册60卷3160页37907);李信臣《杂诗四首》其三(《全宋诗》册1卷1页8),又作李养源《杂诗十首》其三(《全宋诗》册60卷3160页37907);李信臣《杂诗四首》其四(《全宋诗》册1卷1页8),又作李养源《杂诗十首》其四(《全宋诗》册60卷3160页37907)。考宋初李涛《杂诗四首》是从《永乐大典》卷九〇三辑出。而南宋李涛诗源自《南宋六十家小集·蒙泉诗稿》。从此四首诗的来源可以推论出,因姓名相同误把南宋李涛的诗辑为宋初李涛诗,此处《杂诗四首》当存目。
3.同字讹误
赵善伦《京口多景楼》:“壮观东南二百州,景于多处更多愁。江流千古英雄泪,山掩诸公富贵羞。北府如今唯有酒,中原在望忍登楼。西风战舰今何在,且办年年使客舟。”(《全宋诗》册25卷1444页16660)
赵汝伋《多景楼》:“壮观东南二百州,景于多处更多愁。江流千古英雄泪,山掩诸公富贵羞。北府如今惟有酒,中原在望忍登楼。西风战舰今何在,且办年年使客舟。”(《全宋诗》册50卷2659页31174)
赵善伦作出宋韦居安《梅涧诗话》卷中,又见《宋诗纪事》卷八五。赵汝伋作出《诗渊》册四页三〇三二。《宋诗拾遗》卷二一题作者为赵善思。
赵善伦,字季思(《梅涧诗话》卷中),太宗七世孙,不克子(《宋史·宗室世系》一〇)。(《全宋诗》册25卷1444页16660)
赵汝伋,字季思,居临海(今属浙江)。太宗八世孙(《宋史》卷二二九《宗室世系表》)。孝宗淳熙五年(1178)进士。终通判信州。事见《嘉定赤城志》卷三四。(《全宋诗》册50卷2659页31174)
《诗渊》册四页三〇三二,此诗作者题为赵季思(书影1—1),可知此诗为“赵善伦季思”被误为“赵汝伋季思”。“赵善思”当为“赵善伦季思”脱讹。

书影1—1:《诗渊》册四页三〇三二
4.字名讹误
王陶《相公行》:“已枯断竹钧私被,既没贤公帝念深。仆木偃禾如不起,至今谁识大忠心。”(《全宋诗》册9卷518页6292)
李逢《莱公竹》:“已枯断竹再成林,既殁贤公帝念深。仆木偃禾如不起,至今谁识大忠心。”(《全宋诗》册13卷748页8715)重出失注。
王陶(字乐道)作出《渑水燕谈录》卷八。李逢作出元李衎《竹谱详录》卷六,又见《竹谱》卷八,作者题李诚之。又见《古今事文类聚》前集卷四八,作者题李诚之。
《渑水燕谈录》卷八:“莱公贬死雷州,丧还,过荆南公安县,民怀公德,以竹插地,挂物为祭,焚之。后生笋成林,以为神,因为公立祠,目其竹为‘相公竹’。王乐道为记刊石。李承之有诗曰:‘已枯断竹钧私被,既没贤公帝念深。仆木偃禾如不起,至今谁识大忠心。’”[99]元人骆天骧《类编长安志》卷五记本事同,唯作者题李诚之。王陶(王乐道)“为记刊石”,作诗者乃李承之,《全宋诗》编者误读文献,误辑此诗入王陶名下。
问题并未完全解决,从上引文献看题作者为李诚之,此和李承之诗是否为同一人。
又《江汉丛谈》卷二:“《一统志》云:寇莱公初知巴东,有惠政。后贬雷州卒,归葬西京,道出公安邑人,皆设祭哭于路。折竹植地,挂纸钱逾月,视之枯竹尽生笋,众为立庙祀之。王闗之【缺】《渑水燕谈》云:公安县民,祭莱公,见枯竹生笋成林,因立公祠,目其竹曰相公竹。李茂钦诚之诗云:‘已枯断竹再成林,既殁贤公帝念深。仆木偃禾如不起,至今谁识大忠心。’”[100]此处题作者为李茂钦(名诚之)。
《全宋诗》诗人小传:
李逢(?—1075),字承之,唐安人。仁宗嘉祐二年(1057)进士。
王陶(1020—1080),字乐道,京兆万年人。仁宗庆历二年(1042)进士。
李诚之(1153—1221),字茂钦,东阳人。
另《渑水燕谈录》的作者,王辟之(1031—?),字圣涂,北宋临淄人。宋英宗治平四年(1067)进士。
依本事,李逢、王陶同时,此诗应为李逢作,《江汉丛谈》的说法出自《渑水燕谈录》,作者以此李承之,乃李诚之,随误为李茂钦。王辟之早于李茂钦,亦可证明此诗为李逢作。《古今事文类聚》之误并同。
5.无名氏重出
