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好收吾骨瘴江边
林深的回答还是让肖一茗吃了一惊:
“我没有听错吧,死在你床上的那个女人你认识?”林深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点了点头,不想肖一茗接着追问:
“在我的印象中,林深你回内地没多长时间啊,去哪认识那个死者的啊,是不是刑侦人员对你的询问太多了把你给问傻了?再说了,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地说,那女人是死在你床上的啊,不是说,你只是去淋浴间的功夫,那女人的尸体就出现到你床上了吗?”
“啊?啊——”本来还在沉思的林深听到肖一茗的后几句话忽然受惊样地醒悟过来,扭过身子直视着肖一茗的眼睛几秒,才开口说:
“一茗,是你听错了,我怎么会认识那个女人,再说了,她也不会是死在我床上的,就像你说的,我进淋浴间洗澡能有多长时间,这么多的时间,死个人恐怕都死不透吧,呵呵。”肖一茗在林深向自己说话的那一瞬间开始觉得脑仁痛,他甚至疼得闭紧了眼睛,眩晕得似乎随时能趴到地上去,但——仅就是几秒的时间,唰——,就什么都过去了,一切清明,他甚至都怀疑自己的脑仁是不是痛过,接下来他清醒地听到了林深后面的话,并接下去说:
“真是,那么短的时间,也就是冲了个澡,怎么可能死个人呢,哎,我就奇了怪了,什么样的一个女人就这么出现在你床上了,还已经死透了!”林深更是一副神经质的样子:
“哎呀!要不说呢,哪来的一个女人啊,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虽然我受惊不小,还是很仔细地看过了那张脸,真是晦气!”说完这句话,林深下意识地回头向车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车门都紧紧闭着,车窗也都没有落下来,听不到车里的任何动静,更看不到车里人的任何举动。看来是一辆密闭性非常好的车,自然,车里的人也无法听到他们的谈话,他耐人寻味的眼神在车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就又回过头跟肖一茗接着发牢骚,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狐疑并没有被仍在亢奋中的肖一茗注意到,还有他那疑惑的内容:车窗刚才就是密闭的吗?还是有人落了下来,又悄悄升上去了?为什么会觉得车里,有人在回瞪自己?
车内,青岚暗暗吸了一口凉气,本来见沈唯西回到了车上,想着自己刚才对那个林深说的话是“生猛”了些,为避免沈唯西向自己询问时,自己少不了要向她表示一下歉意,毕竟是肖一茗的哥们,沈唯西也认识,可,以其大费周章地这么做,还不如直接向当事人说几句漂亮话,解了这尴尬来得爽快,这么一想,她就摁下了车窗下落按钮,只是,那车窗的下落过程想不到的悄无声息,她还没有感觉,林深和肖一茗的背影就完美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还有他们的声音。青岚本来也是想等肖一茗的那句“你林深遇到这种事肯定伤心坏了吧,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得到回答再开腔的,偏偏他俩一来一去的几句对话却是如此的诡异:林森自己说,那个死在他床上的女人他是认识的,却在肖一茗反问回去时反口否认,还打哈哈说什么洗个淋浴连个人都死不透的怪话,偏偏这时的肖一茗的话更耐人寻味,不仅顺着他的话说,而且还好像自己从来就没有听到林深的回答——他认识那个死在他床上的女人,甚至还追问了一句:什么样的一个女人就这么出现在你床上,还死了!
