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编 人文化成

编前叙意

“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易·贲》），这个提法显示着中华文明的天人之学中对人文精神的强调和重视。因此，我把它简化为“人文化成”作为本编的主题。宇宙中一切现象都是交往互动而形成的变化不已的活动。人类社会中变化不已的现象，则是人文精神的人而文之、人而化之的互动结果。

“人文化成”这个概念是用中华文明中长期生成的人文精神，把过度放纵本能欲望的人化为自觉的文明化的人，使人在与自然、与社会和人的自我身心交往中，处于和谐的良性状态。“人文化成”正是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所谓的“中华民族”“两千年培育”的“独特思维方法”。汤因比以他的文明观察觉到，这种理论思维可以“避免人类自杀之路”。

的确，人文精神犹如阳光、空气、水那样潜移默化，以文化人，以德育人，以文开物，从而把文化层次上升到文明的高度。人文化，这是人类特有的认识和运用客观规律的主观能动性和自觉性。人文化，即文明化，文与化、文与明息息相关，文化为人具有的特殊能力，文明为人特有的教养才智。人文化、文明化似春风化雨，滋养万物，是人依靠人文精神的“文而化之”和“文而明之”，从而达到以化成天下。

我在《两斋文明自觉论随笔》中，把“化”一分为八：教化、涵化、内化、外化、同化、转化、异化、人化。这是对人文化成的“化”稍稍展开的分法。实际上，“化”在人类文明交往史上，有着极其广深的研究空间。化是人文的力量，是人类用人文精神使事物转变、转化而生成一种新的性质，使人的文明程度提升，在认知的理念和行动上“文明化”。化是双向与多向的互动过程。化生万事，化育万物，万事万物无不在变化中生，在变化中长，在变化中衰，在变化中亡。问题不在于崇拜变化，而在于顺应变化规律，主动地、自觉地改变世界，创造文明。

化成天下，要旨在人文精神。化是变化，是改变。变，有自然自在之力，但人文化成，关键在人类自觉能动的交往力。化不但与人相联系，而且与时代相关，今日之现代化、全球化、工业化、城市化、信息化等名目繁多之化，都与人和时代有关。化为动态的，又有自发与自觉之分。人文化成是一个文明交往自发到自觉的变化过程。人文化的程度决定了文明、文化的发展程度。文明交往的自觉性，在于防止互动向恶性、冲突方向转化，逐渐形成人和物、个体和群体之间的互利、互助、互鉴的合作共进能力，使交往活动处于人文化成的自然和社会生态平衡和谐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