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纠纷
东夏虽是偏僻之地，水乡小镇，而上街的人却很多。周围十多里，甚至几十里内的乡下人上街都来东夏。天蒙蒙亮，这里就开始人声嘈杂，都是乡下人来抢早市。他们推着车、挑着担、挎着篮，带着自己的农副产品到这里来买卖，交易。也有高淳那边人过来贩卖鱼虾、荷藕、山芋丝等。往往把这个“之”字形街从东头到西头摆得满满的，特别是人称“南京新街口”的三岔口街，更是人声鼎沸，穿梭纷乱。各种货物摆得乱七八糟，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这是一个繁荣的乡村小街。这里物美价廉，每斤市价：猪肉七毛三分，大鲫鱼、大虾子三毛，黄鳝、鳗鱼、白鱼等准三毛上下；小鱼小虾四五分钱一斤；活的鸡、鹅、鸭每斤五毛左右；蔬菜更便宜了。
知情人说：“买不到的东西来东夏买，卖不掉的东西去东夏卖”，这里好买，也好卖，自由市场，品种繁多，价格公道。
黄竹林的家庭生活十分节俭，她的餐桌上总是蔬菜为主，难得买一次肉。当然小鱼小虾经常有，那是抽空从沙河里捕捉来的，不花一分钱。她的菜篮子里尽是些蔬菜、豆腐之类不值钱的东西。只块把钱或几毛钱就把一天的生活打发过去了。
这天薄雾清晨，曙光初照，竹林就买菜去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气喘吁吁地闯进了竹林店里，她一进门就凶神恶煞般的嚷道：“小黄呢？出来！出来！”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在店堂里回荡不停。王光勤慌忙招呼说：“哟！哟！请问客人，为何这样大呼小叫的？什么事惹怒了你？说来听听。”
那女的凶巴巴地说：“我昨天在小黄手里买了一把篾壳水瓶，两块八毛钱，我却付了三块八毛钱，多夹了一张一块的红票子给她，叫她赶紧还给我！”
“哎呀！我没有听她说起此事吗？如果发现多了钱她一定要跟我说呀？”
“奸商狡猾，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多了钱她肯说？除非太阳从西边出！肯定是她默默收起来了。”这女的污辱人不用打草稿，信口开河，十分流利地给人抹黑！来者不善，居心叵测，揣一肚子坏水来寻求闹事。
“竹林不是那样人，她循规蹈矩，你别冤枉好人！她买菜快回来了，去问问她。”
说曹操，曹操就到，黄竹林提着菜篮子回来了。她老远听到店堂里吵吵嚷嚷的声音，进门便问：“什么事？这么大发雷霆！”
“小黄，我昨天买你的水瓶多付了一块钱给你，你赶快还给我！”那妇女单刀直入，粗声粗气先发制人地嚷着，一点儿也不客气。
“哎哟！很抱歉，我可没有多你收钱呀？”黄竹林十分惊愕。那妇女用尖厉的嗓子嚷道：“你没有收到？明明三张红票子夹在一起当作两张给你的，你却说没有，这奇怪了？不义之财你怎么肯轻易承认！”
“别人的东西我是不要的。当时付钱我记得很清楚，是两张红票子和四张二毛的蓝票子，根本没有夹带。”
“不是的，我给你的钱是三张红的一块，四张蓝的二毛，多给了一张红票子。”
“两张红的，没有多，多了我从来不要。”
“三张就是三张！还想抵赖！你拾金不昧是吧？说得比唱的好听。你不给我就不行！”那妇女开始胡搅蛮缠。
王光勤耐心地说：“你别急，好好想一想，有没有在别处买东西，或者在别处弄丢了？”
那妇女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这个‘外流婆’！‘跟男人跑的骚货’！不老实，捡到东西不还人！捡、偷、拐、骗，样样来。今天不给我！我就赖着不走了！”她爆粗口，什么肮脏话都泼了出来，像疯子一样无理取闹，肆无忌惮地羞辱竹林，践踏人家的尊严。
“你卑鄙！无耻！你无理取闹！”由于那泼妇凶神恶煞，出言不逊，咄咄逼人，给了竹林莫大的羞辱。这种粗鲁而恶毒的语言黄竹林始料未及，这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致命伤害、糟改。竹林招之不白之冤，十分恼火，也改掉平时如春风一样温文尔雅的心态，予以反驳，骂道：
“你别出口伤人，泼妇，滚刀肉，不讲理！想来诈骗是吧？你找错了门！”兔子再温顺，逼急了也会咬人，黄竹林一反常态，以牙还牙。
王光勤说：“竹林呀，你不是一贯逆来顺受吗？不要与别人争吵，好好地向人家解释解释，说理吗，以理服人。纷争起于双方，但和解在于自己呀。”
“人不侮我，我不侮人！她为什么要这么糟践、伤害我？我不要人奉承，但也不让人欺负！你明知她是来诈骗的，为什么要容忍他，帮她讲？”
“哇！不得了啦！夫妇俩欺负我一人啦！”那泼妇就地一躺，诈死了，更是胡搅蛮缠，无法无天起来。
“这位姐姐，小黄脾气不好，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往心里去。则丢钱是着急，不用慌，请慢慢找找吧。”
王光勤温和地招呼着，那妇女却反咬一口：“你别这样假装慈悲，嘴上念佛背后捅刀！男盗女娼，夫妻俩一样的货色！”那该死的妇女号啕大哭，无尽无休地吵闹着。在此闹市区，一会儿引来很多看热闹的人，弄得一时不可开交。
