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悉曇
悉曇,梵語Siddhaṃ,乃動詞字根sidh之完成時被動分詞siddha的變格形式[1],漢语譯作悉曇、悉檀、肆曇、七曇、悉談、悉旦等。
文獻中對於悉曇一詞的使用,含義錯綜[2]。清田寂雲分爲字音悉曇、書體悉曇,兒玉義隆則將其分爲書體悉曇、語義悉曇[3]。本文綜合二者的意見,分爲書體悉曇、語音悉曇、語義悉曇。
(一)書體悉曇。其具體內容主要包括:這一字體的歷史源流,即《悉曇藏》所謂“本源”、“相承”。根本字的構成及特征,如所謂“四十七言”、“四十九字”等;所謂bha字“字下不尖”、va字“字下尖”等特徵。字體拼合時的書寫規則,如“將前三十四文,對‘阿’、‘阿’等十二韻呼之,增以摩多”、“兩箇半體,兼合成文”之類。正體與別體的關係,如ā、i、ī、u、ū、o、au、aṃ皆有正體、別體之異,以及如“或源由字生,增于異形”之字體在實際中的變異運用問題。狹義上說,書體悉曇指的應是悉曇體梵文()的上述內容。但是,歷史上也用來指非悉曇體印度文字的上述內容,如中、日歷史上有所謂胡地悉曇,所指就包括西域文字在內,此乃廣義上的書體悉曇。
(二)語音悉曇。其內容主要包括:悉曇字以及其它類型的梵文字母表的構成,即摩多、體文[4]的數量、讀音;音的長短、高低、輕重變化;語流音變等。
(三)語義悉曇。悉曇Siddhaṃ之動詞字根sidh有成就、完成之義。基於這一含義,故其過去被動分詞的中性單數體格義爲所成,業格則義爲能成。因此,書體、語音皆被施用於宗教,認爲書其體,觀其形,誦其音,思其義,就能達到宗教的終極目的[5]。書體、語音、語義合其三而爲一用。實際上,在佛教的密教宗派裏,它不僅被認爲是方便,也同時被認爲就是目的,如認爲a是“一切法教之本”,ā是“一切諸法寂靜不可得”等等[6],可視爲是語音、語體的一種特殊的宗教性的用法。
從出土的碑銘、傳世史料等記載看,雖然悉曇梵文是一種北印度文字,但是用該字體所書寫的文獻,其傳播却遠遠超越了該地域[7]。特别是,在七至十世纪之间,传入中土,並由此傳入朝鮮半島和日本。在該文字發展、傳播的歷史中,北印度是其起源地,而中國、日本則曾經是研習此一文字最爲積極、最爲興盛的地方。
對於印度的習梵情況,釋義淨《南海寄歸內法傳》卷四《三十四西方學法》云:“五天俗書,總名毗何羯喇拏。大數有五,同神州之五經也。一則創學《悉談章》,亦云悉地羅窣堵。斯乃小學標章之稱,但以成就吉祥爲目,本有四十九字,共相乘轉,成一十八章,總有一萬餘字,合三百餘頌……六歲童子學之,六月方了……斯等諸書,法俗悉皆通學。如其不學,不得多聞之稱。”[8]《悉談章》即《悉曇章》。以義淨的記載推斷,這個《悉曇章》當包括根本字字母表、字母讀音、連字等內容。
此類《悉曇章》實際上早在東晉、劉宋時期就已經傳入中國[9],以這一時期印度、中亞文字的發展情況推斷,這個時候的悉曇——梵文字母表,或爲笈多體,或爲其地方變體等,並非專指悉曇體梵文。到了南朝後期,特別是隋、唐時期,悉曇體梵文在佛教中興盛起來,此時傳入中國並由中國傳入日本的《悉曇章》,就主要是用悉曇體(及其變體)書寫的了[10]。
歷史上中、日所傳的《悉曇章》,有義淨、全真、佛哲、全雅、空海、圓仁、圓行、惠運、常曉、圓珍等所傳之本[11],然互相之間皆有異,可見在印度原本的基礎上有所改變,或所傳爲印度不同地方的版本。但是這些《悉曇章》有個共同的特點,即非常簡略,可以說是一種梵文根本字字母表。與義淨的記載比較,現存這些《悉曇章》定非印度童蒙所習《悉曇章》之原貌。而能夠接近於原貌的,現存最早的是唐釋智廣所撰的《悉曇字記》,這是一部基於密教的念誦需要而撰寫的對於悉曇書體、語音進行細緻描寫的較爲系統的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