赵公硕《宰余杭游洞霄》:“野服萧萧款翠微,虚亭高敞射晴晖。仙归洞府云烟冷,春入名山笋蕨肥。缓引壶觞聊自适,暂捐朱墨便忘归。会须结屋山中住,始悟人间万事非。”(《全宋诗》册38卷2107页23782)
余杭令《游洞霄》:“野服萧萧款翠微,虚亭高敞射晴晖。仙归洞府云烟静,春入名山笋蕨肥。缓饮壶觞聊自适,暂指朱墨便忘归。何时罢脱利名去,始悟人间万事非。”(《全宋诗》册72卷3767页45428)
赵公硕作出《洞霄诗集》卷三,余杭令作出《诗渊》册三页一六三一。
《全宋诗》册38卷2107页23782赵公硕小传:“赵公硕(1121—?),浚仪(今河南开封)人。魏王廷美六世孙(《宋史》卷二三七)。高宗绍兴二十一年(1151)进士。二十六年,知余杭县(清嘉庆《余杭县志》卷一九)。”可知此余杭令即赵公硕。
6.一人两处
释宗印《题佛刹》:“七十劳生西复东,乡关在念感飘蓬。大辽半岁九分尽,全晋一年千里空。周召已亡无善政,蔡童虽死有余风。华阴乞食商山去,岩谷幽寻四老翁。”(《全宋诗》册24卷1405页16165)
释宗印《题佛刹》:“七十劳生西复东,乡关在望念飘蓬。大辽半岁九分尽,全晋一年千里空。周召已亡无善政,蔡童虽死有余风。华阴乞食商山去,岩谷幽寻四老翁。”(《全宋诗》册32卷1835页20444)
二处同出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七七。
《全宋诗》册二四卷一四〇五页一六一六五释宗印小传:“释宗印,俗姓赵,汾州孝义(今属山西)人。钦宗靖康初曾题诗河中府佛寺,为陕西五路安抚使范致虚赏识,令还俗,用为节制参议。高宗建炎二年(1128)兵败潜逃。事见《三朝北盟会编》卷七七。”
《全宋诗》册三二卷一八三五页二〇四四四释宗印小传:“释宗印,汾州孝义(今属山西)人。俗姓赵。曾为万化寺长老,徽宗宣和末因兵乱避地,经河中府,题诗佛刹。陕西五路经略使范致虚见之,以为知兵,令还俗,官节制参议奇兵军。宗印以僧为一军,谓之尊胜队。以行童为一军,谓之静胜队。累获小捷,授河东制置使。事见《三朝北盟会编》卷七七。”
为同一人无疑。
7.一人误为两人
董传《句》(《全宋诗》册7卷353页4375),又见童传《句》:“古来风义遗才少,近世公卿荐士稀。”(《全宋诗》册14卷839页9715)重出失注。
《全宋诗》此则两处同出《增刊校正王状元集注分类东坡先生诗》卷二二:“《和董传留别》”。此则又见《谰言长语》《风雅翼》卷一四、《施注苏诗》卷二,并作董传。不知《全宋诗》卷839编者,何以讹为童传。
8.以字、名讹为两人
张元仲《象鼻岩》:“会入苍舒万斛舟,至今鼻准醮清流。君王玉辂催行驾,安得身闲伴白鸥。”(《全宋诗》册22卷1270页14342)
张汝锴《题象鼻岩》:“曾入苍舒万斛舟,至今鼻准蘸清流。君王玉辂催行驾,安得身闲伴白鸥。”(《全宋诗》册63卷3329页39711)
重出失注。《全宋诗》此二处同出《临海县志》。
《全宋诗》册二二卷一二七〇页一四三四一张元仲小传:“张元仲(清康熙《临海县志》卷一作俞仲),哲宗元祐六年(1091)知黄岩县(《嘉定赤城志》卷一一)。”
《全宋诗》册六三卷三三二九页三九七一一张汝锴小传:“张汝锴,字俞仲,临海(今属浙江)人。理宗淳祐元年(1241)进士。授广德县尉,改天台县尉(《浩然斋雅谈》卷中)。官终宗学博士、诸王宫教授(清康熙《临海县志》卷五)。今录诗二首。”
此二人实为同一人,张元仲当删。张汝锴小传当补“一字元仲”。
(二)重出误收
《全宋诗》重出误收情况相当普遍,从时间、地域、体例上均存在一些问题,笔者就发现9877首(句)、4321组诗歌存在重出误收问题,造成《全宋诗》重出误收诗大量存在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对于宋诗的重出误收问题,《全宋诗》依照《全宋词》的体例,有存目、考按的规定。很遗憾的是,这一体例只在很少一部分诗作的处理中得以实施,没有能够贯彻始终,更说不上精当准确了。许多重出误收诗的编录,就是没有坚持始终所致。此外,大多诗歌仅记一个出处,浪费了前期普查所获得的丰富资源,不便于作进一步的研究。不录相关本事,也不便于诗意的理解。《全宋诗》重出误收问题是本课题研究的中心环节。此处不多赘述。
