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炎狱大阵
武当后山的雾气比前山更浓。许明远拨开挡路的灌木，汗水顺着下巴滴落。虽然已是深秋，但越靠近五龙宫，空气就越发燥热，仿佛有看不见的火在炙烤着山林。
“还有多远？“林默气喘吁吁地问，白大褂已经被树枝刮破了好几处。
许明远指向雾气中若隐若现的一角飞檐：“就在那上面。“
五龙宫是武当山最神秘的宫殿之一，位于后山悬崖上，平日里鲜有游客到访。按照传统，这里是武当派闭关修炼的圣地，也是存放重要典籍的场所。许明远在武当修行时，曾随清虚道长来过几次，但从未深入内部禁地。
“不对劲。“周雨桐突然停下脚步，手指轻触路边的一片树叶，“看这个。“
树叶边缘焦黄卷曲，像是被火烤过。更奇怪的是，焦痕呈现出规则的波浪形，如同某种符文。许明远蹲下身，发现不止这片叶子，周围草木都有类似的灼烧痕迹，而且排列似乎有某种规律。
“是阵法。“他沉声道，“有人在这里布下了大型火系阵法。“
林默推了推眼镜：“科学角度讲，这像是某种高频电磁场造成的热效应...“
“科学现在解释不了这个。“周雨桐从怀中取出玉佩，只见它微微泛着青光，“灵气被扰乱了，前面一定有大型术法在运转。“
三人更加警惕，放慢脚步前进。随着海拔升高，雾气渐渐稀薄，五龙宫的全貌终于显露——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整座宫殿被一种奇特的红色藤蔓缠绕，那些藤蔓粗如儿臂，表面布满鳞片状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更诡异的是，藤蔓间隙不时迸出火星，仿佛内部流淌着熔岩。五龙宫周围的空气因高温而扭曲，远远望去，就像海市蜃楼般不真实。
“那是什么东西？“林默声音发颤。
许明远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植物，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自然生长的：“像是某种...活着的阵法。“
周雨桐脸色苍白：“火云宗的'炎狱藤'...父亲笔记里提到过，这种植物靠吞噬火系真气生长，能构成天然的火行大阵。“
就在这时，一声痛苦的闷哼从宫殿方向传来。许明远浑身一震——那是清虚道长的声音！
“师父！“他顾不得隐藏，纵身向宫殿冲去。周雨桐和林默紧随其后。
穿过最后一片树林，五龙宫前的广场豁然开朗。眼前的景象让许明远血液几乎凝固——清虚道长被困在广场中央的太极图案中，周身被九根燃烧的锁链束缚。老人道袍焦黑，面容憔悴，但腰背依然挺直，保持着超然的气度。
“明真...快走...“清虚道长看到他们，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惶。
许明远刚要上前，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宫殿方向传来：
“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一个红衣人缓步走下台阶。他戴着宽檐斗笠，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锋利的下巴和薄唇。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手——十指修长，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赤红色，指甲则是漆黑的，如同烧焦的木炭。
“炎无咎...“周雨桐低声说出这个名字，手已经按在了针包上。
红衣人轻笑一声：“周家丫头倒是见多识广。不错，老夫正是火云宗最后传人，炎无咎。“他转向许明远，“至于你，许明远，或者说'活钥'，可是让我好等啊。“
“什么活钥？“许明远暗中调整呼吸，准备随时出手，“放开我师父！“
炎无咎不慌不忙地走到清虚道长身边，赤红的手指轻抚过一条火链。锁链顿时烧得更旺，清虚道长闷哼一声，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别急，故事得从头讲。“炎无咎的声音带着戏谑，“千年前，灵枢子与太和真人发现了一处上古秘境，内有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秘宝。两人约定共同守护，并留下预言——千年后，两派血脉相融者将作为'活钥'开启秘藏。“
