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我叫丑女
还是张腾的梦······
侍女达玛的讲述中,将吴文贵描述成了一个浪子回头的形象,就连拉珍也注意到了达玛在他身上的重笔着墨。那老二不辞辛苦,差点跑断腿拿回来的解药,吴文贵却极度地不放心,刨根问底不说,还请来一个大夫细细地了解这哑药——半夏的药理、药效······直到刘大夫终于说出了火苗子的产生原因——金属钾遇水会冒出火苗,很多时候的硫酸铜都不纯,会有少量的金属钾掺入,却也不会影响药效,吴文贵才首肯让小珠子服下了那碗溶解了硫酸铜的水。
刘大夫虽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看到了那水的颜色和小珠子喝下水去浑身开始哆嗦的状态,就已经明白了八分,他迅速地跑出屋去,不一会提了一桶水和一个大盆来,命令老二、吴文贵和他一起把那一桶水给小珠子灌下去,老二猛拍了一下脑门叫道:
“啊,真是的,忘得一干二净,药师给我这什么铜时交代过,必须让服用者大量喝水,不然会有可能丢了小命!”吴文贵听此言怒不可斥,但他什么也没说,而是先冲了过来托起小珠子的头,刘大夫熟练地上去点了小珠子后背的什么位置一下,她的嘴立刻大张了开来,刘大夫冲着老二喊道:
“快,把那桶水浇进来!”老二立刻顺从地抄起那桶水,照着小珠子的嘴就浇了下来,刘大夫马上又叫道:
“慢点倒,尽可能让她多喝一些进去。”老二依言放慢了速度,等着小珠子一口口地往下咽了再倒,如此小半桶水就下去了,小珠子忽然死命挣脱刘大夫他们两个人的扳劲儿,血红的眼睛似乎要滴下血珠来,刘大夫早有准备,死死地摁着,所以没有被挣脱,但是吴文贵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猛地被小珠子疯狂挣脱的手臂甩到了脸上,不禁又惊又痛地叫出了声,随后那手臂又将老二的水桶打翻,弄得三人落汤鸡样地浑身滴答水儿。刘大夫先用眼神示意吴文贵再抓紧小珠子,后者立刻会意,再次奋力地攥紧了那单薄的肩膀。接着他竟然对着正要将桶摔到地上的老二怒喝道:
“别停,快去,再打桶水来!”老二跳着脚就出去了,转眼就把水提了进来。刘大夫又一次点了小珠子后背的穴位,令其大张开嘴,不用他再次喝斥,老二已经开始了灌水。经过刚才的一通折腾,小珠子的劲儿似乎费去了不少,不再拼命挣脱,而是下身胡乱踢腾。老二很艰难地,又得避开小珠子的“飞脚”,又得掌握火候地灌水,如此下来很快就弄出了一头汗,不过看他兴致还很高,一直乐此不彼地干着······
终于,小珠子全身瘫软,挺着灌了多半桶水的大肚子不再发出声息。吴文贵下意识地放松了手下的劲儿,看刘大夫也放开了手,老二举着半桶水还想往下灌,就见刘大夫边将那个大盆掂过来放到小珠儿的脚边,边说:
“把桶放下吧,不用灌了,稍等会,等她稳稳······”他的话刚说到这,小珠子忽然像条鱼样的上半身挺了起来,她先是用手使劲撕拉着喉咙口的衣领,接着就“呕哕”了一声,俯下头伸着脖子开始大吐特吐,从她的嘴里喷哕出来的东西竟然是绿色的,像毛玻璃瓶子那样的绿,刺鼻的味道把个老二熏得直接仰头去了门外。刘大夫和吴文贵却欣喜地守在一边看着,甚至不时地在其背上拍两下,以便其吐得更顺畅一些······
终于,小珠子停止了呕吐,面色清明起来,身体也似乎有劲了,自己竟然往起站,刘大夫按着她的肩膀说,
“你还很虚弱,不要动,再休息一会。”然后他推开那个装满秽物的盆子,在她面前蹲下身,诱导着说:
“你先试着发发声,不要太用力,不然的话,会伤着喉咙的。”小珠子咽了一口唾沫,低低地发出一点哑哑的“啊啊”声,她困惑地望着刘大夫,刘大夫鼓励地笑笑说:
“没关系,会有一些木木的感觉,很快就会消失了,你再试试,用舌头顶住上颚,嗯,就是上门牙也行,这样好使力。”吴文贵这时在其身后说,
“没关系,我扳着你的肩膀,咱们一起使力,你就放心吧,刘大夫的本事可大了,你只要照着他说的话做就没问题。”小珠子的身子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她顺从地再次发声:
“我,我想说,话。”虽然不是很清晰,却已经是话了。刘大夫和吴文贵交换了一下惊喜的眼神,他站起身说:
“啊,没有问题了,这孩子终于又可以说话啦!”吴文贵竟深深地给刘大夫鞠了一躬说:
“真是太谢谢您啦。”刘大夫微笑地摆摆手,躬身端起那盆秽物,径直出门去了。吴文贵转到小珠子的面前刚想说话,看到端盆子出去的刘大夫,老二一阵风样地蹿了进来,叫道:
“她能说话了吗?他能说话了吗?”看到老二那个样子,吴文贵这才想起了屏风后面的朗杰和他嘱咐的话,装作漫不经心地转去小珠子的身后,回答说:
