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哑药半夏
还是张腾的梦······
侍女达玛似乎很钟情于她讲述的故事里的吴文贵,几次细细描写吴文贵的心里活动,甚至随着吴文贵的喜怒而升高或压低声音,拉珍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但她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兴致浓浓地听着,尤其是当听到达玛模仿吴文贵粗粗的声音跟老二急的这段:
“这个孩子好歹是给我娘的法事出过力的,改个口不行啊?你的心眼子能不能用在正处,操这闲心干嘛,我要是不愿意卖她,再把你叫回来是吃饱撑的啊,再说了,你的货我不可能不给你一个交代,就悄没声地处理了啊,你这火是冲我来的吗?意思是?”老二看吴文贵的火上来了,也不敢再装牛了,马上陪着笑脸说:
“吴哥,你还不知道我的臭毛病,喜欢犯个二,您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就当我放了个屁,啊,咱们还是说正事吧,您是说那买家明早还来是吧,这就好了,我刚回家把解药拿回来了,几下子就能把这——孩子的哑病治好。”吴文贵皱了皱眉头问:
“解药?怎么回事?她重了什么毒?”老二不以为然地说:
“也不是中了什么毒,我就是喂她吃了一点东西,让她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而已,本以为她能不能说话都不会影响到卖的价钱,可谁知还弄出这么个乱子来,让我不得不回去讨要一下解药,唉,我这个腿啊差点跑断了,因为怕买主走了,简直小跑着弄了个来回,这不还是没赶上!”吴文贵停顿了一下,问:
“讨要解药?那解药没在你自己家里?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打算让这孩子以后能说话?”老二晃了晃他那硕大的脑袋,漫不经心地回答:
“嗯,我没想那么多,能出手就行了呗,还考虑以后干什么——”他忽然看见吴文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赶紧改口说:
“哦,是我考虑不周,这不,我跑着把解药拿回来了吗,啊,有人吗,拿杯水过来!”老二不想跟吴文贵再纠缠于这个问题,唯恐再惹毛了这个“财神爷”,赶紧叫人端水。有村民应声进来,拎了个大茶壶和几个茶碗,给几个人就地摆好,倒上水,又出去了。老二从裤腰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撕开了,从里面倒出一些绿色的药面直接进了一个茶碗,就见那些药面一沾水竟然冒出一些火苗子,幸亏碗是放在地上,要不然水非洒了不行,老二被那火苗子吓得本来半蹲着的身子猛地往后一坐,正好坐到半截子砖头上,硌得他一嗓子尖叫,随后又骂:
“哪个缺八辈子德的把这玩意儿放在这,害得老子屁股差点开了花!”吴文贵内心一阵厌恶,却没有发出火来,只是顺手捡了起来拎去了墙角,冷冷地来了句:
“一定是刚才做法事时需要的,但忙着收拾时,可能忘在这了。”老二明显感到了吴文贵对自己态度的冷落,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忙忙活活地就去端那碗药,等到他走向小珠子时,吴文贵却站到了他面前挡住了去路。老二有些着急地说:
“吴哥,你拦我干什么,不是说要治这——孩子的哑病吗?”吴文贵伸手接过那碗药,说:
“我先问你,这碗里的解药是什么?”老二摸着脑袋说:
“你要问我这是什么,嗯,我确实问了那药师一句,他回答说是什么铜。”吴文贵又问:
“他没告诉你,把药放进水里,会冒出火苗子吧?”老二摇摇头:
“肯定没有啊,要不把我也吓了一跳,这是什么鬼药啊,跟变戏法似得,竟然会冒这么高的绿火苗子出来!”吴文贵端起药放到了窗台上,老二在他身后叫:
“别呀,你不是说要治哑病吗,干嘛放那啊,让她喝下去呀。”吴文贵回身说:
“我信不过你,这是什么药啊,还会冒火苗子,这万一喝下去人死了,咱们可什么都剩不下了。”老二急得直嚷嚷:
“你是不了解我们村的那药师,他可是什么病都能治的,再说了,我可是给了他钱的,他怎么会坑我呢!快点让她吃了吧,没问题,肯定能治好的。”吴文贵又问:
“那我再问你,之前你给这孩子吃了什么药,才让她哑巴了。”老二再次摸摸头说:
“这我也问了药师了,他说是半,半,半什么——啊,半夏,就是这个词儿!”
“半夏是什么?”