(三)收录不全
《全宋诗》收录不全的问题相当严重,此问题可从两个方面看:其一,按照《全宋诗》两步走的编纂计划,部分诗在正编72册没有办法收录;其二,按照《全宋诗》的编纂计划、方案、凡例,应该收录、可以收录,而未被收录的诗。第一种情况,编者早有预料,准备将来出补编,弥补这一缺憾。第二种情况属于《全宋诗》编纂的缺陷。但两种情况并不能截然分开,笔者认为,凡是《全宋诗》已收录的作者,已引用的典籍,出现遗漏,都属于应收未收的遗漏。
《全宋诗》出版后,学界对《全宋诗》补遗显示了浓厚的兴趣,据不完全统计,海内外关于《全宋诗》补遗的论文近百篇,补诗数千计,可见《全宋诗》漏收情况的严重。
按照《全宋诗·编纂说明》,编者编纂《全宋诗》分正编、补编两步进行,现在出版的72册《全宋诗》应该就是正编。正编从传世宋人诗集和第一批普查书目中搜取,“这样紧缩范围,集中搜集,则宋代散佚诗人及作品,不致有太多的遗漏”(《全宋诗》页九)。宋诗编辑的难度极大,和宋诗有关的文献,浩如烟海,四部典籍、佛道两藏、方志图籍、稗乘野史、金石碑刻、出土文献、书画题跋中,散见的零诗佚句不可胜数,或有集传世,或散落无闻,漏收误收之中,重出迭见。文献量大,存录情况复杂,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问题的另一方面,来自原始文献的本身的讹误和面目不清,这比前一问题还要复杂,或诗题不同,或为截句,或伪属作者,或改字句。情况复杂,令人眼花缭乱。这不仅使《全宋诗》本身漏收误收严重,或承袭前人疏误,或为编者粗率造成新的舛误,也使某些“补遗”本身错讹严重,不足为训。
总而言之,《全宋诗》收录不全,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1)文献数量众多,有些尚未利用;(2)文献内容繁杂,无法穷尽;(3)编者疏忽,不经意间漏收;(4)学养不足,失考错漏。
从目前《全宋诗》补遗的情况看,由于学者对文献的掌握情况、处理方法不同,研究思路、研究目的不同,各自从自己的角度对《全宋诗》进行补遗。参照现有补遗成果,笔者认为大致可从以下几个方面补苴《全宋诗》的遗漏。
1.利用史志碑刻、乡邦文献辑补漏收诗
利用宋代方志及其他地方文献辑补漏收诗。《宋元方志丛刊》及《舆地纪胜》《方舆胜览》等乃宋诗辑佚的渊薮。这几部方志、总志中有大量宋诗及佚句可辑,有些均需考辨,方可确证为宋诗,有些则属编者粗疏漏录误收。比如今人从温州地方文献补宋诗87首,可见地方文献中,有很多佚诗失收。又如辑补档案工作失误漏收的诗歌。吴宗海《〈全宋诗〉失收吉安诗人拾补》[101]一文,从文献档案的收集利用角度,订补《全宋诗》失收吉安地区宋代诗人龙仁夫、刘诜、刘彦章、李珏四人诗作,即是此种情况。
释梦英是五代末北宋初著名书法家,其诗、文、书享誉一时,西安碑林现藏《赠梦英诗碑》和《十八体篆书碑》二碑,共存61人66首诗,因有赠诗者两碑均出现,诗作也有前后一样者,实际是39人56首诗,由于《全宋诗》所依据的金石著作本身就没有收全。遗漏了16人18首诗,可据碑林石刻补正。[102]
清代遂昌教谕陈世修原抄,遂昌道光进士吴世涵增辑的《昌山诗萃内编》是一部地方性诗歌总集,其中龚原2首、周池2首、周述1首、周绾6首、徐贯1首、张贵谟1首、卢襄6首、王景燮1首,共计8人20首,《全宋诗》漏收。
北京大学古籍所编《全宋诗》为目前收录宋人诗歌最多、最全的诗歌总集,有功学界,为海内外学人所称道。近年因编纂《全粤诗》,从明清广东方志发现一些《全宋诗》未收诗,辑成《〈全宋诗〉辑佚83首》。本书所辑佚诗,先依序列《全宋诗》已收诗人之作,后列未收诗人之作,凡作者事迹可考者,则先作小传,后录佚诗,并注明出处。[103]