他指向许明远：“而你，就是那个血脉相融的产物。灵枢子的医术，太和真人的道法，都在你的血液里流淌。“
许明远如遭雷击。难怪他对灵枢针法如此契合，难怪清虚道长收他为徒...一切都有了解释。
“你想要什么？“周雨桐厉声问。
“当然是秘宝！“炎无咎突然激动起来，“火云宗世代钻研医道，却在百年前被灵枢派联合武当剿灭。今天，我要用'活钥'的血，开启秘藏，重振火云宗！“
他猛地挥手，广场边缘突然升起九道火柱，构成一个巨大的阵法。热浪扑面而来，许明远感到皮肤刺痛，呼吸都变得困难。
“炎狱大阵已成，你们逃不掉了。“炎无咎冷笑道，“许明远，你自己走进阵眼，我就放了清虚老道。否则...“他手指一勾，一条火链骤然收紧，清虚道长痛苦地弓起身子。
“住手！“许明远心如刀绞，“我...我答应你。“
“明远，别上当！“周雨桐拉住他的手臂，“他拿到秘宝也不会放过任何人！“
炎无咎哈哈大笑：“聪明的小丫头。不过...“他忽然语气转冷，“你们没有选择。“
他双手结印，广场地面突然裂开，露出下方赤红的岩浆。九条火链从岩浆中伸出，如同活物般袭向三人！
许明远运起“气脉周天“，双掌分别凝聚阴阳二气，将来袭的火链格挡开。周雨桐则施展灵枢针法，九根银针在空中划出玄妙轨迹，构成一个小型防御阵。只有林默毫无防备，眼看就要被火链缠住——
千钧一发之际，周雨桐飞身扑去，推开林默，自己却被一条火链扫中后背。她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后背衣服瞬间碳化，露出下面焦黑的皮肤。
“雨桐！“许明远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冲向她。
炎无咎没有追击，反而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有意思...灵枢派传人为了救一个普通人甘愿受伤。看来周家的祖训确实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许明远抱起周雨桐，心如刀绞。她的呼吸微弱，脉搏紊乱，明显是火毒攻心。他急忙取出银针，施展灵枢针法为她稳住心脉。
“明远...“周雨桐虚弱地抓住他的手，“别管我...阻止他...五龙宫地下...“
她的话没能说完，就昏了过去。许明远轻轻将她放在林默身边：“照顾好她。“
站起身时，许明远的眼神已经变了。体内的阴阳气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周身气息变得深不可测。炎无咎挑了挑眉：“哦？要动真格的了？“
许明远不发一言，双手结印，竟是与炎无咎刚才相同的手势！这是他在武当山秘典中看过的“九宫八卦印“，能调动周围天地灵气。
“班门弄斧。“炎无咎嗤笑一声，双手一挥，更多火链从岩浆中射出。
许明远不闪不避，双掌平推，阴阳二气喷薄而出。奇妙的是，这两股气息在空中交织，竟形成一个小型太极图，将袭来的火链尽数弹开。
“有点意思。“炎无咎终于认真起来，“看来'活钥'确实名不虚传。“
两人战在一处，气劲四射。许明远虽修为不及炎无咎深厚，但对阴阳二气的精妙操控弥补了差距。一时间，广场上火光与气劲交织，战况胶着。
“明真...“清虚道长的声音突然传入许明远耳中，“听我说...炎狱大阵的阵眼在乾位...唯有阴阳合一才能破解...“
许明远会意，一边战斗一边向乾位移动。炎无咎似乎察觉他的意图，攻势更加凌厉。一条火链突破防御，重重抽在许明远背上，顿时皮开肉绽。
“坚持住！“林默突然大喊。他从医疗包中取出两支注射器，迅速装上药水，“周医师需要肾上腺素！“
这声喊叫分散了炎无咎的注意力。许明远抓住机会，一个翻滚来到乾位，双掌猛地拍向地面。阴阳二气顺着掌心注入阵法，整个广场剧烈震动起来！
“找死！“炎无咎大怒，双手合十，所有火链调转方向，齐齐刺向许明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默做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他将两支注射器分别刺入自己的左右手臂，然后冲向一根火链！
“生物电也是电！“他大喊着，任由火链缠住自己。令人惊讶的是，火链接触到注射器中的液体后，竟然短暂地失去了光泽！
炎无咎大惊：“什么？！“
这短暂的干扰已经足够。许明远体内的阴阳气旋运转到极致，胸口突然浮现出与武夷宫阴阳镜上一模一样的太极图案。一道金光从他天灵盖冲天而起，直射云霄！
五龙宫开始剧烈震动，那些缠绕建筑的红色藤蔓纷纷枯萎脱落。地面裂开的岩浆口缓缓闭合，束缚清虚道长的火链也应声而断。
“不！“炎无咎歇斯底里地咆哮，“你不能这样！秘宝是我的！“
