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月君可曾闻人言

“已经有人察觉了。”喾气一在笑，眼角都出现了纹路。

巫祓知道，在常人眼中，此时应感：祥云追鹤风拂袖，天人相和步盈盈，芝兰玉树，朗月入怀。巫祓没这些心境，许是年老情慢。但这份心悦还是传到身前，仿若介了质，通了性。

“他将外，法做了‘海市蜃楼’，让这以术移来的半山，涨了形，让世人以为是天外海上座立仙山，出海入云登天梯，然而实体并不比此处山岳大了几分，这虚幻终非真，察觉到是应该。”话虽如此，但在如此奇壮皇丽的祥瑞兆显中，短时间就看破，此间之辈属实有能。

喾气一，喜悦，似乎源于她女性的母性吧，视为子民的众人，看破了自认上界造出的虚幻，（她无视了仅是几人这事实），让她发自内心的骄傲。

大洪的君王，凭这祥瑞，筹划整顿朝政；洪国太宰依托“仙巡”铲除异己之举；梁国伺机暗探将云……月君是否看到？

巫祓既然能，喾气一，自然也尽皆知晓。

天已亮了三次，喾气一似乎还沉浸在这一方天地中。

那日的仙山似乎远了，杨得森看那小了大半的山影，又觉得，山似乎还近了，“这仙山，怎看得不在海上？”这思绪，当然不可人言，上都的诏令、密函可已压在了案上。

山的确在海上。

茫茫海上，远离了陆地，早已不见船身人影，可是生灵之乐，不亚人世。

今日的阳光很好，济山的冰雪都融了，浸润山林。巫祓看着山下，似乎在追寻山影的鲸豚，在深处伺机探出的巨蛇，以及远远飞来，想入山停歇的海鸟，终于开了口：“月君，是否前去？”

去哪里？

是了，这本非去处。

“走吧。”她并无牵绊，好似之前情绪皆是虚假。

停下来的，还是变成了巫祓，“你可以选择留下的。”

喾气一抬眼看他，不是确认言语真诚，只是言之观之：“不必，此世不需有我。”

鹿首异兽似乎受了令旨，头颅撞贴掌心，蹭蹭黏黏，后缓缓地直腿立身，三步回首，离了山。

“巫祓，”喾气一似乎在恼乱，“在你看来，孤是否虚伪至极。”

这是巫祓最不想听到的，这是巫祓最不想出现的对话。

“从一开始，你激荡阵地，孤实已预想此般，”喾气一并没有什么大的情感表达，“祭谷，还或他人，都不会任由你我独去，所以死亡是必然的，孤，却不曾阻止……”

口口声声说着天下生生皆是子民，却没有阻止，是不是伪善的表现？

“为什么阻止？他的想法既然无法改变，阻止了就是对吗？”巫祓似乎在做着什么曲解行事：“你太过于在乎他人的感受了。”

“这样说来，孤果真虚伪的很。”喾气一竟然有些开心。

“日公要你来杀吾？”不曾停顿，她再次发问。

这一次，巫祓一点思索都没：“是。”

杨得森确信自己未曾眨眼，所以，那山的确确，如烟消般散了影，突兀地消失，甚至没有什么光闪声动，可那城外的马蹄声却是声声砸进了心！

“吾命，终矣……”

……

“这做法，是天帝指引？”说了觉得也是可笑，“孤想来不是，姜中府那般心性，不需要别人指示。”

山应该是消了，两人站在了一面湖边，脚下是葱绿草地，他们到了最开始要去的地方。

“天帝正微，他自成国分裂，已不入国境，成国余民慢慢也早已不信神明。”巫祓倒是成了落寞一方。

“你在前程和那真君的言语里，听来，你们打算和天帝对抗？”喾气一似乎是情起，却又按下；“正微之力，尚且难为，你们倒是狂妄。”至于下句，是她想到却压到了现在的结论：“所以要杀月君？”

巫祓不动于衷。

“是了，这果真是巫族的想法，否则这天庭建立，除你七成皆奉谕信神，汝等成国遗民、巫族之众，被视为邪道妖异，却依然号正微以天帝之名。”喾气一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你也疯了，不是日公指派，你恐怕与他同谋才是。”

巫祓的眼中似乎化不开浓黑：“是。”

“能成吗？”喾气一平静了。

能成吗？

喾气一难道就短视于他？所以她问，问着已经有了答案的问。她是月君，比不得日公先天之优，但名主之身，明事知理后再不是常人可及。这天上天下，哪里又阻了她？

她见，她知，最终带着无奈，青曼年资遁入了济山。

……

“这代的月君天生的凉薄，不问人间苦……”“命带的清高，不肯闻人言。”

……

“这个世代，还是太弱小了，”巫祓在这方面瞒不过月君：“没关系，得正微余惠，我等还可以等，百年，千年，就算万年，我们也会等下去，”此时他转身，俯首作辑：“所以，为了得以实现。请月君，势与我一绝！”

“这真是好地方。”月君走到了湖边，海姑不似人间的山水，没有石盒，没有水榭，有的只是泥珊渐低、湖面渐深，“海姑无际，地母不变。”将手伸进了水，些微的凉意，“难为你，还着意来此地。”

站起了身，水滴随了手背汇了指尖，还未及得落下、回归水母，缓缓地升了空，入了风，跃出了弧，欢欢地跳进了怀抱。

“好。”张开的双臂举过了肩，似乎在与世间相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