“啊,真的是奇迹啊,她真的可以发出声音了,不过要说出完整的话,还需要等几个时辰了。”老二的面部表情立刻放松了下来说:
“那,那就太好了。这样,吴哥你去休息吧,我守着她,直到明天早上,别中间再出什么事。”吴文贵上去就拉住了他那跟木桩子一样的胳膊说:
“能出什么事儿,到明天早上还有好几个时辰呢,在这守着干嘛,让她自己坐着就行了,咱们去喝酒,啊,咱兄弟俩也好久没在一起喝一杯了,今天正好是个机会。”老二的眼神里出现了犹豫的神色,他甚至环视了一下屋子,然后目光落到了那个屏风上,就一边向那走,一边说:
“哦,是个好主意,我可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呢,吴哥你可得给我准备点好吃的呀!”说着他已经走到了屏风的旁边,吴文贵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急中生智,一把将小珠子推倒,小珠子清脆地“啊”了一声,成功地吸引了老二的注意力,后者向屏风投去了最后一眼,转身回来,冲着正将小珠子扶起的吴文贵问:
“没事吧?怎么就摔倒了?没摔倒哪吧?怎么把嗓子治好了还出别的幺蛾子了。”吴文贵过来拉住老二的手不再放开,
“成了,成了,咱们赶紧去喝酒吧,一会天就亮了,喝起来就没劲了。这孩子不用担心,可能是刚才吐得身体太虚了,让她自己休息会,养养神,等天亮了买主来时,看到一个精精神神的她,没准还能再给咱提提价钱。”老二一听这个急了,边被吴文贵拽着走,边嚷嚷:
“那必须得加啊,咱们给他一个不聋不哑、四肢健全的——人,他还按以前的价儿那可不行,你怎么也得给他好好说道说道,不行,不行啊!”吴文贵在门口稍停了一下,向后面看了一眼,说了一句明显是说给屏风后面的朗杰的话:
“好,好,好,我肯定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咱们安安生生地喝酒去,你看,这钥匙只有我有,咱们把这门锁上,谁也进不来,还能出什么事,可以了吧?走,走,走。”说着门就被带上了,一阵窸窸窣窣的锁门的声音,和脚步远去的声音······
朗杰从屏风后面走了回来,小珠子飞一样冲进他的怀里,朗杰微笑地给她解开捆着的绳子,然后拉她到窗前的凳子上坐定,才和颜悦色地说:
“你被他们折腾得不轻啊,一定是很累吧,不要着急说话,先坐在这歇会,等到你歇过来了以后,就给我讲讲你着急要说的事吧。”不想他还没说完,小珠子就“刺溜”一下从凳子上滑了下来,“噗通”一声跪在了朗杰的面前哑着嗓子费力地说:
“师父啊——我——我已经可以说话了,我必须,必须得快一点——快一点告诉您,时间长了,恐怕那个妹妹——就活不了了!”朗杰心中一凛,但他还是慢慢拉起小珠子,让她在凳子上坐稳说:
“嗯,你现在已经可以说话了,就不用太担心了,可以慢慢地告诉我,你刚才不也听那位大夫说了吗,不能着急说太多话,不然的话会伤到你的喉咙,对以后不好,再有,你不要那么客气称呼我为师父,就叫我朗杰好了。”小珠子面上显出粉红的羞涩,低低地恳求道:
“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能不尊您一声师父呢,只是,如果我称呼您一声哥哥,会不会太唐突呢,真的希望您做我的哥哥呢。”朗杰淡淡地笑道:
“哦,一个称谓而已,不必太拘泥于这些外在的客套,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小珠子欣喜地低低叫了一声:
“朗杰哥哥······”朗杰平静地应道:
“嗯,我且问你,你那个妹妹是怎么回事?她遇到危险了吗?她现在在哪里?我怎么做才能帮到她呢?”小珠子听朗杰这么一问,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悲伤地慢慢吁道:
“我能到这里,还多亏了那个妹妹,要不是她用自己的命换来我的离开,我可能和她一样,就留在那人间地牢里了,求求你,一定要救她,一定要救她啊······”朗杰点点头:
“嗯,不着急,你慢慢地讲就好了。”小珠子讲道:
“我本来是和那王二狗是一个村的,喔,就是刚才你们叫他老二的人……”许是说话太急了,喉咙痛得厉害,小珠子满脸涨红地停了下来。朗杰有些诧异地问:
“老二和你是一个村子里的村民?”小珠子点点头,又坚持着说:
“嗯,他就是个坏人,连我们这些同村的人――也不放过。我住在村子东头,跟他见过几回面,也听别人说过他的坏话,可看他的脸――我不觉得是真的,毕竟――是一个村的,所以他约我去给他的邻居做针线活我就去了,再后来他还约我去别人家帮过忙,一起吃了几回饭,他一直都是好脾气的,我就更加没有戒心了。然后,他就在那天下午把我约去村边的小河边,说是有些东西让我帮忙洗一下。我知道他娘去世的早,总会有些不方便做的活计,于是我就去了,可,偏偏……”小珠子又说不下去了,郎杰没有催她,任其喘了会气后又说:
