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国师测灾星
转眼五年过去了。贵妃表面慈爱,实则处处提防。她既要云皎成为她出色的“皇子”,为祁家铺路,又怕她锋芒太盛,不易掌控。这种矛盾,让云皎的日子愈发艰难。
十二岁的云皎眉眼愈发秀丽,要命的是身体开始发育,日日都要用布条将胸口缠得死紧,像被人掐住喉咙的鸟雀,连呼吸都变得费力。
这日,云皎跪在贵妃殿内垂首汇报功课,青石砖渗出的寒意顺着膝盖直往骨头里钻,她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倒是没辜负本宫教导。”贵妃倚在软榻上,指尖绕着帕子打转,“今日把《庄子·秋水》背熟,一个时辰后过来复诵。”
云皎恭顺地退下,直到转过回廊才挺直腰背。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她望着自己投在朱墙上的影子——宽袍大袖遮住少女身形,倒真像个病弱皇子。
“三殿下这通身的气派,比大皇子还贵气呢。”
“嘘!东宫的事也是咱们能议论的?”
云皎目不斜视,并不在意拐角处几个小宫女的窃窃私语,这些年她早学会了蛰伏,作为一枚小小的棋子,如何能够在敌人放松警惕时一击毙命才是最重要的。朝堂之上,瞬息万变,以祁家为首大臣们曾向父皇进谏,要立她为太子。宫中还有两位皇子:大皇子年过十八仍无建树,生母宸妃因早年犯错失宠;五皇子乃中宫嫡子,皇后一党将其视为未来的太子。
案上《庄子》还摊开着。一个时辰要背完三卷,字句在眼前跳来跳去。她索性合上书,指尖在案几上虚划。想起前日被罚跪时偷看过太傅的《孙子兵法》,那些权谋之术比庄子的玄虚更让她着迷。
再见贵妃时,云皎果然只背出半卷。佛堂的青砖上撒了碎石子,她盯着佛龛里慈悲的菩萨像跪得笔直。檀香混着膝盖渗出的血腥气,熏得人发昏。
菩萨啊菩萨,若您真的有灵,请让我摆脱这苦难吧!
华栖银铃般的笑声从门外传来,脚步声停在身侧。“三皇子怎么又惹母妃生气了?”华栖歪着头蹲下来,鬓边金步摇晃得刺眼,“我帮你求情好不好?”
云皎不语。一只珠花绣鞋狠狠碾过手背,云皎指尖猛地蜷起,面上却连睫毛都没抖一下。
娇蛮的公主自觉无趣,“切,胆小鬼,真没意思。”离开之前还故意踢翻铜制长明灯,滚烫的灯油泼在云皎脚边,惊起一簇幽蓝的火苗。
殿外,太监的私语随风飘入:“听爷爷说了,宫里来了个国师,是来给太后祈福的……”
“这位可是蓬莱山请来的活神仙,说是要开坛做七七四十九日法事——太后娘娘怕是……”
烛芯爆了个灯花,映得菩萨低垂的眉目忽明忽暗。云皎忽然想起上月去请安时,听到了腐朽的钟声,太后枯木将死,干瘪的手攥住她的手腕,混浊的眼睛亮得骇人:“你、你……”又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条玛瑙璎珞,与五年前掉入湖中的那条一模一样!
“小皎儿,哀家知道你娘死得冤屈,莫怪皇帝,明面上他稳居万人之上的位置,可暗地里处处受人牵制,有时候他也是被人蒙骗啊!”
云皎握着玛瑙璎珞不语,手指细细摩挲璎珞,太后的话犹如投石落谭,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三日后,保宁殿内。
道士们手持拂尘,摇铃念咒,步履轻盈地绕在白发紫衣的老道身旁。忽然,老道喷出一口水,火焰随之腾起,手中的罗盘急速旋转,指针最终指向一处。他恭敬地将罗盘呈给皇帝:“陛下,罗盘所指方向乃灾星所在,太后娘娘的病体迟迟未愈,正是因这灾星作祟。”殿内哗然,云皎嗤笑,嘴唇微动:“装神弄鬼。”这些把戏,早在太傅的《鬼谷子》中见过千百回了。
老道左右移动罗盘,指针始终指向同一方向。皇帝顺着指针望去,贵妃脸色骤变,瘫软在地,急切辩解:“陛下,臣妾怎会是灾星?求陛下明鉴!”
皇帝心中不忍,半信半疑道:“国师是否弄错了?贵妃入宫已有十年,而皇额娘的病情是近几年才加重的。”老道捋了捋山羊须,眼神闪过精光,与殿中某人对上眼,微微一笑道:“陛下误会了,罗盘并非指向贵妃娘娘,而是她身后之人。”
她身后之人,莫非是华栖和云皎?
皇帝眉头紧锁,心中纠结。华栖是他最宠爱的公主,而云皎又是德才兼备的皇子,怎会是灾星?
贵妃瞬间明白了什么,目光如刀般扫过殿内的妃嫔,最终锁定在一人身上——大皇子的生母,宸妃。宸妃早年因犯错失宠,但因生下长子,得以在宫中安稳度日。贵妃与她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此时此刻怒火中烧:贱人,竟敢借机陷害,若害云皎失了皇子身份,她日后如何在宫中立足?
“国师,这灾星究竟是何人?”
老道正欲开口,却被一声嘶哑却有力的呵斥打断:“够了!哀家的身体哀家清楚,与什么灾星无关!一群江湖道士,净是胡说八道!”
“皇帝!你还要再被人蒙骗一次吗?咳!”太后剧烈咳嗽起来,话里有话。
云皎明白太后是在暗示什么,环视一周,把目光牢牢地定在一人身上——皇后。她的神情着实古怪,为了除掉我,是她搞的鬼吗?
皇帝似乎也不明白太后的话里话,连忙起身:“皇额娘息怒,儿子愚孝,都是儿子的错。”
众人纷纷附和:“太后娘娘息怒。”
云皎站了出来,劝慰太后:“太后娘娘息怒,父皇只是关心您的身体。只要您的身体能好起来,即便儿臣被称作灾星,也无妨。”
皇帝闻言,心中百感交集,没想到云皎竟能如此顾全大局。他当即下令:“来人,将这些蛊惑人心的道士拖下去,斩首示众!”
“陛下,冤枉啊!”道士们哭天喊地,声音刺耳。云皎低着头,未发一言,也未替他们求情。
老道高呼冤枉:“冤枉啊!都是宸妃娘娘指使的!”老道左右挣扎长袖微动,一个玉牌掉落出来,侍卫拾起递给皇帝,赫然是宸妃宫里的。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脸色骤变。皇帝目光如炬,看向宸妃,“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宸妃顿时慌乱,言辞恳切:“不不不!陛下,那老道的话万万不可信!定是有人污蔑臣妾,臣妾绝非那狼子野心之人!”
皇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御前侍卫立刻上前,将宸妃拖出殿外。
“这些话,你还是去跟大理寺说吧。”
云皎觉得其中必有蹊跷,真的是宸妃吗?若是为了大皇子陷害她,说不通,手段着实低劣,真的要冒那么大风险除掉她吗?众人心思各异,皆不浮于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