“谁知道是什么!反正我说只是想让一个小孩子说不出话来,他就给了我一些熬好的汤汁,说是就是这半夏,等我按他说的给这——孩子喝下去后,她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混账!什么东西!”听吴文贵骂,老二急了:
“你骂我呢?”吴文贵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说:
“我不是骂你,是骂那个药师,怎么就不说清楚,这要是吃错了药,孩子连命都得丢了,不行,我得问问,哎,外面有人吗?”他这一嗓子,刚才端水的那个村民又进来了,吴文贵吩咐说:
“你且去前面那个村子,把刘大夫叫来。”村民问都不问是谁,扭头就走了,看来这个刘大夫是远近很有名的。老二真是累了,也不跟吴文贵再矫情,干脆坐下来一起喝水,直到刘大夫进来。吴文贵从怀里掏出一吊钱塞到他手里,问:
“刘大夫,问您个事,您知道这‘半夏’是什么东西吗?”那刘大夫攥着手里的钱,有些受宠若惊,似乎想对得起这吊钱,不住嘴地说了一大堆:
“半夏色白、圆形、辛辣,这些特质都符合乾卦的特点。它又生长在地下(地代表坤),那就构成了上面是坤卦、下面是乾卦的‘地天泰’卦。有了这个卦象,它刚好对应的病象就是上乾下坤的‘天地否’卦。而半夏最擅长治疗的一个病就是痞证。”吴文贵听得有些晕,问:
“这半夏,是中药材?”那刘大夫不喜别人的打断,接着说:
“首先我们看一下半夏的来源:半夏是天南星科植物,多年生草本——半夏的块茎。这个植物大多生长在山坡、小河或者小溪边的阴湿之地。在药类法象上,我们把半夏归属于湿化成类。也有的人认为半夏应该归属于燥降收类,这也有道理,但是我们认为归属湿化成类更帖切。因为从卦象上看,半夏是白颜色、圆形、辛辣,这些特质都符合乾卦的特点。这个像乾卦一样的药物,它又生长在地下,地代表坤,那就构成了上面是坤卦、下面是乾卦,构成了“地天泰”卦。
那么我们一看到这个卦,马上就反应出来,它刚好所对应的病象,上面是乾,下面是坤,叫‘天地否’卦。谈到否卦,我们就马上可以联系到半夏最擅长治疗的一个病就是痞症。那么我们接下来谈一下半夏的药效。它的直接作用,第一个作用就是治疗痞症。什么叫痞证呢?从卦象上其实已经说明问题了,‘痞’是天气不能下降,地气不能上升导致的一个病证,把‘否极泰来’的这个‘否’加个病字旁就成了‘痞’症了。其实它的真正的病症可以理解为‘上热中寒证’,也可以说叫‘心肺热、脾胃寒’的病症,从脏腑来说是这样,心肺热而不降,脾胃寒而不升。那么经典方里,包括半夏泻心汤、生姜泻心汤、甘草泻心汤、黄连汤、旋覆花代赭石汤等等,虽然它治疗不同特点的痞症,但总的病机其实就是心肺热、脾胃虚寒或者脾胃寒湿。在这里半夏代表的一个重要角色就是可以温胃降逆。另外,配伍干姜可以升脾之阳气,用黄连、黄芩来分别降心肺之气,同时清心肺之热,它就构成了一个转‘否’为‘泰’的这么个正常现象,其实核心要点,也就是这个方的君药,都是半夏,这是治疗痞症。 ”吴文贵耐心地听完刘大夫这如“天文”一样的药理解释,刚想插话请他转入正题,谁知谈兴正浓的刘大夫说:
“那么我们下面看看半夏的用法。”一听这个,吴文贵又来了耐心,就听刘大夫说:
“半夏一般可以内服。内服有两种方法,大多数是炮制以后再用,也可以生用。炮制品里面有姜半夏、有清半夏、有法半夏。个人喜好不同,但是事实上呢,这几种半夏是不一样的;还有一种半夏比较少见,就是鲜半夏。
这个姜半夏是用的生姜加明矾,清半夏就光用的明矾,也就是白矾。法半夏用的甘草石灰水来炮制的。 其中法半夏这个石灰其实是很有毒性的,它是个大热有毒的药。有些患者用了以后,胃里会很难受。清半夏大家知道,它这个白矾制的,它是比较酸寒;而半夏是辛温的,酸寒加辛温,其实把这个半夏的性全部都改了。有点像做了个变性手术,把一个爷们儿变成了一个娘娘腔。这种方法炮制确实可以减弱毒性,但是呢我们认为这个炮制已经让半夏的优势丧失殆尽。它没有特点了。稍微靠谱一点的是姜半夏,包括姜半夏里面也有明矾。
我们建议用半夏,应该遵从经方里面的,半夏用温水浸泡,洗上若干次,洗去黏滑以后就可以用了。为了安全起见,你可以加生姜,生姜与半夏一块用,刚好可以解毒。这种半夏我们在临床用比较安全,也不会出现什么毒性反应。一般它的剂量可以用10克到30克,或者50克不等,直接生用可以。但是如果你要是担心的话,你就用一些姜半夏。
另外一个,半夏就是可以外用。我们刚提到的吹鼻取嚏法可以治疗五绝。这个五绝病是一个急症。比方说有自缢的、被墙压倒的、有溺水的、或者梦魇的,或者是产后昏迷的,这几种都是一些急症,都可以吹鼻取嚏,他马上就可以苏醒过来,包括小儿惊风也可以吹鼻取嚏。
