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替嫁
“真是个贱骨头!”
昨夜,
凌才耿手举着长鞭,指向凌千月,怒呵道,“让你替婠婠嫁进镇南王府,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竟敢说一个不字?”
又是一鞭落下。
力道更狠。
疼痛登时蔓延全身。旧伤未愈,又添一道疮痍的新痕。
凌千月跪在中庭的走廊那头,脸色苍白,衣衫单薄。
“福气?”凌千月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冷笑,“这福气……给凌婠婠......她要不要?”
“你!”
凌才耿气得青筋暴起,扬起鞭子,眼看便要落下。
“老爷。”凌千月的生母柳氏闻声走到中庭,满脸堆笑道,“老爷,您消消气!千月这丫头不懂事,教训一下就是,何苦下这么重的手?若打坏了身子,如何向镇南王那边的人交代?”
凌千月不禁冷笑。
假惺惺!
为了讨好凌才耿,不惜出卖自己的女儿。
宁可把她打死,也要逼她去替嫁。
镇南王沈落,那个传闻中名满京城,咳血不止、随时都可能咽气的病秧子。
倘若她嫁过去,
是要准备守活寡?
柳氏捏着帕子,目光落在凌千月身上时,满眼鄙夷,只有冰冷的算计,并无半分骨肉之情。
回想此一幕,凌千月便恨得直咬牙。
日泛熹光,
管家慌张地冲进后院,声音尖利,“老爷!老爷!不好了!镇南王府……镇南王府的迎亲队伍,提前到了!就在……就在大门外候着了!催……催着新娘子即刻上轿!”
“什么?”凌才耿和柳氏从里屋走出,脸上的暴怒瞬间被惊恐取代,“迎亲的日子不是定在五月初五吗,怎么,怎么提前了?”
“小的也不知啊,老爷,您还是赶紧让丫鬟们带三小姐下去洗漱,若是误了吉时,咱们侯府开罪不起呀。”
“对对对——”
凌才耿随即唤来几个丫鬟和嬷嬷,指着凌千月,急促道,“你们快些带她到闺房里,梳妆打扮,换上嫁衣,不得耽误。”
跪了数个时辰,凌千月早已体力不支。被嬷嬷拖到闺房时,冷冷地扫过一眼那慌张的二人,意识反倒多了几分清醒。
“嫁衣呢?快!”柳氏吩咐道。
一个嬷嬷捧来一套嫁衣。
旋即,几人将那红色锦缎,粗暴地套在凌千月的身上。
伤口再次被扯动,她的身子一颤,唇边溢出一丝鲜血。
“行了,行了!盖上盖头,给她扶出去,快!”柳氏不管眼下“新娘子”有多寒碜,只想尽快把人塞进花轿。
几个嬷嬷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凌千月,穿过庭前的下人,直奔大门。
府外,停着一队人马。
是镇南王府派来迎亲的队伍。
亲眼看着凌千月坐上花轿后,凌才耿眉头终是舒展。
轿帘落,花轿抬。
凌千月靠在冰冷的轿窗边。
红盖头下,她的面容惨白,双颊未施任何脂粉,唇角方才还未凝固的血痕,显得异常凄厉。
替嫁这二字,
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子,反复扎进她的心口。
暴戾的继父,势利的生母,以及那虚伪的嫡姐——凌婠婠。
她统统恨之入骨。
到了镇南王府,凌千月如一只僵硬的傀儡,被押着拜了喜堂,入新房。
夜渐深,暮色初合。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随之,脚步轻盈,步履如霜。
凌千月指尖攥紧衣襟,冷汗浸湿了秀额。
“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浓烈,扑鼻而来的苦药味,倏地压过了房间的花香。
她的心乍然提到了嗓子眼上。
须臾,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扯落红盖头,扔到地上。
骤然涌入的光线,凌千月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朗而又轮廓分明的脸庞,眼尾狭长,此刻却因病略显幽深。
他捏起凌千月的下巴,迫使她微微抬头,“你可是那定北侯爷的嫡女?”
凌千月抬眸,
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莹如一块白玉。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凌千月双眉紧锁,身子不安地往后靠了些。
眼前这个王爷
好像也不像传说中那样命不久矣。
“你可是沈落?”
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竟直呼他的大名反问道。
沈落皱了皱眉,垂下眼帘望着她,深邃的眸子中泛起寒光。
“嫁入我王府,便要守规矩,懂礼仪,令堂先前没教过你四书礼仪么?”
凌千月别过脸去,冷哼一声,“我没娘!”
沈落有些意外。
这次嫁入府上的女子,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外表看上去乖巧顺从,讲起话来竟如此叛逆。
长得...倒也称得上是国色天香。
难道说,
皇帝又想故技重施,通过使“美人计”来试探他是否真心臣服——
沈落坐到她的身旁,语气柔和了些,“姑娘,可否告诉本王——你的芳名?”
“凌千月。”
沈落思忖半响,又问道,
“以为本王应是那病怏怏,将死之人?”
凌千月闻言,心中一惊。
这王爷会读心术?竟然还猜中她心里的那点疑惑。
“殿下,您先前说错了,我并非什么侯府嫡女,只是一个卑微的庶女罢了。早知道您身子好得很,就应该让我那个嫡姐嫁过来,也正好圆了她的王妃梦。”
“千月姑娘,休要胡言。”沈落蹙眉,想将人搂过来时,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背上的伤口。
“啊!”
凌千月身子猛然缩成一团。
沈落见状,眉心一蹙,命令她先把这身嫁衣脱下来。
凌千月死活不肯,甚至将衣襟裹紧,万般抗拒道,“男女有别,怎能随意在屋檐底下将外衣卸去...”
“等会入寝,你也要穿着这身厚重的衣裳?”
“对!”
性子还挺刚烈。
沈落不想跟她过多废话,索性把人抱到自己身边,一件件扯落她的外衣。
他倒要看看这从侯府来的女子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直到脊背上的伤疤暴露在他的眼前时,
他愣了一瞬。
“谁把你打成这般模样?”
“与你无关。”
“本王的新婚之夜,本王的夫人身上满是狰狞的鞭痕,传出去是不是有些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