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薪火归途】
弱水屏障扭曲光影的边缘。沉重的撞击声中，石岳带着昏迷的秦正、墨辰以及仅存一丝微弱神智的赵寒峰，如同被风暴抛出的残骸，重重砸落在相对稳定的空间乱流外围。石岳单膝跪地，玄铁重剑深深插入地面，坚硬的岩石在他膝下寸寸龟裂。他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沉星屿的方向。
最后映入他灵魂的景象在脑海中反复灼烧：那顶天立地的混沌青莲屏障在魔爪下悲鸣碎裂的光芒，青莲仙子如同折翼之鸟般染血坠落的身影，弱水珠决绝冲向幽冥海眼的那一抹幽蓝轨迹，以及最后吞噬一切的毁灭风暴与骤然降临的死寂！
“青莲仙子——！！”赵寒峰虚弱地呛咳着，鲜血染红了前襟，他看着那片死寂的废墟，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深沉的悲痛，声音嘶哑破碎。
石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紧握重剑的手指关节因极致的用力而发出咯咯声响，鲜血从崩裂的虎口渗出，顺着冰冷的玄铁剑柄蜿蜒流下，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那双山峦般沉稳的眼眸，此刻被狂暴的悲痛与焚天的怒意彻底充斥，仿佛沉睡万载的地火即将冲破岩层！玄铁重剑上，那原本古朴厚重的山岳阵纹剧烈地明灭闪烁，土黄色的光芒中，那道由弱水珠残片融入而形成的幽蓝剑痕，此刻竟散发出刺骨的寒意，蓝光流转，如同呼应着深渊中那逝去的幽蓝轨迹，发出低沉的、仿佛悲泣般的嗡鸣！
这股冰冷幽蓝的力量，与他体内沸腾的山岳之力激烈碰撞，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却也如同一盆冰水，将他从濒临崩溃的疯狂边缘强行拉回了一丝清明。
守护者的职责，如同烙印在血脉深处的冰冷锁链，勒紧了他狂跳的心脏。青莲仙子最后那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惊雷般在他识海炸响：“把这里的一切…带回去！”
她用自己的陨落，换取了这条消息的传递！
石岳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沉重与决绝。他不再看那片埋葬了希望与光明的废墟，仿佛要将那惨烈的画面连同自己的心一同封存。他沉默地将昏迷不醒的秦正和墨辰扛在宽阔如山的肩头，以浑厚的土灵之力小心护住他们脆弱的心脉。另一只手，则如同铁钳般扶住摇摇欲坠、气息奄奄的赵寒峰。
“走。”石岳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石摩擦，仅吐出一个字，却重若千钧，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辨认了一下灵虚山所在的虚空坐标，脚下发力，整个人化作一道包裹着沉重土黄光芒与冰冷幽蓝流光的陨星，带着三人，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撕裂空间乱流，朝着宗门的方向疯狂遁去！他背上的玄铁重剑，那道幽蓝剑痕在山岳阵纹中明灭不定，仿佛无声地铭刻着沉星屿的悲歌与不灭的仇恨。
**灵虚惊变·真人之怒**
灵虚山，问心殿。
殿内气氛凝重如铅。灵微真人端坐云床，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他面前悬浮着一盏本命魂灯，灯火原本清亮稳定，此刻却骤然剧烈摇曳，光芒急速黯淡下去，灯焰边缘甚至染上了一丝不祥的灰败之色！
“莫瑶！”灵微真人霍然睁眼，眸中精光暴涨，一股浩瀚如星海般的威压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整座问心殿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掐指急算，指尖流光飞舞，衍化周天，脸色却越来越沉。
就在这时，殿外空间剧烈波动！
轰！
一道裹挟着悲怆与急迫气息的沉重流光，如同彗星撞地般砸落在问心殿前的广场上！烟尘弥漫中，显露出石岳那如同磐石却布满血污与风霜的身影，以及他肩扛手扶、气息微弱濒死的秦正三人！
“师尊！”“师祖！”广场上值守的弟子们瞬间被惊动，看清来人状况，无不骇然失色！