2.利用类书法帖、诗话笔记辑补漏收诗
利用《永乐大典》残本辑本、《诗渊》《石仓历代诗选》等类书、全集、选集,辑补漏收诗。明人曹学佺编的《石仓历代诗选》,其中宋人诗凡107卷,收作者近150人,宋诗凡数千首。这是明人所修总集较好的一种。《全宋诗》却远不如对《诗渊》那样重视,失收之宋人诗在100首以上。利用诗话、笔记、丛编中引用诗句,辑补漏收诗句。很多诗话、笔记、文集中,引用评介宋人诗歌,可用来辑补遗漏。比如《宋人轶事汇编》综辑宋人逸闻,其间多有诗词本事,部分诗句未收入《全宋诗》。
《永乐大典·赵君鼎诗》卷一三七四录《游石门洞》:“不见青牛道士,空余石洞飞泉。灵源更在直上,甘泽能旱年。”此宋赵釴夫诗,当录其名下。
《记纂渊海》卷一〇载诗四句:“漳州悲远道,地理极东瓯。境旷穷山外,城标涨海头。”既不见《全唐诗》张登名下,亦不见《全宋诗》张登名下。此诗有“漳州”,而唐张登贞元中曾任漳州刺史,与诗合。但宋张登亦有福广经历,也不可完全排除。此诗可附录宋张登名下。
有研究者从海外新发现《永乐大典》十七卷和《永乐大典》中华书局影印本中辑佚出《全宋诗》失收漏收宋诗多首,其中《〈全宋诗〉10家补遗》[104]一文,从中辑出10家诗人,未收诗19首。《新补〈全宋诗〉150首》[105],作者胡可先自1993年起就从事《全宋诗》的考订工作,所得渐多,则汇录成编,亦有公之于世以请益于学界者:《〈全宋诗〉琐考》,《文学遗产》1993年第3期;《〈全宋诗〉再考》,《中国文学研究》1997年第3期;《〈全宋诗〉补遗100首》,《中国韵文学刊》2005年第2期;《〈全宋诗〉误收唐诗考》,《中国典籍与文化》2005年第3期。近年又重点披览方志及《永乐大典》残卷,新得《全宋诗》佚作150首,作为新补。
胡建升从上海图书馆藏宋代法帖《凤墅帖》残帙十二卷本中辑补了李大临、惠洪、鲍几叟、刘子翚4位词家的4首宋词,其中李大临和鲍几叟是《全宋词》未收词人。辑补了杨邦乂、许翰、韩璜、向子諲、陆经、孔文仲、萧世京、萧世范、赵廱9位诗人的15首宋诗,其中萧世京、萧世范是《全宋诗》未收诗人。并对所补辑的宋代诗词作了考辨。[106]
3.利用佛道两藏辑补漏收诗
冯国栋从俄藏黑水城文献《慈觉禅师劝化集》、南宋宗晓《乐邦文类》及禅宗灯录中辑出宋代僧诗54首。[107]
韩立平从《法藏碎金录》卷七辑出晁逈遣情词:“身同梦幻非真有,事比风云不久留。古往今来尽如此,此中坚执大悠悠。既能洞达须刚断,烦恼魔空过便休。”《法藏碎金录》卷八辑出句:“因果所成法,我说不是空。”[108]
陈尚君先生曾指出,编纂《全宋诗》,尚有很多极有价值的佛道两藏文献没有被充分利用。
4.利用诗文别集辑补漏收诗
从诗文别集中辑补漏收的诗歌,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利用本人文集辑补漏收诗。宋人文集、文章中,有时会附有(包含)部分作者自己的诗,应该多加留意。如刘弇《龙云集》卷二五有《送盛大夫仲孙归朝序并诗》及《送杜然中序并诗》二首,《全宋诗》卷一〇五一刘弇名下未收录。利用他人诗文集,辑补漏收诗。按照一般诗文集编选的通例,很多别集会附载和作者有关的交游诗、悼亡诗。如《范文正公文集》收录范仲淹《怀庆朔堂》诗一首,又附载录魏兼、毕京、陈希亮和韵各一首。这种情况是普遍存在的,若加以利用,会收到很好的效果。利用本人别集的其他版本,辑补漏收诗。胡建升《〈全宋诗·胡铨诗集〉辑补》[109]一文,从《胡澹庵文集三十二卷补遗一卷》《海外新发现十七卷》、中华书局影印本《永乐大典》,以及宋元明清有关文章选集辑出胡铨诗歌12首,订补《全宋诗·胡铨诗集》11首。宋编胡铨的《澹庵集》早已散佚,现存《四库全书》本《澹庵文集》6卷,并非全帙。清道光十三年历原胡文恩重刻本《胡澹庵文集三十二卷补遗一卷·后跋》:“先世明南台御史东井公接辉惜忠简文集百卷历久残缺,思藏书之家必有存者。巡方及池,语县令,悬金以购。得若干篇,分为六卷。自跋于后颜曰《文选》。未久,因寇犯北阙,愤郁卒,遂未刻。”这也说明《全宋诗》采信别集并未尽选善本,胡铨仅采用了习见的《四库全书》本,而未利用《胡澹庵文集三十二卷补遗一卷》本。对已采用文献利用亦不完全。
