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繇偏识九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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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被修改的记忆

半上午的阳光已经开始发威了,几个人坐在江边竹楼上背着阴吃着他们的早餐,这条江经过这段的江面够大够宽,高远处俯望,就如一条金鳞巨蟒,翻滚着,呼啸着,奔腾去了远方。江水的上游和下游段却被一层薄薄的轻纱笼罩着,白的雾气于青蓝的天那纯洁相遇、相融,竟又看不见金鳞巨蟒的首尾,看不见两岸连绵起伏的青山,看不见江山间高耸入云的大厦栉次鳞比,更像一个神秘莫测的迷宫入口,还有那些谜一样的生活在其中的人们,都是海市蜃楼,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不能伤决,不能泄气,不能放弃,就把这些当做冒险之旅吧,充满了惊奇、刺激,甚至痛苦、失望,仍要咬紧牙关走下去,人生不易啊······

沈唯西面前的那碗面只挑了几筷子就放下了,明里望着江面发呆,暗里却是思绪如潮:王霁晗遇害的消息让她的心情坏到了冰点,要不是肖一茗的坚持,她这碗面都不想要。虽然其他几个人也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吃着饭,都好过她吧,毕竟只有她是和王霁晗有一面之缘的,虽然只有一面之缘,沈唯西觉得,这份情却是很深很深的。不是没有联系方式,她好几次想拨通那个标注着“王姐姐”的手机号,都放弃了,毕竟太唐突了,打通了电话说什么呢?不是在乎她们之间的身份界定,也不是怕她误会自己找她就是有求于她——总之是没话说啦,却又是那么惦记她,担心她,几乎每天都要说到她的名字,近期所做的每一件事不是为了她好呢?她却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死之前竟没有任何征兆!托个梦也好啊姐姐!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沈唯西猛听到肖一茗念了一句诗,那诗里的某个字眼儿深深地触动了她,她反手就抓住了肖一茗的胳膊,把个肖主编吓得浑身机灵地抖了一下,她急急地问:

“一茗,你刚才念了句什么?好收吾骨?江边?什么意思?”肖一茗忽然也如梦中惊醒一样笑道:

“这不是面向大江,忽有所感嘛,我看你心事重重,估计劝你也没用,自己就信口念了句诗,自己都不知道念的是什么,你这么一说,哦,那我念的一定是韩义山的《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里的一句了,那首诗的全诗是: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沈唯西神经质地边晃动着肖一茗的手,边自言自语地重复念道: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好收吾骨瘴江边。好收吾骨瘴江边。姐姐,你是知道我来了吗?要我来为你料理后事吗?”肖一茗一看不好,沈唯西陷得更深了,他挣脱出沈唯西的抓握,两只手环住沈唯西的胳膊说:

“唯西啊,看来你是不知道这首诗韩愈是在什么情况下写出来的吧,我可是门清儿,你听我跟你讲啊,元和十四年也就是公元819年的正月,唐宪宗命宦官从凤翔府法门寺真身塔中将所谓的释迦文佛的一节指骨迎入宫廷供奉,并送往各寺庙,要官民敬香礼拜。当时任刑部侍郎的韩愈看到这种信佛行为,便写了一篇《谏迎佛骨表》。劝谏阻止唐宪宗,指出信佛对国家无益,而且自东汉以来信佛的皇帝都短命,结果触怒了唐宪宗,韩愈几乎被处死。经裴度等人说情,最后韩愈被贬为潮州刺史,责求即日上道。韩愈大半生仕宦蹉跎,五十岁才因参与平淮而擢升刑部侍郎。两年后又遭此难,情绪十分低落,满心委曲、愤慨、悲伤。潮州州治潮阳在广东东部,距离当时的京师长安有千里之遥。韩愈只身一人,仓促上路,走到蓝田关口时,他的妻儿还没有跟上来,只有他的侄孙子跟了上来,所以他写下了这首诗啊。” 肖一茗长篇大论地讲了这么一段,偷眼看沈唯西,见她是不来回念叨那首诗了,却仍是神智呆缓的,刚想接着说点什么,不想青岚的话就来了:

“我说肖主编,你还真是有才啊,这张口就把那唐诗点评整段整段地背下来了,我看我要是不拦一下,一会子功夫,整部唐史都得让您背出来啦。”肖一茗笑:

“高抬,高抬,我也就是多记了些唐诗而已,怎么就能背唐史了,岚姐什么时候都愿这么开玩笑。”青岚仍不放过他:

“有才才能往外倒啊,哪像我们,看的书都随着饭吃下去了。不过这时候我看你还是别再背那些伤感的诗了,沈唯西这劲一时半会儿是过不去了,你还是劝她吃点饭吧,然后咱们早点往回返,我还想去见见陈瞾熙······”沈唯西这时忽然像梦醒了一样,叫道:

