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暮春的竹影在青石小径上织就碎金,袁思远正倚着斑驳竹亭擦拭长剑。忽听得竹叶簌簌响动,抬眼便见一抹鹅黄襦裙拨开竹枝,身后跟着个气喘吁吁的小丫鬟,鬓边绢花歪斜,还提着沉甸甸的藤箱
祝婉卿看到面前的男子,他眉目清朗如月下新雪,偏生眉心间一点朱砂痣,为少年英气添了几分张扬。晨光掠过那抹艳色,映得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都带着暖意。
那位在擦拭剑的公子,请问流云宗在哪,我是来拜师学艺的
拜师学艺?还带个丫鬟,袁思远戏谑的笑了笑,大小姐可不像是会虚心求学的人倒像是来游山玩水了
少女顿住脚步,杏眼闪过不悦:“我自是来流云宗拜师学艺,难不成要徒手劈开这满山竹林?”她抬手替丫鬟理好发间绢花,袖口滑落处露出半截缠着草药的绷带,“小桃虽说是丫鬟,却也是我要护着的人。”
袁思远挑眉,折扇敲了敲石案:“流云宗在竹径尽头断崖处,需攀过三道险峰。你二人这般走法,怕是要等明年桃花再开才能到。”况且,流云宗不会收你一个带丫鬟的,到底是你拜师学艺还是丫鬟?见少女攥紧腰间玉佩,似要逞强,他忽地将腰间绳索抛过去,“罢了,跟紧了,我先把你的丫鬟送到山下,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带你过去。
祝婉卿露出欣喜的笑容,多谢公子,在下祝婉卿,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小爷叫袁思远
暮色漫过断魂崖时,祝婉卿脚下一滑,险些栽进荆棘丛。她扒着嶙峋山石直喘气,发间银簪歪得摇摇欲坠:袁公子,已经走了许久,怎么还没到?
袁思远倚着古松轻笑,折扇挑起她垂落的一缕发丝:“祝大小姐,我在考验你到底能不能留在流云宗,所以…多带你走了一段”
祝婉卿看着袁思远,气愤的说道:袁思远!你耍我?
袁思远笑了笑,眯起桃花眼:哎?话不能这样说,再多走几步就到了呀,我可没骗你。
话音未落,山风骤起。祝婉卿被碎石绊住脚踝,惊呼着向后倒去。千钧一发之际,袁思远甩出腰间绳索缠住她手腕,猛一用力将人拽入怀中。
两人跌坐在松软的苔藓上,祝婉卿撞进带着冷香的胸膛,鼻尖萦绕着竹叶混着松脂的气息。她慌乱抬头,正撞进袁思远漆黑如墨的眼眸,睫毛几乎要扫到她泛红的脸颊。
“看够了?”袁思远喉结滚动,声音莫名沙哑。他伸手拂去她发间落叶,指腹擦过耳垂时,惊得祝婉卿猛地弹开,却又因腰间未解开的绳索,再次跌回他怀里。
“你……你松开!”祝婉卿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袁思远扣住手腕,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别动,山魈来了——”话音未落,崖下传来令人牙酸的嘶吼声,惊得祝婉卿僵在他怀中,连呼吸都忘了。
山魈的嘶吼声越来越近,祝婉卿浑身紧绷,能清晰感受到袁思远环在她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带着薄茧的掌心隔着衣料传来灼热温度。
“闭上眼睛。”袁思远的声音贴着她耳畔落下,佩剑出鞘的寒光划破暮色。祝婉卿下意识埋进他肩头,只听见风声呼啸混着金属碰撞声,还有衣料摩擦时若有似无的药草香。待周遭重归寂静,她战战兢兢抬头,正撞见袁思远染血的嘴角。
“别看。”他偏头避开她的视线,用袖口随意擦去血迹,“不过是皮外伤。”祝婉卿却瞥见他小臂上深可见骨的抓痕,绣着流云纹的袖口已被染成暗红。
“你受伤了!”她扯下腰间丝帕要去包扎,却被袁思远按住手腕。两人四目相对,林间忽起的山风卷着祝婉卿散落的发丝,轻轻扫过他下颌。袁思远喉结滚动,突然将她推到树后,温热的身躯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还剩两只。”
