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密林幽径现奇人
这一刀攻势凌厉迅猛,徐辉祖见状心中暗自一凛,暗想:“好快的刀法!”右手已经迅猛地划掌劈向对方持刀的手腕。“啪”的一声,女子顿时感到手腕一阵酸麻,短刀脱手飞出。徐辉祖眼疾手快,瞬间将短刀稳稳接住,随即挥出一掌。那女子被迫连退数丈,稳住身形后,脸上露出惊愕之色,旋即从身后抽出两把寒光闪闪的新短刀,娇喝一声:“好本事!”再次飞身扑上。
徐辉祖心中暗想:“这姑娘的刀法颇似左兰英一脉,然而左兰英已于十年前病逝,此人绝不可能是她的弟子,那又会是何人?”他决心要探明这女子的真实来历。于是,他向左跨出数步,故意露出半边身子的破绽,引诱那女子挥刀斜斩。那女子果然中计,左手短刀迅速朝徐辉祖的半边身子斜斩而去。徐辉祖立刻迅猛飞掠而出,再次露出背后的破绽。女子紧追不舍,右手短刀直刺对方后心。
徐辉祖猛然回身,挥掌直击女子面门。女子惊骇之下,急忙向后闪避,然而右手短刀的攻势已成,此时收势已来不及。徐辉祖手中短刀自腋下迅猛挑出,刀背精准顶住刺来的短刀刀身,随即手心一发力。女子顿感右手剧痛,仿佛骨骼碎裂,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短刀。徐辉祖乘势追击,跃起之际,短刀已迅猛刺向对方腋下。
女子见状,惊愕失色,急忙闪避后稳住身形,厉声质问:“你怎会知晓我墨家刀法!”徐辉祖心中一震,暗想:“她果然是墨家之人!”遂开口问道:“左兰英与你是什么关系?”女子冷哼一声,道:“没想到你这贼子竟识得我娘。”徐辉祖闻言,顿时大惊,追问道:“左兰英是你的娘亲?”女子冷冷回应:“不错!”徐辉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再问道:“你是不是名为左如月,乳名栗子?”女子闻听此言,顿时一怔,厉声质问道:“你是何人,怎会得知我的身份?”
徐辉祖猛地将短刀掷于地面,眼眶泛泪,激动地喊道:“孩子,我是你的徐爷爷!”名为左如月的女子冷声喝道:“我是你的左奶奶!”徐辉祖皱眉,沉声道:“你这孩子,怎会如此无礼?我确实是你的徐爷爷,难道你娘亲从未向你提及过我吗?”左如月略一思索,确实不记得有这般亲戚,只觉徐辉祖是在施展诡计,便冷哼道:“哼,奸贼,任你如何巧言令色,我也绝不会上当!”
徐辉祖心中暗想:“这孩子如此警觉,倒让我如何证明身份?”忽然间,往事涌上心头,他左手化作刀势,身形斜掠而出,不等接近左如月,左手刀锋已然劈向其脖颈。招式未老,瞬息间刀转刺,方向一变,直指其面门。然而,未及触及,徐辉祖已然收手,指尖距对方鼻尖仅半寸之遥,随后他微微一笑,问道:“这一招,你可认得?”
左如月沉声道:“这是我娘的成名绝技‘拨弄日月’,你从何习得?”她陡然记起娘亲左兰英曾言,这招“拨弄日月”并非娘亲独创,而是得一位江湖前辈指点后才得以完善,故而娘亲一直对那位前辈心存感激。此刻细细思量,这徐辉祖岂不就是娘亲提及的那位前辈?心中顿时一动,问道:“你便是娘亲曾提及的那位前辈?”