“陈曌熙,曌熙,是啊,她还不知道王姐姐的事儿呢,我们得去告诉她一声啊。咦,沈姐姐呢?”沈唯西环视大家找了一圈,惊问:

“怎么沈姐姐没有跟咱们坐在一起吃饭,她去哪了?”青岚没好气地说:

“我从清醒就没有看见过她的影子。”元旦也紧张起来,拉着旻昊的手问:

“呀,咱们不会把沈女士给丢了吧?旻昊,来的路上,中途去服务区什么的,你有没有注意到她?”旻昊尴尬地笑了笑:

“我就没有上过高速,哪来的服务区,要解决的时候我就在路边靠会,自己就就地解决了,不会把她拉在服务区的。在市区的有一段时间我记得她是一直醒着的,因为她还跟我聊了两句,后来,后来我在郊区加了一次油,然后就没有印象了。”青岚又追问:

“在郊区加油?离市区近吗?”旻昊急忙回说:

“近,近,基本上还算在市区呢,嗯,不会沈女士自己离开了吧,她离开也没有跟我说一声,真奇怪。”青岚这才摆摆手:

“唉,这一段发生多少奇怪的事了,这算什么,由她去吧,我······”她刚想再说什么,手里攥着的手机忽然响了,她举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差点蹦起来样地叫道:

“你们猜,你们猜,是谁给我打电话了?快猜!快猜!”沈唯西兴致立刻来了,急着说:

“曌熙,一定是曌熙妹妹!”元旦看了她一样,摇摇头:

“要是曌熙我会有预感的,不是,是沈女士吧?”青岚真的站了起来,用抓着手机的手比划她们:

“唉,你们,就你们,我还是先接电话吧,喂,啊,胡兵啊,真高兴接到你的电话啊——我?我很好——不好意思,这段时间确实也没有什么值得跟你说的,所以也就没有联系你——哦,你问吧,只要是我们城市的,我大概会清楚吧,毕竟是名人嘛,你问——谁?王霁晗······”青岚这个名字一念出来,本来大家都是知道胡兵是谁的,但除了青岚,谁跟他也没有交集,所有就各自去说小话了,可听到王霁晗三个字,几个人又围回青岚的身边,焦急地等着她的下文,青岚见大家又围回来,才算满意,又接着讲电话,故意先套胡兵:

“是啊,王霁晗,我是知道的呀,我们城里建立最早的大厦——泰康大厦的女主人,她怎么了?——我了解她多少?啊,我跟人家可没有私交,人家不是有钱又有身份的那种社会高层吗?我们没有来往······”她说到这,沈唯西已经急了,做出要抢手机的姿势,青岚赶紧边抓紧手机,边往旁边撤撤身子,接着讲:

“哦,有什么问题吗胡警官,你能不能直奔主题呢,我呀才能快点知道能不能帮你做点什么,反正跟胡警官发生了联系的都不会是好事——啊,死了呀,怎么死的呀?”接下来青岚不再说话,只是听着对方在说着什么,偶尔发出一声“嗯嗯”,表示自己的在线,随后又在说了一句“那你先接电话,我们一会接着聊”后就挂断了电话。 沈唯西先扑了上来问:

“怎么样?怎么样?跟我们了解的差不多吧?啊?”青岚看了一眼沈唯西,没开腔,几秒后转脸对着大家说:

“当地公安机关向胡兵所在部门共享的案情是,有外匪进入,把尸体运进了宾馆的房间,今天早上胡兵来到这里后,马上到了宾馆,先去监控室查林深所在房间的那层楼的监控,如所了解到的案情一样,那一天的监控根本就不存在。但是胡兵没有马上走,用他随身带的一个电子软件进行反查,发现那一天的监控不是因为摄像头故障没有录上,而是正常录上了,有人悄悄地把它删去了。胡兵悄默声地将那段录像录了回去,查看时发现,在那段时间,根本没有什么潜入者的身影!”沈唯西用手指乱点着站起身,原地转了好几圈,然后又迅速坐回去,盯着青岚的眼睛说: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这里面绝对有问题!”青岚瞪了她一眼说:

“什么问题?,什么问题,你可是一直相信那个什么深来着,认为尸体绝对不会是从外面运进来的,还说什么上淋浴间洗个澡的功夫,人怎么可以死透的屁话呢。”沈唯西急了:

“我是说,上淋浴间洗个澡的功夫人死不透,可也没说,人必须是从外面运进来的——啊,那人为什么非要是在上淋浴间洗澡的功夫死啊,不能就是之前就死了啊,我的脑袋让什么给踢了吧!”沈唯西用拳头重重地凿向自己的头,但只凿上一下就被肖一茗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干什么,干什么唯西,这头现在已经不光属于你一个人了,你不能瞎折腾!”青岚任由这两个人在那撒狗粮,都懒得抬眼睛看他们,兀自愣愣地琢磨着什么。元旦不顾自己的不适,晃晃悠悠的走到青岚身边,悄悄问道:

