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丫鬟不能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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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凄惨身世

天寒地冻中,窗外的凌冽的刮着,四处漏风的屋内。

九岁的张二丫蜷缩在干柴堆的缝隙里,瘦小得像只冻僵的雏鸟。

浓密的睫毛挂着细碎的冰晶,映着窗外惨淡的月光,像凝固的泪。

干裂发紫的嘴唇微微颤动,溢出破碎又滚烫的梦呓:

“爹…烤红薯…烫…娘抱抱……”

梦里,爹熬药的陶罐在泥炉上“咕嘟咕嘟”唱着,蒸腾的热气像暖雾,模糊了娘笑意盈盈的眼角。

一只带着硬茧却温热如火炉的大手,正把一个剥开焦皮、冒着腾腾白气、甜香扑鼻的烤红薯,急切又笨拙地往她冻得发麻的小嘴里塞……

“哗啦——!!!”

一盆混杂着刺鼻馊味的冰水,毫无预兆地、残忍地当头浇下!

“呃——!”巨大的冲击力像重锤砸胸!

张二丫瘦小的身体被浇得猛地弹起,又重重摔回冷硬的柴捆上!

那无边无际的温暖和甜香,如同脆弱的琉璃盏,瞬间砸得粉碎!

冰水呛入口鼻,灌进肺里,冻得心脏骤然抽紧,她蜷缩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呛咳。

好不容易挣扎着抹开糊住眼睛的脏水和冰渣,惊恐慌乱的视线里——

哪里还有炉火?

哪里还有爹娘暖融融的笑脸?

只有一张油腻、肥硕、满是横肉的脸盘!

像一片厚重的乌云,严严实实堵住了柴房门仅有的一点月光。

林氏。

那个掌管外院厨房、刻薄恶毒程度远超她腰间膘肉的管事婆子!

心肠比砧板冻过的刀还冷硬三分!

“烂了心肝的死丫头!挺尸挺出滋味了是吧?!”

林氏那破锣嗓子刮锅底般炸响,唾沫星子裹着厨房的油烟腥气劈头盖脸喷来。

“鸡都嚎丧三遍了!你耳聋心瞎装死挺尸?!灶膛冻成冰坨了!

“等着老爷太太拿暖轿抬你滚过去烧火啊?!”

馊水混合的冷水,像无数冰冷的毒蛇,缠着她枯草般结块的头发往下爬,瞬间浸透了那件破得几乎不挂肉的单衣!

寒气像烧红的针,密密麻麻扎进皮肉,直往骨头缝里钻!

牙齿疯狂地“咯咯”打架,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她低头看着自己瞬间冰冷粘腻、狼狈得连流浪狗都不如的样子,一股滚烫的、混杂着屈辱与憎恨的邪火。

“腾”地从脚底板直冲上脑门!

小小的身板绷得像张快断的弓,拳头捏得指骨发白,指甲深深掐进冻裂渗血的掌心。

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让她几乎要尖叫着扑上去,狠狠撕咬那张得意洋洋、刻满恶意的肥肉!

可下一秒——

胸腔里那团燃烧的怒火,却在冷静之后,当头浇灭。

娘那张泪痕交错的脸清晰地在脑海浮现。

娘那双冰凉刺骨、裂着血口子的手死死抓着她的肩膀,绝望悲戚的哀求声穿透记忆的冰层,在她脑子里尖锐地回荡:

“二丫!忍!把牙咬碎了吞进肚子里也得忍!”记住了,千万…千万别得罪那些恶婆娘!记住没?!娘求你了…求了!!!”

这声隔空的哀求,沉甸甸地压在心口,重得像一座冰冷的铁山。

让她喘不过气来。

三个月!整整三个月前的那个风雪夜!

爹躺在冰冷破败的土炕上,剧烈的咳嗽间,大口大口的鲜血像泼墨般染红了半铺土坑!

娘像疯了的困兽,把能砸的罐子、能翻的角落都搜遍了,用家里最后半袋——全家活命的口粮——沾着血汗的糙米,换了寥寥几包发着霉味的药渣。

黎明前最冷的那一刻,爹无声无息地咽了气。

她和娘还没来得及擦干脸上的泪痕,就被黑心的二舅卖了。

几双粗糙的大手狠狠捆了麻绳,像处理嘶哑的牲畜一样扔上人牙子板车,拉进了这座飞鸟难度的赵府深宅!

一道森冷的铁门落下,就将她和娘生生切割!

娘被扔在重重高墙隔绝的最深处——内院。

她听老仆说,娘整日双手浸泡在腐蚀皮肉的冰碱水中,没日没夜地搓洗着主子们堆积如山、冰冷刺骨的绫罗绸缎。

而她,则被像踢皮球一样踢到这最外围、最阴冷的柴房角落,成了林氏这些老刁奴随手可以搓圆捏扁、随意倾泻恶意的出气筒。

仅仅三个月!九岁的身体,单薄得像秋后田埂上的残草。

细瘦的胳膊、腿上,布满了深浅不一、或青或紫的伤痕。

有林氏用烧火棍抽的、用擀面杖尖头拧的、被那双沾满油污的肥大硬底鞋狠狠踹出来的。

每一次挨打,每一次忍痛,每一次被辱骂,她都死死咬着早已失去血色的下唇,把那口冲到喉咙口的悲鸣和眼泪,硬生生嚼碎了。

混着腥咸的血沫,一滴不漏地重新咽回肚子里去!