徐辉祖微笑着说道:“最后一次见到你娘亲时,你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没想到如今已出落成大姑娘了。”左如月惊讶之余,未曾料到今日所遇之人并非贼寇,竟是故交。一想到自己方才的失礼之举,顿时感到羞赧,连忙道歉:“前辈,如月举止鲁莽,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前辈海涵。”徐辉祖摆手道:“不必介怀,你本就不认识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左如月点头,随即将自己此行的缘由娓娓道来。
原来这庙中的和尚师徒竟是淫僧惯犯,他们用卑劣手段祸害了多家黄花闺女。由于二人手段隐秘,故一直未被人察觉。然而,正如俗话所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前不久这两名淫僧故技重施,却因蒙汗药剂量不足,导致新抓的姑娘中途惊醒,拼死逃出寺庙。这种有损名节之事对女子而言,无异于致命打击,因此她逃出后并未声张。但随着时间推移,姑娘自觉无颜再苟活于世,便在河边一处偏僻之地试图上吊自尽。恰巧左如月路过,及时将其救下,得知原委后怒不可遏,遂前来此地诛杀这两名淫僧。那徐辉祖藏身于佛祖金身之后,极为隐蔽,左如月察觉佛像后有人且身怀武功,误以为徐辉祖与淫僧同伙,于是毫不留情地大打出手。
徐辉祖听后微微颔首,沉声道:“不错,这二人实为恶僧,杀得好!”左如月询问徐辉祖缘何至此,徐辉祖遂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左如月闻言喜出望外,朗声道:“我本欲回济南,若能与前辈同行,沿途也不孤单。”徐辉祖心想:“如此甚好,丫头也能有个伴。”遂欣然应允。
翌日清晨,三人结伴启程。徐辉祖担心徐丫头知晓昨晚之事后会心生恐惧,便以谎言将昨晚之事和左如月的来历搪塞而过。沿途,三人仿若踏春游玩,心情愉悦。左如月与徐丫头相见恨晚,迅速结为姐妹,不仅同餐共寝,还携手赏花戏水,宛如多年旧友重逢。徐辉祖目睹徐丫头如此欢愉,心中甚感宽慰。
这一日,三人途径章丘,踏入济南地界,来到一处小镇。三人寻得一家面摊,草草用过餐食,正欲继续前行,忽见前方不远处一队白衣人疾步而过。那些白衣人个个手持兵刃,步履矫健,显然皆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徐辉祖顿时心生警觉,暗想:“这些人莫非是白莲教的妖人?却不知为何会在此地现身?”虽有意追查,但转念一想:“我既已决心不再涉足江湖纷争,又何须再惹是非?”遂按下念头,不再理会。
三人离开小镇,朝着济南城的方向一路前行。脚下的道路狭窄,原是一条林间小径,乃是通往济南城的捷径。烈日当空,晴空万里,微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吹在身上颇为惬意,令人不禁昏昏欲睡,只想找个阴凉处躺下小憩一番。
徐辉祖突然警觉起来,急忙拉住一旁的左如月,低声说道:“有人跟在我们后面。”左如月正全神贯注地与徐丫头嬉戏,竟未察觉到异样。此刻经徐辉祖提醒,她也察觉到三人身后确实有人尾随,便低声问道:“徐爷爷,是否迎战?”徐辉祖沉声道:“敌友未明,我们先躲在一旁观察清楚。”随即拉着徐丫头一同躲进旁边的树丛中。
三人刚藏身于树丛之中,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三名白衣人疾速追赶而来,正是之前在小镇上遇见的那批人。其中一人困惑地问道:“奇怪,他们怎么不见了?”另一人推测道:“难道那三人果真武艺高强,竟能摆脱我们的追踪?”最后一人不耐烦地催促:“别多说了,赶紧追!”三人随即加快步伐,急匆匆向前追去。
徐辉祖听到三人的对话,果然是在跟踪自己,顿时眉头紧锁,心中暗想:“白莲教的人跟踪我们,究竟有何图谋?”他虽不惧与白莲教为敌,但考虑到徐丫头不会武功,一旦发生冲突,怎能顾及她的安危?
左如月说道:“徐爷爷,那三人看来不怀好意,我去解决他们。”徐辉祖沉声道:“切勿鲁莽。目前尚不清楚那些人的真正意图,贸然行动只会自乱阵脚。我独自去追踪三人,探明真相,你带着丫头找个地方等我汇合。”左如月回应道:“前方不远的岔路口右转二十里,有家王家店铺,我和丫头妹妹在那里等候。”徐辉祖点头应允,再三叮嘱二人务必小心,随后便独自追踪而去。
那三名白衣人的步伐异常迅捷,徐辉祖一路疾追,直至三十里外才终于赶上,随即放轻脚步,悄然尾随。突然,三名白衣人齐齐驻足,其中一人沉声道:“情况不对!”徐辉祖心头一紧,暗道:“难道他们察觉了我的踪迹?”另一名白衣人疑惑道:“那三人的速度怎会如此之快,我们追赶多时竟仍未能追及。”又一人接口道:“莫非他们并未选择此路?”为首的白衣人果断下令,道:“折返搜寻,务必将那三人寻获!”随即,三人掉头沿原路追去。