他疯狂地扑向许明远，赤红的双手直取咽喉。许明远不闪不避，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胸口太极图光芒大盛。
炎无咎的手在距离许明远咽喉寸许处停住了——不是他手下留情，而是被一股无形力量阻挡。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碳化！
“炎狱大阵的反噬...“清虚道长虚弱但清晰地说，“施术者终将被自己的火焰吞噬...“
炎无咎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人被从内而外的火焰包裹。几秒钟后，地上只剩下一堆灰烬，被山风吹散。
随着炎无咎的死亡，五龙宫恢复了平静。许明远胸口的太极图渐渐隐去，他踉跄几步，跪倒在地，力量仿佛被抽空。
“明远！“林默扶起周雨桐，她一醒来就看到许明远倒下的身影。
清虚道长勉强站起身，走到许明远身边：“做得很好...你找到了真正的'阴阳合一'...“
“师父...“许明远声音嘶哑，“那个秘宝...“
清虚道长望向五龙宫深处：“那不是普通的秘宝...而是上古医仙留下的'生生造化丹'，据说能起死回生。灵枢子和太和真人认为它太过逆天，所以联手封印...“
他的话被一阵轰隆声打断。五龙宫正殿的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里面散发出柔和的青光。
“看来...它选择了你。“清虚道长意味深长地说。
周雨桐在林默搀扶下走来，后背的伤口已经简单包扎过。她与许明远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向洞口走去。
“你们一起去吧。“清虚道长盘坐调息，“这是你们的缘分，也是你们的责任。“
洞口不大，里面是一条向下的石阶。许明远走在前面，周雨桐扶着他的肩膀。林默犹豫了一下，决定留在外面照顾清虚道长。
石阶似乎没有尽头，不断向山腹延伸。两旁的墙壁上刻满了与灵枢九针相关的壁画和文字，越往下走，年代似乎越久远。
“这些...比《灵枢经》记载的还要古老。“周雨桐惊叹道，“看这个针法，父亲从未提起过...“
最终，石阶尽头是一个圆形石室。室中央有一个白玉台，上面悬浮着一颗青色的珠子，约莫鸡蛋大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珠子内部似有云雾流转，偶尔闪过金色的符文。
“生生造化丹...“许明远轻声道，“真的存在...“
就在两人靠近玉台时，珠子突然光芒大盛，一道青光射出，在石室顶部形成一幅巨大的影像——那是灵枢子和太和真人的身影！
“有缘人...“影像中的灵枢子开口，声音如同从远古传来，“若你等见此影像，说明千年之约已至...“
太和真人接话：“生生造化丹可活死人肉白骨，但代价巨大。每用一次，需以医者毕生修为为引...“
影像变换，展示出使用造化丹的方法——需要灵枢针法和武当心法的传人合力施为，且施术者将永久失去相应的能力。
“现在你们明白了...“灵枢子的影像最后说，“医道至高境界，非为长生，而在济世...“
影像消散，石室重归平静。许明远和周雨桐面面相觑，终于明白了炎无咎为何如此执着——这颗丹药确实拥有逆天改命的力量，但代价也同样巨大。
“要带走它吗？“许明远问。
周雨桐沉思片刻，摇头：“现在还不需要。知道它的存在和位置就够了。“她看向许明远，“有些力量，不该轻易使用。“
许明远深有同感。两人最后看了一眼悬浮的造化丹，转身离开石室。当他们踏上石阶时，身后的洞口自动闭合，墙壁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回到广场，清虚道长已经调息完毕，气色好了很多。林默正忙着给周雨桐后背的伤口做进一步处理。
“找到了？“清虚道长问。
许明远点头，又摇头：“找到了，但不该现在使用。“
清虚道长露出欣慰的笑容：“善。知进退，明取舍，这才是大道。“
夕阳西下，四人的影子在五龙宫前拉得很长。许明远望着远方的山峦，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千年的约定，两派的传承，如今都系于他一身。这条路还很长，但至少，他不再孤单。
周雨桐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无需言语。
山风拂过，带来远处道观的钟声。新的一天即将结束，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