虞俦次韵唱和姜特立《糟蟹呈虞察院》的二首诗作,被姜特立编入诗集《梅山续稿》之中。虞俦的二十四卷本《尊白堂集》已久佚,今传从《永乐大典》中辑出的六卷本《尊白堂集》及北京大学古文献研究所编《全宋诗》均不存上述二诗。此二诗可从《梅山续稿》辑入。[110]
王辅《句》其三:“入堂无复见双亲,建此来宁似在神。”(《全宋诗》册31卷1803页20094)
王十朋《先人旧题东山墓亭三绝》其一:“入堂无复见双亲,建此来宁似在神。天地深恩难以报,含悲唯有泪沾巾。”(《全宋诗》册36卷2029页22741)
此两处同出《梅溪集》后集卷六,读全诗,表面看是王十朋睹物思人、怀恋双亲之句。仔细考究,此当为王十朋录其先人诗,此三诗当补入其父王辅名下。不理解《全宋诗》卷一〇三八编者何以认为仅“入堂无复见双亲,建此来宁似在神”一句为王辅作。附《先人旧题东山墓亭三绝》如下:
《先人旧题东山墓亭三绝》其一:“入堂无复见双亲,建此来宁似在神。天地深恩难以报,含悲唯有泪沾巾。”(《全宋诗》册36卷2029页22741)
《先人旧题东山墓亭三绝》其二:“门枕青山户傍溪,青山流水助凄凄。双亲既远神何在,对此追思独怨啼。”(《全宋诗》册36卷2029页22741)
《先人旧题东山墓亭三绝》其三:“新筑茅庐涧壑围,山光水色共依依。野人不为闲中趣,谁会朝来与暮归。”(《全宋诗》册36卷2029页22741)
5.利用总集、丛编辑补漏收诗
黄庭美《题方丈》其一:“宾云奏彻控青鸾,彩幔香销生翠寒。三十六峰秋色里,月明人倚玉阑干。”(《全宋诗》册72卷3766页45419)
黄庭美《题方丈》其三:“九重云外步虚声,十二时中太古情。为问当年赤松子,人生何处是功成。”(《全宋诗》册72卷3766页45419)
《元诗选》第三集卷九“黄元实廷美集”:“元实,字廷美,泰宁人。幼孤贫酷学,天历间(1328—1330),为郡文学,学者多所造就。当道尝剡荐于朝,不就而归。至正癸巳(1353),邑有妖民为乱,令延元实议讨贼计,贼奄至,遂遇害。女贞披发跣足奔父所,抱尸哭踊。贼欲污之,女骂曰:恨不生啖汝肉,尔尚更敢为不道耶?骂不绝口,亦被害。”
黄庭美由宋入元可能性较小,但也不能排除。可从《元诗选》补订小传,并辑入其诗。
《杏坛》:“相羊道德囿,爱此杏坛春。碧溪落青嶂,绿树空红尘。缅怀洙泗乐,千载意如新。从容二三子,援琴咏天真。”
《濉阳八景·洋背春烟》:“平芜百亩敞南郭,四散人家隐篱落。翳翳桑麻晓色浓,霏霏竹树晴光薄。大厦微茫垂柳边,残烧杳蔼苍山前。侍郎故园渺何许,玉涧日暖流寒泉。”
《濉阳八景·河潭秋月》:“苍涯倒浸太阴黑,倾动变化在倏忽。玉盘一夜出龙宫,金波万顷涵蟾窟。木犀香湿露满山,斗角光动风生澜。何人拔剑插桥柱,直通银河上广寒。”
《濉阳八景·东川梵宇》:“碧空直耸石桥杪,一径林间几萦绕。不窥城市入境中,上梯宫殿出尘表。潮师咸道雁塔高,三分留记龟石牢。此地令人忆谢傅,何当携手同游遨。”
《濉阳八景·铙山晴雪》:“嵬嵬圣石倚霄汉,障断濉南山一半。荒郊冰柱尽消融,霁日琼崖尚璀璨。鹤仙剪木飞云端,玉女弄月坐石盘。可怜射猎人物远,瀑凌万壑弓旌寒。”
《濉阳八景·湖障夕阳》:“溪西诸峰崒且壮,一峰秀出横屏幛。晴川落日漾余波,碧树红霞闪清涨。青山咫尺常相望,旸谷万里昭回光。谁能乘风度绝顶,空陵倒影观扶桑。”
《濉阳八景·南郭渡船》:“宏博坊前望溪曲,沙平岸涧水深绿。孤舟妥帖若乘槎,短棹吚哑如转毂。行□憧憧风雨忙,济川滚滚流泽长。谁谓江河渺空阔,半篙一苇俱可航。”
《濉阳八景·长吉晓钟》:“沉沉绀宇据城阜,屹屹云楼挹星斗。画廊风静木鱼闲,青山日出华鲸吼。蒲山蒲谷俱闻声,随叩随应何容情。唤回迷途有归客,一滩月色浮空明。”
