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8章 刮目相看
皇子出京就藩,这件事在朝堂上都吵了有十年之久了。
当初先太子还活着,皇帝就有过诸王就藩边塞,外防蛮夷,内镇社稷。
但有叛乱,诸王便可领兵勤王……
想法是好的,不过这件事在朝堂上始终通不过。
包括前左相,关陇勋贵集团的首脑李春棠在内,百官皆站出来反对。
后来先太子病逝,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下来,直至今日。
“燕王善兵,是诸王中最能打的,去松江府就藩,我怎么觉得怪怪的……操演水师,倒也说的通。”
朝堂诸公都猜不透老皇帝的心思,更何况张从文一介书生。
他对燕王朱璜的感官要远胜其余皇子,做事粗糙是粗糙,但这人是个直性子,有事他真上。
得知燕王虽然被罚去就藩江南,远离了夺嫡的中心,但江南富庶地,说起来也算是件好事。
不像朱珞与朱琰,亲王变郡王,老皇帝罚起儿子来,下手挺狠。
“我觉得陛下是在给太子清理障碍,只要他能顺利处置完宣府的事,安然回京,储位便万无一失了。”
朱琳的话,很难说没有提醒张从文的意思。
她轻咬嘴唇,犹豫再三还是补充了一句:“刑部左侍郎钱明之弟钱琛参与了昨夜之事,钱明是太子的门人。”
“意料之中的事,我猜诸王怕是多多少少都有参与。”
有句话张从文没说,何止诸王,老皇帝才是昨夜之事最大的执棋人,把京城的王公大臣,耍的团团转。
论昨夜谁的收获最大?
怎么看都是皇帝老爷钓鱼大获成功,不但削了诸王一顿,顺势还给关陇勋贵加了一重重罪。
“昨夜的贼人不用说,都跟京营有直接关系。郡主信不信,这案子查到最后,一定是京营各大军侯来背锅。”
朱琳当然信啊,不说别的,就火药这玩意,除了京营,别人从哪能弄来这么大的量。
她不由想起了今日指挥使跟她说的话:皆听上意。
万事皆出之上意,别说她只是个宗室女,就是真正的皇家公主又如何?
“郡主也别查了,这件事已经不是你我所能掺和的了。回去吧,好好休息一段日子。等诸事定了,自会天晴。”
张从文要比朱琳看得开,他也看出了这位宗室郡主的纠结之处。
或许老皇帝这一次的做法,与她一直以来的人生理念相悖太甚,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唉,棋子就不该把事看得太透。
“咦?琳丫头也在啊?”
隔着门,两人远远看到行事大大咧咧的临淄王朱琏进了医馆内院,正风风火火的朝他们招手。
“把秀才先借你老叔我,有正事要办。张三郎,三哥让我带你出城,再不走麻烦就来了。”
李春棠致仕后,皇帝以各种理由,将其间接软禁在了京畿,令其不得返回陇右老家。
为避麻烦,老头就在京城西北的玉泉山置了一座庄园,平日里在那养花种草含饴弄孙,也算是过得悠然自得。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内中如何,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张从文没有选择的权利,他甚至连回家一趟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朱琏强行拽上了马车。
“临淄王殿下,你还没说到底怎么了?不是说过两日再去见李太傅吗?”
朱琏的左眼皮跳了跳,他用手按住,咬牙切齿。
“别叫我临淄王,我现在就是个小小的镇国将军……”
呃~
“您也被罚了?”
“嗯!”
之前是被强行拽上马车的张从文满心的怨气,这下该轮到朱琏心情不好了,虽然他并不怎么在意这些。
看到朱琏咬牙切齿的表情,张从文颇为好笑。
“是因为昨夜之事?殿下也披甲执锐,出门杀贼了?”
一说这个,朱琏就更气了。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关键是本王……关键是父皇因我打了田继峰,罚我在太庙抄写《礼记》,根本没机会出去。”
他差点指着天骂,憋了半天,才骂骂咧咧的说:“你说说,明明是……皇帝老丿……明明是他罚我在太庙的。到头来又怪我,说我就知道躲懒,不学学我三哥……”
这委屈,谁他娘的受的了?必须揭竿而起!
噗~
虽然很不道德,但真的很好笑。
“你要笑就笑吧,他是我老子,要打要罚的,我这个当儿子的只能听着喽。”
朱琏直接往车厢里一躺,从车厢角落翻出来一个匣子,打开竟是各种肉干蜜饯。
嘎吱嘎吱~
他给张从文抓了一大把,一面啃着肉干,一面小声吐槽着他在宫里打听到的消息。
“三哥怀疑有人要拿你当饵继续算计,就让我赶紧拉你出京。原本我还想后日送他南下的……”
嘎吱嘎吱~嗯?
张从文啃肉干的动作不得不停下,满脸的吃惊。
“催得这么急?我还以为至少也要给燕王殿下一两个月的时间准备。”
“这我就不知道了,朝中的事,三哥很少跟我说。”
傻人有傻福,朱琏的性子,若他掺和朝堂夺嫡的事,能不能活着都难说。
不过接下来的话,倒是令张从文对其有个更新的认识。
只见朱琏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嘴里嚼着肉干,眼有郁色,似是自语。
“趁这个时机躲出去也好,省得被人算计。老大、老六他们,争得急赤白脸的,三哥这样的好汉子,就不该窝在京城这无趣的地方。”
突然的变化让张从文刮目相看,朱琏却是讪然一笑。
“我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到这些年京里的变化?三哥该去漠北,该去西域,该去领着大周好儿郎南征北战,而不是呆着这逼仄的京城,被那些蝇营狗苟们算计。”
“确实如此!燕王殿下窝在京城,可惜了!”
这是张从文的心里话,诸王中论最能打的,绝对是燕王无疑。
十七岁就领着八百人冲阵的铁骨头硬汉子,整个大周将门,都找不到第二个。
就连他的大哥张从武都说过,拱卫司里除了都指挥使褚破虏,单挑就没人能赢过燕王朱璜。
“对了,差点忘了大事……”
一说起燕王,朱琏这个燕王迷弟就想起了来时燕王对他的交代。
他一拍脑门,忙从胸前衣襟内翻出了一封信。
“这是三哥让我交给你的,说是让你离京后再看。”
信封上无字,甚至没有弥封。
张从文直接取出里面薄薄的一张纸,其上只有四个字。
“小心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