“你的意思是,你也相信那监控里的情形?根本就没有人去运尸体?”青岚为难地看着自己的闺蜜因不适而蜡黄的脸色,艰难地点点头:

“我刚才没跟你说,这事有些蹊跷······”元旦勉强地笑笑:

“呵呵,难道比我拥有的这个特异能力还蹊跷?”青岚咬咬嘴唇,斟酌了一下措辞,才开口说:

“刚才我亲眼看到,不,也是听到,林深对肖一茗说,他认识死在他床上的女人是谁,当肖一茗听了这句话,就质疑他,何以就说‘死在他床上’这句话,还没来得及问那女人是谁,林深就改口否认他说过这句话,而肖一茗也像从没有听到过这句话一样,自语那死去的女人会是谁······”这一次是肖一茗冲了近前来,狐疑地问:

“真的假的?我可一点印象也没有,林深说过那句话?还是说给我听的?这要是几天前,我可能会记不清楚,这可是满打满算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啊,我会记不清楚?哎呀,青岚,我还是了解你的,你也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啊!”青岚横了他一眼:

“我干嘛要开玩笑?以为是你啊?也就是说,你现在一点点的印象都没有?哪怕是一个影子,或者是不适感?”肖一茗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

“当然没有啦,我们俩一直是无话不说的,林森说话也是从来不打崩的,要说不适感,那——算有吧,我记得我在车外立着,嗯,应该是唯西已经回车上的时候,我的眼前忽然一黑,差点栽倒,但就是一两秒的功夫,我也没有干了啥,马上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我想,是不是幻觉啊,毕竟有时候眼前还会出现飞虫的影子之类的,那不也是可以忽略掉的症状嘛。”青岚“噌”地一把薅住了肖一茗的领口,急问:

“你确定。”肖一茗慢慢推开她的手说,

“是啊,这不会有错,因为我很少会出现这种症状,我母亲那边有家族血管病史,她总是会提醒我要注意是否有这样的症状出现,一旦有,就要赶紧去看医生,我最初还冒了一下这个念头呢。”青岚马上转向元旦,紧张地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快,找陈瞾熙,陈瞾熙,赶快,快给她拨个电话,问问她有什么症状,梦境,她一定也会有,快啊!”元旦被青岚的紧张情绪所感染,掏了三回手机也没掏出来,好在旻昊在身边,帮她把手机掏了出来,又拨通了陈瞾熙的电话,并顺手摁开了免提,没几秒,陈瞾熙欢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姐,你们在哪呢这是,我怎么听到有水声啊?今天没有在市中心这个咖啡厅,去了西边大江上那个了?”元旦还没有来得及回话,青岚就夺过了手机急火火地说:

“曌熙丫头,是我,你岚姐。”陈瞾熙欢笑道:

“哈哈,岚姐,还第一次这么称呼你呢,你怎么······”不想青岚不等她把话说囫囵了就打断了说:

“着急,你先听我说,你和我们分开后出现怪的梦境了吗?”陈瞾熙似乎马上明白了青岚的用心,立刻回答道:

“其实,我姐不给我来电话,我也会很快给你们打过去的,偏偏单位有个小会给耽误了。早上的时候,我是恍惚了一会,闪现了几个情境,就是在一个类似于宾馆的房间吧,挺豪华的,红油油的木地板,优雅而简洁的家具,雪白的床单,枕套等等,好像房间里有人,在淋浴间里吧,好大的水声。奇怪的是,门,忽然开了,两个带着帽子的黑衣人快速闪了进来,他们其中一个人的肩上还扛着一个布袋,啊——不是布袋,就是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女人,另一个人帮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女人卸下来,摆在床上,那女人披散着长发,嘴角有污浊的血痕,已经干了,变成了深褐色,那个女人的眼睛大张着,她是个微胖的人,个子不是很高,但也不算矮因此那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扛她进来出了一脖子的汗,他们将女人在雪白的床单上摆了个蜷缩的姿势,就匆匆地离开了,还顺手带上了门。女人的西服敞开······”青岚忙着打断说:

“到这就差不多了,你们姐俩挺逗,说话的口气都是一样的,看来不用质疑了,曌熙你也被修改了记忆了!”众人都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青岚,那头的陈瞾熙更像是被谁踩了尾巴一样尖叫:

“啊呀!我没有听错吧,被修改记忆?外星人吗?还是别的什么?岚姐你在逗我吗?不会呀!”青岚倒是稳下来了,问道:

“我先问你,在出现这段情境之前,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陈瞾熙又一次夸张地叫道:

“哎呀,你不提醒我也正想给你们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