刚追出去不久,前方路旁突然闪出一人,厉声喝道:“站住!”三人顿时停下脚步,只见那突然出现之人身着草莽装束,手持一柄鬼头大刀,脸上胡须凌乱,身材魁梧,显然是拦路的凶悍匪徒。只听那大汉喝道:“留下身上的钱财,大爷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们三人一条生路。”三人面面相觑,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为首那白衣人笑道:“老二,老三,多少年未曾有人敢劫我三兄弟的道了?”一人接口道:“大哥,让我来会会他。多日未曾动手,实在手痒难耐。”另一人急切道:“二哥,别急,让我先上!”三人你一言我一语,顿时争执起来。
那大汉见自己被三人完全忽视,顿时怒火中烧,大喝一声,怒斥道:“他奶奶的,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受死吧!”话音未落,手中鬼头大刀已然猛劈向三人。那为首的白衣人瞬间敛去笑容,冷声道:“敢对我挥刀,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随即抢前一步,手中铁剑尚未出鞘,右手双指并拢,低身巧妙闪过大汉劈来的一刀,直取对方咽喉。
大汉猛然向后仰身,身体以一种极限的后仰姿势巧妙躲过攻击,随即脚下步伐灵活挪动,迅速与对方拉开距离。三人见状,不由得愣住,未曾料到这看似粗犷的汉子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为首的白衣人瞬间兴趣大增,沉声说道:“好,且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武功究竟如何。”话音刚落,“铮”的一声,铁剑已然出鞘。只见他脚下步伐左右交错,身形灵活扭曲,竟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疾追而上,毫不犹豫地连刺数剑。剑光闪烁,剑影翻飞,快如闪电。那大汉见状,高声喝彩,手中鬼头大刀迎风一振,随即猛扑而上,两人瞬间激战在一起。
徐辉祖在暗处静观其变,只见那为首的白衣人剑法以速度见长,招式灵动多变,然而威势略显不足。那大汉虽外表笨拙,速度却并不逊色,与白衣人竟斗得旗鼓相当。尤其令人瞩目的是,他手中那柄鬼头大刀,看似重达二三十斤,每次挥刀都势大力沉,却又兼具迅捷之能。徐辉祖心中暗想:“这白衣人绝非那汉子的对手。”念头刚落,便听得“铛”的一声金属声响,白衣人手中的铁剑竟被震飞。那大汉哈哈大笑,厉声喝道:“去死!”随即鬼头大刀猛然劈下。
见此情形,两名白衣人迅速拔剑,左右夹击逼近。大汉反应敏捷,立即收刀后撤,随即变换方向,手中鬼头大刀猛然向左劈下。不等对方施展招式,他又骤然向右横扫,同时左脚迅猛踢出。
徐辉祖见状,不禁一愣,心道:“此乃九江那老小子的家传绝学‘铁马横江’。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莫非与九江有所渊源?”他口中的“九江”指李景隆,乃大明开国勋贵曹国公李文忠之子。两人同为勋贵之后,自幼相识。李文忠与徐达一样,皆为声名显赫的武将,武功自然不凡。李景隆志在成为父亲般的英雄人物,故自幼勤习武艺。两人既是至交,自然常相互切磋,徐辉祖因此识得此招。
此招一出,两名白衣人瞬间被逼退。大汉将鬼头大刀往肩上一扛,放声大笑,道:“原以为是什么高手,却没想到不过是些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三人听罢,顿时羞愤交加,各执铁剑齐齐上前迎战。大汉见状,高喝一声“来得好”,四人随即缠斗在一起。
那三名白衣人显然早已熟识,彼此间的配合极为默契。若有一人发起攻势,另两人便默契地左右夹击;若有一人退却,另两人则迅速跟进。三人进退有序,配合得天衣无缝。那大汉与三人交手仅十余招,便逐渐陷入劣势,原本尚能勉强还击,此刻却只能疲于防守。
徐辉祖暗想:“这三人的本领虽不济,联手之下却颇为棘手。”思及此,不禁手痒难耐,竟萌生了亲自下场一较高下的念头。
正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啸叫,紧接着一人从远处飞掠而至,尚未抵达便猛然击出一掌。掌势凌厉,自掌心爆发而出,瞬间将四人逼退。那人稳立场中,回身怒视三名白衣人,厉声道:“命你们去跟踪,你们却在此胡作非为,难道不怕受罚吗?”三名白衣人认清来人,顿时大惊,急忙收剑入鞘,齐刷刷跪倒在地,惶恐道:“属下知错!”那人冷哼一声,喝令道:“速去追!”三人应声而起,迅速离去。
徐辉祖细细端详,只见来者年约二十五六岁,身着素白长衣,与那三人如出一辙,唯独左臂袖口以金线精绣着一朵怒放的莲花图案,顿时辨识出这正是白莲教的独特标识,且此人显然在白莲教中地位颇高。
看清那人面目,徐辉祖不由得皱起眉头,心想:“此人看着颇为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曾在何处见过?”