“我被他用布堵住了嘴,拖离了河边,来到山里的一个小屋里,屋里很黑,我被一把推进去,他就把门锁上了,我害怕极了,拽掉嘴上的布,趴在门缝处微微透出的光里使劲喊救命,快把嗓子喊破了,也没人搭理我,忽听身后的黑暗中有一个细弱的声音传来:
‘别喊了,歇歇气吧,这里没人能听得见。’这声音吓得我汗毛都立起来了,我贴门立着,颤声问:
‘谁?是谁?谁在那?’那声音似乎移动了一下地方,才悠悠传来:
‘我在这都待了好几天了,已经习惯了,放心,没人来这座山,你就安心待着吧。’这次我听出来了,是个年轻的女声,跟虚弱,且也没有恶意,我也就放松下来,靠着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问:
‘你也是被王二狗骗过来的?’那声音里有了些愤怒:
‘他叫王二狗?我管他什么狗,落到他手里,就等于掉进烂泥潭里了,越挣扎陷得越深,唉,虎落平阳被狗欺。’我听了她最后那句话,忽然觉得好笑,都这时候了,她那细弱的声音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不禁好奇得紧,眼前这个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呢?那声音低低地喘息,似乎是饿得太久了一样,我忽然想到兜里装着两个鸡蛋,本来是想给王二狗――那个混蛋吃的,谁知直接就被他给弄来了这里。我掏出这两个鸡蛋伸向黑暗中说:
‘给,你是不是特别饿啊,把这两个鸡蛋吃了吧,还热乎着呢。’对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冷冷地说:
‘你还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是吧?接下来的几天里,你可能什么都吃不上,会饿死的,现在还有闲心把吃的给我,哼。’我有点着急地说:
‘反正我今天早上吃过饭了,现在也不饿,你比我更需要它们吧,没事,你先吃,以后再说以后,咱俩可以一起饿着,呵呵。’对方又半天不语,我把手又往前伸了伸:
‘拿着吧,我的手都举累啦。’黑暗中有一只温暖的小手伸了过来,手小到几乎不能一下握住两个鸡蛋,随后那只手又伸了回来,里面握着一个鸡蛋,寻找到我的手塞了回来,那声音也到了:
‘你好好留一个吧,不是我吓你,这饿的滋味可不好受。’
‘我知道。’我淡淡地回了句。对面又是一阵沉默,有轻微的磕蛋,剥皮的声音,再然后是慢慢的咀嚼声,我把头靠在门上,想着自己的心事,自扪没有对不起他王二狗啊,他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然后我问对面:
‘你说,他把我们关在这里是想干什么呢?难道是为了让我们给他干什么活?他其实不关我,我也会帮他干的呀。’对面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都有点岔气了,能听出对方强忍着笑说:
‘呵呵,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他关你是为了让你替他干活?’我认真地说:
‘对呀,那还能干什么?’那声音再次憋不住而大笑,半日才停下来,声音里多了些硬硬的东西:
‘他会把你卖掉,把你杀掉,只要他想做。’我也笑了:
“呵呵,你真的会说笑,他会杀了我?卖了我?怎么可能?我们是一个村的,不能说一起长大的吧,那,那我也帮了他不少忙呢,他,啊,人怎么可能那么坏!”那个声音冷得掉冰渣渣:
‘那你以为我是怎么到这来的?’我不加思索地回答:
‘当然也是被他绑过来的呀。难道他跟你说吧,他要把你卖掉吗?’
‘还用他说?呵呵’
‘那你怎么知道,你会被卖掉,甚至会被杀掉?’
‘因为我就是干这个的呀。’对方懒懒的一句,惊得我像是被人拔掉了舌头,一点声息也不敢发出来了。对面戏谑地问:
‘你害怕了吗?呵呵,怎么不说话了?’
‘我,我――我累了,不想说话了。’我故作镇静地回了她一句,然后低头装作想睡着了,不想那人叹了口气,忽然问:
‘你就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吗?我叫丑女,丑八怪的丑。’我本来心里又怕又腻歪,怎么今天会遇到这么两个坏人,偏偏听了她的名字,我就忍不住地笑了:
‘丑女,谁会叫这样的名字,你长得很丑吗?是你的父母起的?哈哈,想来也不会有哪样的爹妈会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