石岳根本来不及解释，也无力解释。他将秦正三人小心地放在赶来的弟子们抬来的担架上，自己则踉跄一步，玄铁重剑拄地，支撑着几乎要垮掉的身体。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穿透殿门，直直望向殿内那气息如渊似海的灵微真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吼道：
“沉星屿！魔尊…慕苍玄！惑心封印…破碎！青莲仙子…坠入幽冥海眼！弱水珠…护主…消失！”每一个字，都如同带着血泪，重重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轰！
灵微真人周身的气息如同压抑到极致的火山，轰然爆发！问心殿顶的琉璃瓦片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掀飞！他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眸中，先是爆发出惊天的怒火与痛惜（为莫瑶），随即被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冰寒所取代（为惑心封印）！
“慕！苍！玄！”灵微真人的声音如同九霄雷霆，在灵虚山上空滚滚炸响，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他一步踏出，已然出现在石岳面前，磅礴精纯的灵力瞬间涌入石岳和担架上三人体内，强行稳住他们濒临崩溃的生机。
“详述！所有细节！”灵微真人的目光锐利如剑，扫过昏迷的秦正、墨辰，扫过重伤的赵寒峰，最后落在石岳那柄重剑上那道散发着幽蓝寒意与悲鸣的剑痕，以及石岳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悲痛与决绝。
石岳强撑着，以最简练却最清晰的语言，将沉星屿遭遇慕九渊、激战、慕苍玄降临、九幽沉沦幻境、青莲仙子断后、混沌青莲破碎、弱水珠护主坠入海眼、以及最后他逃离时感知到的那股源自海眼深渊、直击灵魂、勾起无尽恐惧与欲望的阴冷邪恶气息（惑心魔光）爆发的过程，快速叙述了一遍。
当听到“惑心封印破碎”时，即便是灵微真人，瞳孔也猛地一缩！他瞬间抬手，一道清濛濛的仙光射入赵寒峰眉心。赵寒峰闷哼一声，吐出一口带着丝丝暗红气息的黑血，神智稍微清醒了些，但眼神中依旧残留着林婉儿怨恨的幻影和那深渊魔光的恐惧。
“惑心魔气…已侵染神魂！”灵微真人声音凝重到了极点，他立刻吩咐赶来的长老：“速取‘清心玉魄丹’！封锁秦正、墨辰六识，全力救治！赵寒峰…需入‘洗心潭’静养驱魔！”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气息微弱却执拗站立的石岳，落在他重剑的幽蓝剑痕上：“你体内…有弱水珠的残力？”
石岳艰难点头：“珠碎…融入…剑中。”他感受到剑痕中传来一丝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冰凉联系，指向那无底的幽冥深渊！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眸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声音嘶哑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
“真人！青莲仙子…她…可能还活着！这剑痕…有感应！微弱…但…在！”他将重剑微微抬起，那道幽蓝剑痕如同呼吸般明灭，散发出指向幽冥海眼方向的、微弱却真实的悲鸣与呼唤。
灵微真人凝神感应，他那浩瀚如海的神念顺着剑痕的指引，穿透无尽空间阻隔，投向那混乱狂暴的幽冥海眼深处。片刻后，他缓缓收回神念，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有一片深沉的肃穆。
“混沌青莲，创生与湮灭并存。生机如风中残烛，渺茫…但确实未绝。”他看向石岳，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弱水珠以破碎为代价，护住了她最后一点本源真灵，坠入了幽冥海眼最混乱的时空夹缝…甚至可能…靠近了那新生的‘惑心裂缝’。”
这个消息，如同在绝望的深渊中投下了一丝微弱的萤火。石岳眼中死寂的灰败被这丝光芒瞬间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疯狂的执念与守护的火焰！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哪怕那希望藏在魔域裂缝之旁，他也必将踏破深渊，将她寻回！
“弟子…请求…”石岳挣扎着想要跪下请命，却被灵微真人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住。