《濉阳八景·迎釐午磬》:“凤山胜绝三不见,竹木苍苍隔台殿。仙宫云构接丹梯,清昼璆声袅香篆。步虚讽彻瑶草凉,朝真斋罢紫芝香。侍宸白日骑鹤去,雷符绕壁余神光。”
《春江十咏·午窗山色》:“门外青溪溪外山,山光长在有无间,白云飞尽晴窗午,喜见遥峰露一班。”
《春江十咏·晚桡鸣月》:“春江雨过水溶溶,短桌孤篷有钓翁。钓罢归来天向晚,一桡吚嘎月鸣中。”
《春江十咏·晚渡撑烟》:“漠漠江烟晓未开,行人唤渡过江来。一篙不见水清浅,撑散眠鸥石畔苔。”
《春江十咏·沙晴睡鸭》:“熟睡晴沙爱暖曦,鸬鹚莫相疑。江花江草春将遍,我亦忘机总不知。”
《春江十咏·夹堤杨柳》:“杨柳青青夹岸垂,含烟带雨总相宜。苏公十里湖边树,谁遣东风一夜移。”
《春江十咏·斜阳牧笛》:“芳草平原日带昏,数声牧笛隔江闻。江空余响随风起,剡剡归鸦落暮云。”
黄均瑞《赞驿亭壁墨龙》:“一鼓春雷起九渊,风云万里会中天。墨池付与无多水,去作人间大有年。”(《全宋诗》册72卷3782页45651)
《全宋诗》据清朱潼同治《安仁县志》卷三〇收录。此诗又见《元诗选》。
《元诗选》三集卷九:“黄复圭,字君(一作均)瑞,安仁人。与张仲举、危太朴以诗鸣于江右。至正兵起,被陷贼庭,作诗大骂。贼怒,以刀剖其腹,复骂曰:腹可剖,赤心不可剖也!遂死之。君瑞诗如《题詹双崖》云:‘隐士高闲卧云处,故家轩豁读书斋。’《题唐氏游子远归图》云:‘冉冉霜颠倚门处,飘飘风袂及家时。’《题古崖上人》云:‘菡萏泉香金错落,苾刍风暖翠婆娑。’铁心石肠人,偏解吐婉媚辞也。”[111]
黄均瑞《全宋诗》无考,此人不能定是否由宋入元。《全宋诗》仅录其诗一首,当据《元诗选》补订小传,辑补诗歌。
《双燕吟》:“双燕双双飞,更复双双栖。穿花探水双衔泥,檐前葺垒双哺儿。春风一双至,秋风一双归。念尔双不得,故巢须独依。莫学人妻,朝亡其夫暮嫁之。莫学人夫,暮亡其妻朝纳妃。”
《蕨萁叹》:“信州州官万钟粟,杀牛捶马日丝竹。信州乡民蕨作粮,三月怀饥聚头哭。蕨萁开叶不可餐,蕨根有粉聊锄镵。偏攻性冷损胃气,民面生黄苦憔悴。县不申闻郡不知,官仓有米重封闭。重封闭,将若何?众人歌我蕨萁叹,九茎莫唱灵芝歌!”
《华处士别业》:“迢迢去郭赊,渺渺入云斜。桑采三番叶,桃开二色花。割溪鸥作主,分坞鹿为家。时有巢居子,相逢道吃茶。”
《次韵塞上》:“李广称猿臂,班超号虎头。三边杀降卒,万里取封侯。砂碛胡云暗,邮营汉月秋。曾经饮马窟,半是血骷髅。”
《题疏斋吴氏深静斋》:“避地闲心远,入山尘事稀。书棚幽落蛀(一作蠹),宾戺密生衣。野竹秋光薄,谷禽春韵微。残经注未就,频岁掩重扉。”
《送友人北上次韵》:“玉阙金门紫气寒,干戈虎士列桓桓。銮坡日永移天仗,仙掌云深捧露盘。犀角不颁朝士带,鹿皮思制野人冠。江南何处秋风岸?绿水芙蓉许独看。”
《送于炼师之京》:“九重天上帝王宫,入觐仙人驾海风。宵仗引从黄道外,晓班环在紫垣中。驼鸣毡帐沙光白,龙挟金舆宝气红。万里冬寒须自卫,酪杯酥碗莫令空。”
《次韵虞侍讲游何尚书山庄》:“尚书致政卧青山,笑傲中林竟不还。野叟徒能谈旧事,孤云何处觅苍颜。哀湍振壑龙移久,曲崦藏风鹤梦闲。喜逐三朝黄阁老,昔贤陈迹共追攀。”
《题金碧山水图》:“狂风卷尽夜来云,万壑千崖锦绣纹。占日楼台平树见,吼雷春瀑入溪闻。岂无花洞留莺语,应有芝田下鹤群。清绝松阴二三子,不知谁是紫阳君。”
《饯别杨友直总管》:“双凫飞跷历金天,五马闲游款玉鞭。隶篆共参邦伯印,制书曾拜祖皇宣。严城鼓角连云度,护水鱼龙枕月眠。无限舞衫歌扇意,路人遥识使君船。”
《送潘希隐归闽省亲》:“道人骑鹤入闽邦,梦绕慈闱一念长。红压锦云收荔子,绿攒香树摘槟榔。晓侵雾露黄冠重,春透山林彩服光。剩有大丹并妙药,三光凋后鬓应霜。”
《寿饶大有》:“骊驹塘上玉生烟,麟角峰前乐事偏。花里桥亭春每早,竹间书庋日如年。雕龙细雨金壶墨,宝雁轻调锦瑟弦。椿树绿时夸五伯,桃花红处祝三千。”