青岚在听完肖一茗的这句话的瞬间,就如同踩到了电门上,脑袋那叫一个灵光,迅速地把手指摁向了车窗上升按钮,所以能在林深说完那几句神经质的话迅速回头的当口,可以透过紧闭的车窗恨恨地瞪视他——发生了什么事?青岚感觉到了疯狂,而她可以肯定,不是自己疯了,是这个叫林深的男子,不仅仅是他的话语前后不搭调,还有肖一茗,她认识的肖一茗的心思是何等的缜密,怎么也不会出现刚说出去半分钟的话就能忘干净的情形,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元旦和旻昊两口子还是以之前的姿势搂抱着闭目养神,青岚回望了一眼他俩,无奈于不得打扰地苦笑了一下,抬眼却与沈唯西问询的眼神撞了个正着,两个人默默对视了数秒,沈唯西先开了口:
“岚姐,莫非你有什么不好的、先入为主的感觉?呵呵,我觉得肯定有。”青岚稍稍发了下愣,她决定先不说刚刚的诡异,而是以一贯的尖刻腔调说:
“怎么就那么不喜欢那个人的口气,你能告诉我他是一个多么多么正直的人吗?再说了,正直的人有他这样的吗?我先声明啊,我说的是‘正直’,还没有谈到‘正经’的层面!”沈唯西“呵呵”地笑:
“我也不是特别了解这个人,要算起来总共跟他待得超不过24小时,而且,准确地说,我不是先认识的他这个人,而是先认识了他做的美食,那是一些能把自己的手指头一起吞下去的美食啊!”青岚对着一脸陶醉的沈唯西也没打算留什么情面:
“啊?你还跟他一起过夜了?二十四小时?天呐,跟这样的人?”沈唯西就是觉得跟青岚急不起来,这要是别人说出这话都可以直接掀桌子,而从青岚的嘴里说出来,沈唯西却觉得无非是一种黑色的幽默,只想笑着回:
“不是啦,都是因为一茗,那时候我因为刚刚经历了和陈瞾熙,如今竟知是妹妹,一起救了王霁晗姐姐的事,又偶然听到了基金会的那个马国胜的‘隐匿’录音,所以心里的‘侠义’被轻易勾了出来,一味地担心这个新认识的王姐姐别再被一干小人给暗算了,所以和一茗黑天白夜地窝在办公室里找线索,那时候因为没有饭吃等着一茗叫外卖,谁知就把隔壁林深的美食餐车给召唤来了。”青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是那时候啊,你那王姐姐有没有再进局不知道,我看,你倒是顺顺利利地入了人家的局了。”沈唯西还是不恼,仍笑嘻嘻地说:
“是啊,世事真的难料,我竟然跟一茗成了这种关系,要是那时候有人跟我说这个结果,我可是想打人的。”青岚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说:
“听肖一茗说,你是被他从别处调到杂志社的事吧?从一开始就被人家收进了局,你还说什么,能跑了?我还真的不敢恭维。”沈唯西这一次涨红了脸争辩道:
“怎么就不能跑?我又没有卖给他!只是——”沈唯西的脸似乎更红了得说:
“一茗还是不错的哈?人也很温柔,对我,也还是很上心的······”青岚还是那个性子,抢白道:
“他现在在你眼里那是一万个好了,不过我可提醒你······”这时元旦挣脱旻昊的怀抱,睡眼惺忪地插进来问:
“谁,一万个好?”青岚看见元旦醒过来,也顾不得提醒沈唯西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摇晃着问道:
“哎,你做梦没有?做梦没有?做的是什么?快说快说!”元旦还没有完全清醒,被青岚摇得有些急了,不禁胡乱答道:
“做梦啊,做啊,做了不少呢,你说的是哪方面的?”不想青岚这时又一脸懊悔地自语道:
“唉,怎么就准了陈瞾熙的假了呢,你说这关键时候的,真不该放她走啊!”元旦边回手整了一下还在浅睡状态里的旻昊额前的乱发,边不慌不忙地开着玩笑问:
“管我妹啥事了?她不去上班去,你给她发工资啊,这时候想起找她来了,我之前也没觉得你们俩的关系有多亲密啊。”青岚颇有些火大地回道:
“以前没指着你们俩说出点什么道道来,这左一个梦右一个梦的,你看这一前一后解释得清楚的,偏偏到这节骨眼上了,还少了一个,唉,真是!”元旦故意不乐意地照青岚的背来了一巴掌说:
“我和我妹招你惹你了,你看你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什么梦?你到底想听哪段,我告诉你不就得了?”青岚并没有接下茬,仍顺着自己的思路自言自语:
“应该是有苗头的,这个人不可能把自己择多干净,他一定是干过什么的,只是我们都不知道而已,他一定设法隐瞒了什么······”元旦照青岚的肩又来了一巴掌,不乐意地问:
“你到底一个人在那嘀咕什么呢?‘那个人,那个人’的,这个人是什么人啊?”沈唯西连忙说:
“元姐,我来告诉你吧,是林深,之前肖一茗不是嘟囔了一句他的朋友林深遇到了命案了吗?我们遇到他了。”
“啊?还有这么巧的事?我们坐在这辆车上被肖一茗一晚上一口气拉到了几百公里外,莫非,正好是他这个哥们出事的城市?”青岚没好气地扳过元旦的身子,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你现在听我讲,在你所做的梦的记忆里,有没有关于这个林深在这个凶杀案情里的表现情节?先不要着急回答,好好回忆回忆。”元旦乐:
“怎么就让我好好回忆回忆了,我连这个姓林的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就能回忆的起来什么他在这个凶杀案里的表现了,真是,真是!”沈唯西笑着对元旦竖起一个手指,然后指了指窗外。元旦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那个站在肖一茗身边说笑的高大的林深,现今他俩的脸正对着车子,元旦不禁笑道: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才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忽然她戛然停止了笑,也说不出话来,青岚几乎是趴到了她的面前,盯着她问:
“看见他想起来了?想起点什么?那个死了的女人跟他有什么关系?是不是他杀死的?”元旦像中了邪一样地盯着窗外的那个身影,还是一句话也不说,沈唯西趁这个当口有点犹疑地问青岚说:
“岚姐,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怎么会认为林深会杀人呢?我虽然并不很了解这个人,但他决计不会那么做的吧?他不自己也说了吗,是别人把那个死人扔到他床上的嘛,你怎么就想到是他杀的呢?”青岚看了沈唯西一眼,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向沈唯西解释的欲望,干脆不说话,就望着元旦,等着她开腔,这时,元旦还真得开始了讲述她的梦,像一个梦游的人,直直的眼神:
“水声,很大,哗啦哗啦的,从淋浴间传来,宾馆的房间吧,很豪华,红油油的木地板,优雅而简洁的家具,雪白的床单,枕套······”
“床上没有人,死人?”沈唯西焦急地插话,不想青岚狠狠地瞪了她一样,并把食指竖在唇边向她“嘘”了一声,沈唯西不好意思地讪讪笑了两声。元旦并没有受她们的影响,就好像她们不存在,仍直着眼神讲下去:
“门,忽然开了,两个带着帽子的黑衣人快速闪了进来,他们其中一个人的肩上还扛着一个布袋,啊——不是布袋,就是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女人,另一个人帮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女人卸下来,摆在床上,那女人披散着长发,嘴角有污浊的血痕,已经干了,变成了深褐色,那个女人的眼睛大张着,她是个微胖的人,个子不是很高,但也不算矮因此那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扛她进来出了一脖子的汗,他们将女人在雪白的床单上摆了个蜷缩的姿势,就匆匆地离开了,还顺手带上了门。女人的西服敞开,里面的白衬衣也开了几个扣子,露出腹部一道道的伤口,像小婴儿张开的嘴,主要是,主要是······”元旦讲不下去了,不停地喘着粗气,青岚用手下意识地在她背上顺了两下,沈唯西也没有再敢发问,两个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元旦,不知何时已经清醒,加入了倾听队伍的旻昊,这时拿起元旦的手搁进自己的手心里攥上,元旦才慢慢停止了喘息,又往下接着讲:
“主要是那双大大的眼睛,有点像金鱼的眼睛向外鼓着,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不再年轻了,那眼睛周围的皱纹很杂乱,也很深,眼袋发着青,像积满了水的暖水袋一样软踏踏地鼓着,高高的鼻梁本来应该很好看,却是,却是被什么硬物给敲了几下一样,断了,歪着,呜呜呜······”毫无征兆地,元旦开始哭了起来,而且声音越哭越大,旻昊赶紧心疼地把她揽在怀里,嘴里不停地叨叨着:
“不哭,不哭,咱们不讲了,不讲了哈,不哭,不哭······”青岚和沈唯西对了一下眼色,沈唯西弯曲大拇指和食指,向青岚做了一个OK的手势,言外之意是,我说的吧,没错,林深不可能是杀人犯,就他那小样,也就是一个做蛋糕的料儿。青岚的眼神又着实吓了沈唯西一跳,似乎那眼神穿过了她的身体又去了前方的什么地方,没有停留······
前车门一下子被打开,肖一茗探进身来,看见青岚和沈唯西,因为元旦背着身缩进了旻昊的怀里,他并没有看见元旦的眼泪,他快乐地说:
“你们都醒啦,要不,咱们找地儿去吃点东西?”青岚忽然像回了魂样地精神了起来,抢白道:
“你的精神头儿挺足啊,你那位朋友呢,他也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吗?”肖一茗毫不介意地回道:
“他呀,前一分钟还说要请我们吃早饭呢,忽然接了个电话,说刑侦部门的人有找他去,可能还需要了解点什么情况吧,他急急地就走了,都来不及跟大家道别。唉,他虽然没有被关起来,我看他的自由也是有限的,咱们还是自己去找个地方先美美地吃上一顿,然后再去找家酒店住下来好好地补一觉,咱们再从长计议如何?”旻昊首先表态:
“我举双手赞成,我们家这口子刚刚做完月子,还是个需要照顾的病人呢,可不能让她太辛苦,这要是落下了什么病根子,我这个老公可就背负了天大的罪过了。”青岚撇撇嘴说:
“我看元旦倒还没什么,我那个侄女落脚在你们家里才是苦不堪言呢,这才多大点,就直接扔给保姆了,你们不在,难道她不会闹吗?”旻昊笑笑:
“这个小家伙坚强着呢,只要是有奶粉吃,一夜不哭不闹,谁抱着跟谁,从这一点上说,我们这做父母的的还是很有福气的啊,她还一次都没有闹过病,没有吃过一粒药呢,哪像我们家邻居家的那个小家伙,比我们大不了几个月,天天往泰康跑······”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怀里的元旦却是一下子坐了起来,不顾还挂着的满脸泪水,大叫了一声:
“我想起来那个死去的女人是谁了!”众人大吃一惊,一起问:
“谁?”
“泰康大厦的老总,王霁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