另外半夏外用,还有一个美白的作用。在《本草纲目》里记载,面上有黑气的,我们用半夏,把它在小火上焙干,然后研成粉末,然后再用米醋把它调一下敷成面膜,完了的时候不能见风,因为半夏是比较辛温的,不能见风。一天可以敷若干次,从早到晚一天三遍,或者五遍。连续做上三天。每次用皂角汤把它洗干净,大概三天以后,就会发现面莹如玉。
不过皮肤过敏的人使用要注意,我建议可以先小剂量的实验一下。先在手上试试,你看你手是不是变白了。然后在额头或者是下巴颏试试。因为有的人这个面部过敏,非常明显。稍用一点他脸马上都红。面部过敏的不能用这个方法。这是半夏的外用法······”吴文贵终于耐不住性子,打断他的话直接问道:
“刘大夫,你知道这半夏可以使人成为哑巴吗?”刘大夫愣了一下,说:
“我是见过半夏的,南方的山上,每到春季来临的时候,背阴处就会长出这种翠绿色的植物,可是这种植物的毒性非常厉害的。我曾用这半夏做过药丸,成分为半夏和蜈蚣,半夏是取自早春高山之巅第一茬半夏块茎,蜈蚣必须是六年以上藏于山峰缝隙的老蜈蚣,晒干后,一同研成粉末,用蜂蜜调和,制成这种药丸。高山之巅的半夏已很难找,山峰缝隙中的老蜈蚣更为难找啦。”吴文贵觉得刘大夫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刚想再问一遍,不想刘大夫又开始讲:
“半夏这个名字非常雅致有格调,常出现在各种药名诗中,用作时令词,如明代郑文康的药名诗‘半夏里来知母健,忍冬归去亦忘忧’。冯梦龙所辑的民间小调集《挂枝儿》里也收录了一首通俗易懂、雅俗共赏的 药名歌:想人参最是离别恨,只为甘草口甜甜的哄到如今,黄连心苦苦地为伊担心,白芷儿写不尽离别意,嘱咐使君子切莫作负恩人。你果是半夏当归也,我情愿对着天南星彻夜地等。
《植物名实图考》还记载了半夏的一个别名叫 蝎子草,因为花序的梢上翘如蝎尾,据说被蝎子螫了,以根敷之,能够止痛。其实半夏本身就足够螫人了,它的块茎含有许多粘液,其味辛辣戗喉,在古代医药书籍中被列为毒草类。
半夏的块茎含有多种有毒成分,主要是刺激性的皂毒甙和草酸钙针晶,以及其他有毒的生物碱。 极少量半夏就会令人口舌麻木失声,摄入较多则会对口腔、咽喉、消化道粘膜造成强烈刺激,导致肿胀疼痛和呕吐,若大量摄入可能会喉头严重水肿,呼吸困难而死。在古代史书和小说中出现的“哑药”其中想必少不了生半夏的成分。而用以治病的半夏都须经过炮制,需要用水泡一个星期,每天漂洗三四遍,洗去粘液,然后再晒干或烤干。如果粘液洗不干净,就会‘ 令人气逆’。如果要以半夏入药,还是需要慎重一些。”吴文贵知道,再这么讲下去,估计天亮也不会说出个所以然的,所以他不抱希望地问道:
“那您知道,这人如果服用半夏致哑,服用什么铜能再说话吗?”不想刘大夫肯定地回答说:
“少量硫酸铜溶液致哑,中度的话会瞎,重度的话会死。
三国时,诸葛亮率军南征至云南西洱河,遇四口毒泉,其中一口为哑泉。时逢天气好生炎热,人马饮用了哑泉水后,一个个说不出话来。后来幸得一智者指教,复饮安乐泉水,随即吐出恶涎,便能言语。
为什么饮用哑泉水后会说不出话来呢?其实,哑水是一种含铜盐的泉水,即硫酸铜(胆矾)的水溶液,称为胆水。这种胆水饮用后会使人恶心、呕吐、腹泻,言语不清,直至虚脱、痉挛而死。解毒的简单方法是掺进大量石灰水,使与之起化学反应生成不溶于水的氢氧化铜和硫酸钙沉淀。这里的安乐泉,即为碱性水,能使铜盐生成不溶于水的沉淀物。
在一些戏折子中,有用‘哑药’让服药者变成哑巴的情节,这种哑巴虽然不能开口讲话,但有良好的听力,能听懂别人说话,并作出相应的动作,这就与一般的聋哑人不同。‘哑’字的一种理解是失语,即不能说话。失语者能听到语言,但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所谓只闻其声,不解其意,也就不能作出正确的回答。失语与服用药物关系不大,因此,也不支持有‘哑药’之说。”吴文贵无奈地准备放弃:
“唉,我是问,如果服用半夏致哑,怎么才能治好,你却告诉我,这硫酸铜也是可以使人致哑······”谁知刘大夫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说:
“以毒攻毒嘛,如果服用适中量的硫酸铜自是可以使半夏的毒解掉的。”吴文贵大喜过望,看来老二拿回来的是硫酸铜无疑了,他又问:
“这硫酸铜要是倒入水中会冒出火苗吗?”刘大夫的头摇得象不浪鼓,让刘文贵的心又一下子凉了,但是刘大夫又说了下面的话:
“金属钾遇水会冒出火苗,很多时候的硫酸铜都不纯,会有少量金属钾掺入,也并不会影响药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