连呼吸都屏住,生怕发出一丝不满的声响。

冰冷湿透的衣服像层冰壳,死死糊在身上。

没有替换的余地,她只能拖着麻木沉重的身体,抱起几乎比她半个身子还高的沉重柴火,蹒跚着走向厨房灶间。

灶膛里,赤红的火舌扭曲狰狞地向上蹿动,贪婪地舔舐着冰冷的铁锅锅底。

灼热的火气扑面而来,烤得她湿透的衣服滋滋冒起白气,汗水瞬间湿透了头发、粘腻了后背。

可她枯瘦的身体站在炉火旁,前胸烤得发烫,后背却依旧透着冰窟窿般的寒气。

她只能更用力地、几乎耗尽所有力气,去拉动那架仿佛有千斤重的破旧风箱。

“呼——哧!呼——哧!”笨重的声响在空荡的厨房回响。

就在咫尺之外。

林氏肥胖的身躯灵活地在案板与铁锅间挪动。

大勺厚猪油在烧热的铁锅里瞬间融化,“滋啦——!”一声,窜起老高的油花。

她利落地将一条抹了盐巴的小鱼丢进油锅。

铁铲翻炒间,焦黄酥脆的鱼皮混着猪油醇厚的香气,不讲道理地钻进二丫早已饿得绞痛的胃里!

“咕噜噜……咕噜噜……”肠胃像扭绞在一起的麻绳,疯狂地呐喊。

饿!

那种从胃袋深处一直蔓延到喉咙口的灼烧感,火烧火燎地舔舐着每一条神经!

眼前一阵阵发黑发花。

二丫死死闭紧眼睛,舌尖拼命抵住硬腭。

幻想…只能靠幻想……

酱赤浓油的红烧大肉,一块块裹着晶亮浓郁的汤汁在眼前晃动……

烤得滋滋冒油、金黄酥脆的肥鹅腿,飘着诱人的肉香……

软糯喷香的整只大鸡腿,还带着腾腾热气……

爹捧回的那半块水润白嫩的豆腐滑入口中……

娘用晒干野菜炖出的那股难以言喻的暖香包围着她……

想象着那些滚烫的食物争先恐后地填满她空空如也、正被灼热和绞痛双重折磨的胃袋。

“滋啦!”又一声尖利的油爆响起!

二丫猛地一哆嗦,幻想破灭。

嘴里一股浓重的腥膻灰尘味——是她用烧火棍偷偷从灶膛余烬中扒拉出来的、几粒带着些许余温的黑色柴灰。

她用力嚼了嚼,试图挤出一点点糊味里那微乎其微的焦香。

苦的。

涩的。

混着眼泪的咸。

暮色如泼墨,一层层覆盖了冰冷的庭院。

灶火渐渐熄灭,弥漫的油烟味和刺耳的铁器碰撞声终于消停了。

二丫扶着同样冰冷刺骨的灶台边缘,僵硬地、一点一点撑起早已麻木得毫无知觉的身体。

双腿像是灌满了沉重的铅块,又仿佛有无数蚂蚁在骨头缝里啃噬、撕咬,针扎般的麻痛让她倒抽了好几口冷气。

西厢房那扇精致的雕花窗格里,暖黄的烛光怯生生地透了出来。

这束光,却像针一样刺得她心口剧痛。

爹的脸、娘的怀抱、烤红薯的甜香……

和林氏那张喷着唾沫星子、油光满面的刻薄嘴脸、挥起的硬木戒尺、沉重的鞋底……疯狂地在她脑海里撞击、撕扯!

一股从未有过的、带着绝望般决绝的思念,像烧不尽的野草,瞬间在干涸冰冷的心田里疯长!

娘…娘!

好想娘!

自从那个分别的风雪天起,她就悄悄掐着手指头记录。

每当天黑透,看到仆人房里熄了灯,她就用指甲在柴房角落里一道最不起眼的木头柱子上,狠狠划下一道细痕。

九十…九十一…九十二……

整整九十三道!

娘在墙那头,是不是也想她想得快疯了?

去找娘!

这个念头如同火星溅入滚油“轰”地在脑子里炸开!

它如此强烈,瞬间压倒了所有林氏的恶毒咒骂和管家阴冷眼神带来的恐惧。

冰凉的小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猛地攥紧了贴身藏在破衣最里层的一个硬东西——那是在柴灰堆里反复摸索才找到的半截磨砂银簪!

断掉的簪头带着锋利的茬口,粗糙冰冷的棱角隔着薄薄的衣服狠狠硌着胸口的皮肉。

这种尖锐的刺痛感,却诡异地带来一丝扭曲的“安全感”和一丝孤注一掷的勇气。

就明早!

趁着守角门的家丁换班打盹儿,溜过去!

不需要做什么,她只想……

只想悄悄扒着里院那道小小的、糊着油纸的角门门缝……

看上一眼!

如果能看到娘的影子最好……

哪怕只能听一声娘压抑的咳嗽……或者……

哪怕只是闻一闻娘洗衣服留下的、哪怕一丝残留在门缝里的冷皂角味呢?!

脚尖,带着全部的渴望和决绝,终于朝那条通往里院深处、令她无数次挨打的小径方向,微微挪动了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