《燮御史》:“红杏碧桃鳌顶开,青年白晰马蹄回。本随鸾凤冲霄去,却为豺狼按辔来。铁铸冠梁临画省,绣裁衫表照霜台。使骢往复东西道,欲候旌旄愧不才。”
《喜薛外史春日自京师寄经至》:“蓬莱坊畔五云边,七尺长身汉薛宣。花压铜街驰厩马,水生瑶海放楼船。仙曹共作窗间戏,吏部相邀瓮里眠。果老山头逢野鹤,雪笺时奉寄来篇。”
《白云山刘道士》:“紫华阳巾白羽衣,幼辞家舍入岩扉。灵书注就参同契,绝字修成杜德机。着屐看松逢伴少,荷锄栽果到城稀。萧萧落叶空山夜,独礼寒星待鹤归。”
《莼菜》:“鲛人绣满水仙裳,地轴天机不敢藏。水縠冷缠琼缕滑,翠钿清缀玉丝香。江湖有味牵情久,京洛思归引兴长。欲剪吴松缝不得,谩拖秋思绕诗肠。”
《破帽》:“破帽多情却恋头,草残丝断素尘浮。烟笼长是煎茶日,风落多逾把菊秋。顶漏疏星窥短发,檐垂缺月露双眸。桃尖楼子青罗辨,相对宁知故旧愁。”
《酒》:“曲糵生香出小槽,几人耽酗日陶陶。笑吞鹦鹉杯中月,贫与鹔鹴花下袍。内府腊传红琥珀,西京秋压紫葡萄。杜康仪狄今安在,回首丘陵半是糟。”
《倪知州致事归》:“酒扫林庐理旧书,某山某水足嬉娱。尚应馈醑虞庠礼,谩入耆英洛社图。花里醉眠从客去,竹间移步遣孙扶。后人自有田园趣,无愧疏家两丈夫。”
《奉赠吴宗师》:“使节光华礼乐崇,皇华原隰辔玲珑。五风十雨祠三岛,万岁千秋祝两宫。醮起碧鸡山月白,仗移黄鹄禁云红。召南庶类深仁泽,行见驺虞发五豵。”
《寿上官夫人》:“水沉烟暖翠云低,婺女星高斗转移。百子帐中青玉案,群仙会上紫金卮。乐成彩凤《将雏》曲,礼尚嘉鱼《式燕》诗。基构有堂高数尺,绿衣白发两相宜。”
《春明楼》:“公子楼居剩得春,四时花气敌浓薰。书声高下闻长日,舞袖婆娑拂彩云。蛱蝶新图开雁爪,狻猊古鼎隔龙纹。近来每爱东风赏,折简常邀越鄂君。”
《赠舍农叟春耕者》:“六角黄牛二顷田,晓蓑星月晚犁烟。治墉布谷清明后,伐鼓烧钱社日边。急雨放宽科斗水,乱云遮断鹭鹚天。太平四海无征役,念此安居不偶然。”
《游崇禧寺》:“好山藏在白云隈,天历君王手自开。木魅尽惊金震,地灵潜献宝瓶来。林香万叶垂甘露,峰霁诸花散石台。莫道神游事绵邈,六龙应解此徘徊。”
《题草堂寺》:“草堂禅寺北山陲,想见鸣驺入谷时。猿鹤如怀海盐令,鱼龙犹护绍兴碑。排岩树老秋来早,上殿僧稀晓散迟。我亦于今抗尘土,临风惭读孔璋移。”
《威显庙》:“南唐忠烈桂司空,三百余年气贯虹。上国勋劳明大节,故家文献挹遗风。云中结构孙修庙,石上褒崇史论功。词客冀窥松柏路,弋阳西畔贵溪东。”
《暮春杂咏寄友人》:“绿漪池沼燕交飞,深院重门客到稀。柳絮不知春去尽,尚随风起点人衣。”
《送友》:“云锦江边送玉郎,江边折柳柳丝长。柳丝若挽行人住,更向东风种几行。”
《亭前荼》:“杏园芳草雨霏霏,亟折千秋卷画旗。自过清明多病酒,不知花落到荼
。”
《奉题李学士幽篁古木图》:“岁历居庸万仞山,词臣供奉有余闲。试看翠竹丹枫画,犹似金风玉露间。”
《宫花二首》:“连理枝头并蒂红,中官采献未央宫。可怜春色非人世,天上风光似酒浓。”
“金阑芍药紫重胎,上苑移来遍殿栽。正顶绣苞三十朵,羊车停处一齐开。”
《送人入上京》:“觅得清风谒紫微,临川脱却故山衣。似知云锦江头水,专照邦人昼锦归。”
《寄高元博》:“故人招我出山来,一去城更不回。无数青松满池月,可怜深夜独徘徊。”
《题襄阳拍手图》:“爱酒山翁倒接,花间日日醉如泥。只今池馆风流在,不见拦街拍手儿。”
《赞龙》:“一鼓春雷起九渊,风云万里会中天。墨池付与无多水,去作人间大有年。”
《送琴士归杭》:“云中歌断《紫芝》歌,不奈周君欲去何。十里湖山好明月,却怜随处故人多。”
文津阁本《四库全书》中的宋人佚诗辑补。杨纳等将《四库全书》文津阁本与文渊阁本的集部进行对比,发现文津阁本收录,不见于文渊阁本的历代诗文4000余篇,其中宋人诗200余首。这200余首宋诗,《全宋诗》多已据其他文献收入录。方健先生核对后认为,仍有至少53首诗为《全宋诗》失收,涉及作者凡16人。依次为:宋祁13首,宋庠11首,姜夔10首,郑昌龄4首,李光、姜特立各3首,张镃、张致远各2首,于石、方岳、贺允中、李吕、张光各1首。这应是比较可信的佚诗。[112]