在这无奈之下，王光勤说：“干脆给他一块钱算了，免得她在此无理吵闹，蛮横。”他拿一块钱给她，竹林却阻拦着不让他给。
“不给！不给！我就是不给！给她钱，她反而倒打一耙，叫我们耍赖，这不是花钱买贼做？硬是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竹林十分恼火而脾气也上来了。并说：“你为什么这样仁爱慈善？是欺软怕硬是吧？”
“我这不是息事宁人么，省得在店堂里吵吵嚷嚷的难看。”
“遇上这种不讲理的人，你仁慈有何用？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学乖巧点，别吃那个哑巴亏！”
那妇女没有拿到钱气急败坏，来了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发狂地打滚诈死，撒泼耍赖。
怎么办呢？她蛮不讲理，有理说不清。王光勤只得找来街道夏主任评这个理。夏主任坐堂，听懂了此事后，好声好气地对那妇女说：“你丢了钱慢慢地找吗？何必为一块钱这样大动干戈呢？”
“一块钱？讲得倒轻巧，我一天也挣不到毛巴钱！钱是小黄拿的，她不给我就不甘心！你不要帮他说话，仗势欺人！我就地睡着不走了！”她哭着闹着很委屈的样子。
清官难断家务事，夏主任左右为难，一时也说不清道不明。只能对王光勤附耳低语：“怎么办呢？用什么方法来安妥此事？”
主任的意思王光勤心领神会了：她既然这么泼，不讲理，评理也是对牛弹琴，说不出所以然的。只是一块钱，赔她算了。
王光勤想了想对主任说：“看这妇女丢了钱也亏心，扶危急难也应该，帮助她一下吧。但，免得节外生枝，我当你面给他一块钱。如果她回去找到了自己的钱，请把我的还给我。”
“你这样做很好，息事宁人。”
主任又对那妇女说：“听到了吧？王老板宽宏大量，先给你一块钱。你回去若找到了自己的钱，把人家的送来还人家，人家也困难。”
那妇女点了头，还是诈死躺在地上不起来。
王光勤把钱交给夏主任，转交给那妇女。那妇女却说：
“对对对，就是我的那张红票子，我说嘛，钱是小黄拿的吧？她还抵赖！我只有诈死、耍横，她才会给我！”
她胜利了，拿到钱欲走。但因发狂时两脚乱蹬，两只鞋全掉了。现在诈到了钱欲走，而鞋却不争气，左穿右穿，也穿不好。结果左右鞋穿反了，走一步扭一步，嘴里还叽里咕噜地咒骂着，披头散发，很狼狈地走了。
可恶，可恨，可笑。
这种人不可理喻，遇上了便倒霉。宁愿得罪一堆好人，也不能得罪这样的坏人！
钱给了她，黄竹林的菜篮子更困难了。
几天后有人来告诉竹林，说那妇女回去找到了自己的钱，夹在小本本里忘了。黄竹林一气之下说：“我去讨回我的钱。”
王光勤说：“别去了，讨不到的。狗嘴里还能吐出象牙来？她要存心给你，早就送来了。”
“我非去讨个说法！我不欺负别人，别人也别想欺负我！”
“你不用去了，不要和那种人争长论短。也争不起，讨不来。你应该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撒泼之人冷静的时候，你需要比她更冷静，这种马蜂窝碰不得！”
“钱事小，我要讨回我的清白。”黄竹林没有听丈夫的话，还是去要钱。找到那女的好声好气地说：“这位小姐姐，听说你的钱找到了，哪请把我的钱还给我吧？我生活实在难以为继。”
“你听谁胡言乱语，我哪里找到钱了？你把讲话人交出来，看看谁吃了饭不得饿，信口雌黄，胡编滥造，挑拨离间。得了！谁吃了豹子胆敢来搬弄老娘的是非！又不看看老娘我是谁？”
黄竹林不想连累别人，只说：“做人要有良心、善心，一是一，二是二，不要昧着良心做事！人在做，天在看！”
那泼妇恶毒地回答：“我没有良心？你今天来者不善，特地来找茬儿闹事端的！你这个‘外流户’，老娘怕你不成！”话音刚落就冲上来打人。黄竹林躲闪不及被她一顿拳打脚踢，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幸好，众多邻里们都出来拉架，并把竹林及时送进了医院。
经医生检查多处外伤，重要的是脾脏受损，须要住院治疗。福来不知，祸来一时，黄竹林再也没有想到只为一块钱遭此大难！
有人说：“找那该死的泼妇索赔医药费！”
王光勤说：“只为一块钱她就上门胡搅蛮缠，寻死觅活的，哪里肯承担医疗费？算了吧，别去淘气了！”
后来托人找那妇女要医疗费，她分文不给，反而骂道：“不给！姓黄的自讨苦吃！”这种滚刀肉不通情理，也拿她没有办法。
“叫你不要去，你非得去，碰钉子了吧？那种不讲理的泼妇免得和她絮叨。胸襟大一点，得饶人时且饶人。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沾上了她，自行倒霉。忍让矛盾，利己，利人。”
黄竹林好端端的遭来灾难，淘来晦气，真是怨！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别跟那样的人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