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剧变惊尘起，悦慧局中明

徐悦望着石宇消失在梧桐树后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暖宝宝凸起的字迹。

道具组撤下的朱红色宫墙在她身后倒下，扬起的细碎金箔落在她乌黑的鬓角，倒像是戏里殉情的公主戴了满头破碎的凤冠。

“徐老师？”杨场记又喊了一声，鎏金钢笔尖在修改方案上戳出了一个小洞。

徐悦回过神来，发现场记表上的墨鹤已被自己的冷汗洇成了模糊的蓝雾，林婉儿新换的鸢尾香水正从她背后飘来。

制片人第三次举起香槟时，场务突然抱着平板冲了进来：“导演说投资方要求改戏！”人群一片哗然，徐悦看见林婉儿的耳坠晃过讥讽的弧度，吴老板的鳄鱼皮鞋正碾着她刚才站过的青砖纹路。

新剧本在手机屏幕上展开的那一刻，徐悦差点捏碎藏在袖口的暖宝宝。

原本温婉的医女角色竟被改成了需要吊威亚的侠女，武打戏份足足增加了七场。

她抬眼望向武术指导陈师傅，对方正擦拭着双截棍上的薄霜——那是石宇今早派人送来的定制道具。

“徐小姐若是吃不消……”吴老板的雪茄烟圈笼罩住她面前的化妆镜，镜中映出林婉儿正在给导演揉肩的侧影，“我们随时能找到替身。”

徐悦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镜柜里郑化妆师新调的朱砂胭脂突然倾倒，艳丽的颜色顺着裂纹淌成了血泪般的痕迹。

她转身时，绣金马面裙扫过吴老板的定制西装，在对方昂贵的袖扣上勾出了半枚月牙。

“吴总可记得原著里这段‘红绸缚虎’的戏？”徐悦抽出剧本，手指点在新增的武打场面，“陈师傅设计的旋身三连踢，恰好能展现角色从医者仁心到杀伐决断的转变。”

杨场记的钢笔突然在记录本上划出一道长痕，陈师傅擦拭武器的动作顿了顿。

徐悦余光瞥见场务正将威亚设备往林婉儿专属的更衣室搬，金属滑轮在地面拖出蜿蜒的银线。

“胡闹！”吴老板的雪茄灰落在徐悦的绣鞋尖，“你当自己是……”

“当自己是能踩着三米红绸跃过火圈的。”徐悦打断他的话，从妆奁匣底层抽出泛黄的戏曲考证书，“三年前我在梨园客串武旦时，陈师傅的师兄还夸我‘鹞子翻身’做得漂亮。”

林婉儿的护甲套突然刮过化妆台，郑化妆师手抖打翻了定妆散粉。

纷纷扬扬的珍珠粉雾里，徐悦看见陈师傅冲自己微微点了点头，而杨场记正在修改方案上狂草“红绸加长五米”。

当威亚绳勒进腰间的瞬间，徐悦恍惚听见石宇在急救室说的那句“别怕”。

她攥紧藏着暖宝宝的戏服内袋，在升至三层楼高时突然松开双手——本该坠落的红绸却如活蛇般缠住横梁，将她稳稳托在九霄宫阙的幻影里。

“停！”导演的喊声惊飞了檐角的铜铃，徐悦落地时，绣鞋尖的东珠正巧滚到吴老板脚边。

她弯腰去捡，听见林婉儿在背后倒抽冷气——那珍珠不偏不倚地卡进了鳄鱼皮鞋的防滑纹里。

收工时，杨场记塞来一张烫金请柬：“陈师傅说庆功宴您必须到。”徐悦抚摸着请柬边缘的暗纹，突然被腕表持续的震动惊得指尖发麻。

表盘幽蓝的光晕里，她望见自己映在化妆镜中的面容——额角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与戏中侠女如出一辙的血痕。

夜风卷着梧桐叶扑进窗棂时，徐悦按住了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镜中血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珠光，像是有人把郑化妆师的朱砂胭脂混进了石宇送她的警报器蓝光里。