《全宋诗》失收南宋诗人刘仙伦《招山小集》、杜旃《癖斋小集》,此二人诗当据《南宋群贤小集》辑补。
6.利用各种文献,综合辑补某作家漏收诗
文彦博(1006—1097),是北宋颇有影响的一位政治家,历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两拜文相,任枢密使9年。《文潞公文集》传世主要版本都是40卷本系统。另,清代曹庭栋辑《宋百家诗存·文潞公集》中辑录有文潞公诗88首。《两宋名贤小集》卷七《文潞公集》辑录文彦博诗歌60首。《全宋诗》以明刻本为底本,参校季校本、傅校本、四库本。集外又补辑8首,分别是:《赠李戡》《题睢阳五老图》《湨泉》《依漾园池上即事》《诗一首》《汶阳馆》《双泉》《宿独乐园诘朝将归》。笔者又从其他文献中辑得《全宋诗·文彦博诗集》所无的35首又2句,并订补《全宋诗·文彦博诗集》4首。[113]
7.利用海外文献辑补漏收诗
《参天台五台山记》是宋神宗熙宁年间(1068—1077)日本京都岩仓大云寺主成寻(1011—1081)撰写的入宋游历日记,是研究宋史及11世纪中日关系史的珍贵史料。其中许多内容为现存宋人著述失载或记述不详,或可补文献之不足,或堪纠史籍之失当。查检该书中,共得《全宋诗》未收佚诗36首,作者23人。虽然作者大多名不见经传,作品也乏善可陈,但《参天台五台山记》可资辑佚,却具有更重要的启示意义。说明海外文献,甚至是外国人写的汉籍文献,对宋诗辑佚、订正具有重要作用。[114]
8.利用《全唐诗》辑补漏收诗句
笔者发现,《全宋诗》《全唐诗》两收诗人,数量庞大,情况复杂,很多诗人所收诗歌可以互相补充。幸夤逊,夔州云安监人(一说成都人)。仕后蜀,为翰林学士,累官至工部侍郎,知简州。入宋,授右庶子。太祖开宝五年(972),为镇国军行军司马。年九十余而卒。《宋史》卷四七九、《十国春秋》卷五四有传。(《全宋诗》册1卷1页2)《全唐诗》《全宋诗》两收,然收诗及残句并不相同,可互为补充。
幸夤逊《云·因登巨石知来处》(《全宋诗》册1卷1页2)一首及“若教作镇居中国,争得泥金在泰山。”“才闻暖律先偷眼,既待和风始展眉。”“嚼处春冰敲齿冷,咽时雪液沃心寒。”“蒙君知重惠琼实,薄起金刀钉玉深。”“深妆玉瓦平无垄,乱拂芦花细有声。”五则与《全唐诗》两见。“片逐银蟾落醉觥。”“巧剪银花乱,轻飞玉叶狂。”“寒艳芳姿色尽明。”三则不见《全唐诗》。“日回禽影穿疏木,风递猿声入小楼。”一则不见《全宋诗》,可互为补苴。
9.应重出存目,未重出存目
刘敞《今古路》(《全宋诗》册9卷466页5646),又见司马光《今古路行》(《全宋诗》册9卷512页6222)。重出互注。
刘敞作见《公是集》卷六、《宋文鉴》卷一六、《古今事文类聚》续集卷三、《宋元诗会》卷二三,司马光作见《传家集》卷五。又《两宋名贤小集》卷六四题作者为刘攽。此为刘敞诗。
刘敞《种萱》:“种萱不种兰,自谓忧易忘。绿叶何萋萋,春愁更茫茫。古人有虚语,名实未必当。南箕与北斗,灿烂空成章。”(《全宋诗》册9卷474页5736)
刘敞《萱花》:“种萱不种兰,自谓忧可忘。绿叶何萋萋,春愁更茫茫。”(《全宋诗》册9卷487页5906)
此诗见载《公是集》卷一四、《公是集》卷二七、《御定佩文斋广群芳谱》卷四六、《全芳备祖集》前集卷二六,作者刘敞。又入《两宋名贤小集》卷六四《公非集》,亦前四句,作者刘攽。此诗本集两见,半首与全诗重出。
按照《全宋诗》编纂体例,当列入存目。
总而言之,《全宋诗》由于上面的种种问题,修订、补编工作不可能一蹴而就,当检之图书文献数以万计。首先,应尽快普查书目、文献,编制补编采信书目,划定补编范围。其次,应综辑现有补遗成果,剔除重复,刈除误补,综合学界力量,完成补编及正编修订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