“当务之急，是稳住你等伤势，驱除魔气，恢复战力！”灵微真人目光扫过整个灵虚山，声音传遍四方，“传令！灵虚山即刻起，进入最高战备！开启‘周天星斗护山大阵’！召回所有在外历练弟子！通告北域诸宗：幽冥异变，惑心封印破碎，魔尊现世！浩劫…将至！”
他的目光最后投向幽冥海的方向，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看到了那深渊底部狞笑着张开的惑心裂缝。
“至于青莲仙子…”灵微真人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深邃，“若混沌未灭，弱水有情…或许…那幽冥绝地，亦是破局之机。待你等恢复，再议。”
石岳紧紧握住重剑，剑柄上的鲜血与幽蓝剑痕的光晕混合。他不再言语，只是那如山岳般的身躯挺得更直，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玄铁重剑上的幽蓝光芒，如同在深渊中指引归途的冰冷星辰，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守护者绝不放弃的誓言。
而在幽冥海眼那新撕裂的惑心裂缝边缘，狂暴的能量乱流中，那颗布满裂痕、灵光几乎彻底熄灭的弱水珠，依旧顽强地维持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幽蓝水幕。水幕内，莫瑶生机渺茫，眉心青莲烙印黯淡如死灰。然而，在珠体内部最深处，那残缺的周天星衍盘虚影，正受到她体内那微弱到极致的混沌本源牵引，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运转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玄奥轨迹，隐隐指向裂缝深处某个更加古老、被惑心魔光遮蔽的方位。珠面一道细微的裂痕深处，那如同泪痕般的剑穗虚影，似乎比之前清晰了那么一丝，散发着微弱却执着的守护剑意。深渊的魔影在裂缝口尖啸，惑心的低语试图渗透水幕，而这一珠一人，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粒微尘，正飘向未知的绝域，那轨迹的尽头，仿佛与悬圃遗宫残图上某个被标注为“绝险”的节点，隐隐重合。
**问心殿前·余波未平**
灵微真人那蕴含着无上威严与沉重压力的命令，如同滚雷般传遍整个灵虚山。刹那间，悠远而急促的警钟长鸣，响彻云霄！一道道璀璨的星光从灵虚山各处阵基冲天而起，迅速交织、蔓延，在高天之上构筑成一片浩瀚的、缓缓旋转的星图屏障——周天星斗护山大阵，全力开启！肃杀凝重的气氛瞬间取代了山门往日的仙灵祥和。
长老们迅速行动，清心玉魄丹的药香弥漫，秦正与墨辰被小心安置，以秘法封锁六识，隔绝可能残留的惑心魔气侵蚀。赵寒峰则被两位长老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向后山那能洗涤心魔、蕴养神魂的“洗心潭”，他脸色灰败，眼神深处依旧残留着幻境带来的痛苦与那深渊魔光的冰冷烙印。
广场上只剩下气息不稳却如山岳般挺立的石岳，以及气息如渊似海的灵微真人。
石岳紧握着玄铁重剑，剑柄上沾染的血迹已干涸发黑，那道幽蓝剑痕依旧如同冰封的泪滴，散发着微弱却执着的悲鸣与指向幽冥的冰冷联系。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灵微真人，那目光中翻腾着刻骨的悲痛、焚心的焦急以及不容动摇的守护意志。
“真人…”石岳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决绝，“弟子…请求即刻…”
灵微真人深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穿透了他磐石般的外表，看到了其下汹涌的岩浆。他缓缓摇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惑心裂缝开启，魔尊虎视，幽冥海眼已成绝地。你此刻前往，非但救不了人，只会白白送命，更可能引动那裂缝后的恐怖存在提前降临。当务之急，是稳住伤势，驱除你体内因魔尊威压和弱水残力冲突造成的隐患，恢复至巅峰，甚至…更进一步。”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石岳重剑的幽蓝剑痕上，意有所指：“况且，青莲仙子坠入幽冥海眼，弱水珠破碎护主，此事…你亦需向‘那位’详述。或许，他能洞察一线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