祝婉卿攥着他染血的衣襟,能感觉到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月光穿透密林洒下,在袁思远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冷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里,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想要替他擦去额角血渍,指尖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被他反扣住手腕。
“祝婉卿,”袁思远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某种压抑的暗哑,“再乱动,我可不保证能活着下山。”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泛红的耳垂,身后传来山魈利爪刮擦岩石的声响,却不及此刻擂鼓般的心跳震耳欲聋。
祝婉卿喉间发紧,正要开口反驳,忽觉腰间一紧。袁思远揽着她旋身避开山魈扑咬,剑锋削断几根獠牙,火星溅在她裙裾上烧出焦痕。
“抓紧!”他将她猛地托上肩头,足尖点过嶙峋山石,朝着崖边唯一的藤蔓荡去。祝婉卿死死揪住他后领,发间银簪在急坠中飞落,青丝如瀑散在袁思远背上。藤蔓承受两人重量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山魈腥臭的气息几乎要喷到她脚踝。
千钧一发之际,袁思远甩出绳索缠住崖边古树,借着惯性将她护在怀中翻滚落地。祝婉卿撞进他满是冷汗的胸膛,额头磕在他锁骨处,尝到了一丝咸腥的血味。两人狼狈地倒在落叶堆里,祝婉卿这才发现他后背不知何时被划出三道血痕,浸透的衣衫黏在伤口上。
“你……你为何不躲?”她颤声质问,指尖悬在伤口上方迟迟不敢落下。袁思远倚着树干喘气,染血的嘴角又勾起那抹不羁的笑:“若不是某人刚才伸手分神,我何至于——”
话未说完,祝婉卿突然俯身,用牙齿咬住他破损的袖口,利落撕下布条。袁思远瞳孔骤缩,看着她垂眸认真包扎的模样,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山风卷着她发间的茉莉香涌来,他喉结动了动,偏头避开她过于专注的眼神。
“疼就说。”祝婉卿的声音闷闷传来,手上动作却轻得像羽毛扫过。袁思远盯着她泛红的耳尖,鬼使神差地说:“不如大小姐吹一吹?”话音未落,便被她瞪了一眼,却见她指尖在包扎好的伤口上轻轻按了按,小声道:“下次再这么不要命……我、我就不管你了。”
暮色渐浓,袁思远望着她低垂的眉眼,忽然觉得胸口某处传来细微的刺痛,比伤口更教人呼吸发紧。
山林渐暗,祝婉卿包扎完伤口正要起身,却被袁思远突然拽住手腕。她踉跄着跌回他身侧,发间未束起的青丝垂落,在两人之间织就朦胧帘幕。
“祝大小姐说要‘管我’?”袁思远的声音裹着几分暗哑,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她腕间的红绳,“可别让我当真。”
祝婉卿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林间传来夜枭清啼,惊起她一阵战栗。袁思远顺势将她往怀中带了带。
“明日还有更长的路,先歇着。”
她靠在他肩头,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忽然想起初见时他嘲讽的模样。此刻呼吸相闻,却只剩温热的气息交织。“袁思远,”她轻声开口,“你为何……”
怎么?想以身相许了,小爷我倒是…
祝婉卿脸颊泛起红晕,连忙用手捂住袁思远的嘴