那人目光冷冽地扫向大汉,沉声道:“阁下胆识过人,竟敢阻挡他们去路。难道,阁下自诩天下无敌,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那大汉见对方刚才出掌时内力浑厚,深知对方乃是一位高手,自己绝非敌手,便无奈地回应道:“生活所迫,只为讨口饭吃,实属无奈之举。”那人冷哼一声,讥讽道:“看来也是个没骨气的。”大汉闻言,顿时怒目圆睁,怒喝道:“他奶奶的,俺宋大牛堂堂山东汉子,岂能受你小觑!”言罢,他大步上前,高举手中鬼头大刀,猛然一刀劈下。
那人一个敏捷的闪身迅速退后,躲开了攻击,其速度远超宋大牛数倍。当宋大牛手中的鬼头大刀重重砸向地面时,那人已然身在三丈之外。
那人问道:“你和曹国公李景隆是何关系?”大汉一愣,答道:“我不认识什么曹国公。”那人眉头微挑,追问道:“你不认得曹国公,这一身曹国公的家传武学又是从何学来?”大汉冷哼一声,道:“哼,与你何干!”话音未落,便再次举刀追击。那人连连后退,仅是躲避,并不还手。然而,他的身法极为迅捷,宋大牛的刀锋刚至,那人已远远避开。未等宋大牛转身,那人又迅速贴近,竟将宋大牛戏弄得团团转。
宋大牛怒火中烧,厉声喝道:“来来来,有种的与我一决生死!”那人冷笑一声,回应道:“好,就如你所愿。”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瞬间逼近宋大牛,不等对方反应,一掌迅猛击中其腹部。宋大牛顿时瞪大双眼,脸色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跳,手中的鬼头大刀脱手飞出,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酸水不断涌出。
徐辉祖目睹那人的招式,瞬间辨识出其门派渊源,心道:“此人果真是白莲教中的翘楚,方才那一招‘穿心掌’极为精妙。若非他有意收敛力道,恐怕那宋大牛此刻已然命归黄泉了。”
便听那人冷声逼问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与曹国公李景隆究竟有何干系?若再不吐露实情,立即取你性命!”宋大牛惊恐万分,连声哀求,答道:“小人曾是曹国公麾下亲兵,因而学得国公些许武艺!”那人继续追问:“朱棣老儿起兵叛乱时,你是否随李景隆参与北伐?”宋大牛忙道:“正是,小人确曾参与!”那人微微点头,再度发问:“你且从实招来,当年李景隆北伐,究竟是真不敌那朱棣老儿,还是故意放水?”此言一出,宋大牛顿时愣住,缓缓抬头,目光惊疑地望向那人,颤声问道:“你……你为何要打听这些!”那人冷冷喝道:“说!”
徐辉祖听到那人提出的这些问题,心中一动,暗自思疑:“此人为何对当年的旧事如此执着?”
宋大牛缓缓爬起身,目光不断打量着那人,问道:“你难道是建文皇帝的人?”那人一听到“建文皇帝”四字,顿时怒目圆睁,“啪”的一声,一巴掌狠狠地扇在宋大牛的脸上,喝斥道:“回答我的问题!”这一巴掌力道惊人,尽管宋大牛身形魁梧,却也被打得踉跄倒地,不敢再胡言乱语,只能颤声回答道:“是……是国公爷有意输给陛下……”听到这番话,那人眼中怒火更盛,上前一把撕扯开宋大牛胸前的衣襟,厉声斥责道:“你们吃着建文皇帝的俸禄,却投靠朱棣老儿,真是罪该万死!”话音未落,他忽地一掌击在宋大牛的额头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宋大牛的头颅瞬间四分五裂,尸体栽倒在地,鲜血四溅。
徐辉祖目光锐利地注视着那人的每一个动作,越是观察,心中对他的熟悉感便愈发强烈。在听到他刚才的话语和目睹其反应之后,瞬间辨认出此人的身份,随即缓缓从树丛中现身。那人听到声响,回头凝视徐辉祖。两人四目相交,那人步履沉稳地走到徐辉祖面前,神色冷峻。再加上他脸上残留着宋大牛的血迹,此刻的他看起来犹如恶鬼般令人胆寒。
不等徐辉祖开口,那人突然跪倒在地,向徐辉祖磕了个头。徐辉祖顿时一惊,急忙扶起那人,竟也跪下回磕了一个头,随后说道:“老臣徐辉祖,参见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