徐悦指尖掐进掌心，吴老板刚喷的古龙水混合着雪茄焦油味扑面而来。

她垂眸盯着对方袖口沾着的半片梧桐叶，耳畔突然响起尖锐的蜂鸣声——这是读心术启动的前兆。

“我倒要看看这小丫头能撑多久……”吴老板的心声夹杂着粗粝的电流声刺入她的神经，“等威亚绳断了，正好换上婉儿推荐的新人……”

徐悦猛地扶住妆台，郑化妆师的螺子黛在镜面上划出扭曲的墨痕。

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她看见林婉儿正用护甲套拨弄着威亚控制器，猩红的指甲油在金属按键上留下暧昧的印记。

剧组新换的LED顶灯突然开始频闪，将众人的影子撕扯成张牙舞爪的怪物。

“吴总这么关心安全，不如亲自检查一下威亚装置？”徐悦突然绽放出从梨园学来的标准笑靥，绣着金线的广袖拂过林婉儿刚放下的保温杯。

滚烫的参茶溅在威亚绳结上，暗红的水渍沿着编织纹路晕开，活像陈师傅兵器库里那柄淬毒软剑的纹样。

林婉儿惊叫着后退时，徐悦精准地接住了她甩飞的翡翠镯子。

冰凉的玉环贴着掌心，她听见杨场记倒吸了一口冷气——那镯子内圈分明刻着吴老板公司的标志，在顶灯下泛着幽幽的绿光。

“各部门准备！”导演的扩音器突然炸响。

徐悦系威亚时故意将绳结绕成复杂的祥云结，余光瞥见陈师傅握着对讲机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

当升降机启动的瞬间，她突然想起石宇教她的摩斯密码，用绣鞋尖在钢架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红绸翻卷的刹那，徐悦在空中完成了教科书级别的鹞子翻身。

本该断裂的威亚绳突然绷直，林婉儿藏在戏服里的遥控器“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九霄宫阙的布景簌簌震动，她借着威亚的拉力腾空跃起，绣鞋尖踢飞的东珠正巧砸中吴老板的鳄鱼皮鞋。

“卡！”导演的喊声还没落，场务突然举起闪着红光的检测仪：“威亚绳被人做过手脚！”人群骚动起来，徐悦看见杨场记的钢笔尖正对着林婉儿发抖的手腕，而陈师傅的双截棍不知何时横在了道具间的出口。

庆功宴的香槟塔映照着水晶灯，徐悦却盯着手机里石宇三天前的简讯出神。

对话框里躺着一句未发送的“小心威亚”，此刻正随着信号波动忽明忽暗。

她伸手去拿柠檬水时，腕表突然发出刺耳的鸣叫——表盘上浮现的定位红点正在城郊急救医院疯狂闪烁。

“徐老师尝尝这个。”杨场记递来樱花酥，指尖沾着可疑的金属碎屑。

徐悦咬开点心时齿尖碰到冰凉的存储卡，陈师傅的杯沿与她的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示警音。

宴会厅的落地窗突然映出诡异的车灯，三辆黑色越野车正碾过她白天站过的青砖地。

当梧桐叶第17次拍打窗棂时，徐悦终于借口补妆溜进了安全通道。

手机自动跳转的监控画面里，石宇办公室的窗帘正在无风自动飘动，满地散落的文件间隐约可见带泥的轮胎印。

她转身时撞进周助理怀里，对方捧着的星巴克纸杯溢出几滴美式咖啡，在白色大理石地面洇成惊叹号的形状。

“石总让我把这个交给您。”周助理的领带夹闪着不自然的蓝光，平板电脑弹出加密文件的瞬间，宴会厅突然响起玻璃碎裂的脆响。

徐悦摸到藏在马面裙里的警报器正在发烫，表盘倒计时显示距离下次读心术反噬还有03:00:00。

夜风卷着威亚绳的金属气息灌进走廊，徐悦望着监控里突然黑屏的画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宇送她的暖宝宝。

暗纹绸缎下藏着一排凹凸的盲文，摸起来像是一句未写完的“……危……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