夜风掠过,吹得四周竹林沙沙作响。祝婉卿偷偷勾住他未受伤的手指,却听头顶传来轻笑:“手这么凉,是怕山魈,还是怕……”话未说完,她已攥紧他的手,将发烫的脸埋进他衣襟:“闭嘴。”
袁思远望着怀中倔强的身影,嘴角笑意再也藏不住。他小心翼翼环住她,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心中某处悄然被填满。
今天是宗门招生第一日,每个宗门都兴师动众在门口宣传,那些弟子经过层层筛选来到宗门开始选择。
祝婉卿看着面前五花八门的招生方式开始犯了难。
os:我到底去哪个宗门?去大名鼎鼎的惊鸿派?不行不行,那里的掌门听说好凶的,那…去千机阁?哎算了我觉得我脑子转的不是很快。
思考期间祝婉卿看到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那人眉目如画,发间玉冠束起墨发,晨光掠过他侧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唇色却比霜雪更淡。他垂眸擦拭剑身的模样,像极了画坊里供奉的谪仙图,连远处石阶旁的流云宗招新旗帜,都仿佛成了衬托他风姿的背景。
祝婉卿不禁看入迷了,怎么会有这么帅的人,仔细一看原来是明心剑派
明心剑派啊……有点小众,听说里面的弟子纨绔至极,还是算了吧
在祝婉卿转过头时被宋初意敏锐的捕捉到了直接飞奔到前面拦住祝婉卿
在下宋初意,是明心剑派的弟子,刚才看姑娘观望许久了,想着可能害羞,不知姑娘是否进来看看。
啊???我祝婉卿指了指自己
还没缓过神面前又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摸着自己白色胡须的老者
哎呀我们明心剑派好久没来过新人了,姑娘你要是来了你就是宗门里最小的小师妹了,到时候大家肯定都会多多照顾你的嘛,来来来别客气进来看看,说着邀请祝婉卿进去看
祝婉卿不好意思拒绝,觉得对方年龄大了容易受到刺激就没说什么跟着进去了
进去之后发现里面也没有想象中的不堪,没有弟子聚在一起打叶子牌,也没有荒废学业,而是在认真练功,除了人数少一点其他还都能接受。
老者笑的极为开心,大家快来看看我们明心剑派也是来新人了
众人拥过来。
天呐来了个小师妹,小师妹叫什么名字呀?
小师妹好可爱,家中可有婚配?
哎呀五师兄,你就别想了
我叫祝婉卿,叫我婉卿就好了
婉卿师妹,我叫宋初意,是你的大师兄
祝婉卿乖乖应下,大师兄
师妹我叫谢青鸾,我是你的二师姐
青鸾师姐
师妹师妹我叫尘子意我是四师兄
我叫夏逸生是你的五师兄
师妹我叫章菁是你的六师姐
萧玄鹤笑的很开心,婉卿啊你随便看看,好熟悉熟悉,这样,初意你带婉卿看看,一会再带她去听竹苑
一路上,宋初意都在很细心的讲解,祝婉卿一直盯着宋初意的脸疯狂点头,突然祝婉卿感觉到肚子一阵疼痛
大师兄,我…
宋初意指了指东面,在那里
多谢大师兄
在祝婉卿解决完之后,出来寻找宋初意,却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哟,祝大小姐,又迷路了?这次还是迷路到你师兄我眼皮子底下呢
她浑身僵硬地转身,只见玄色劲装的男子斜倚朱柱,腰间流云纹玉佩与她的制式相同,只是缀着的三枚银铃昭示着内门弟子身份。袁思远折扇轻点她发间新换的素银簪,桃花眼里笑意狡黠:“怎么,看到三师兄不请安?“
祝婉卿后退半步,撞落廊下悬挂的铜铃。清脆声响中,袁思远欺身上前,单手撑住廊柱将她困在怀中,袖口药草香混着雪松气息扑面而来:“他故意压低声音,温热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垂,“从今日起,你可要唤我'三师兄'了。“
祝婉卿攥紧衣摆,想起昨夜林间相依的温度,此刻却见他褪去狼狈模样,束发玉冠衬得眉眼愈发凌厉。
祝婉卿推开他,大师兄…还在等我,说完便急忙跑掉。
听竹苑
师姐,这就是我的住所吗,看着好生气派啊,原来我们宗门这么有钱的嘛
哈哈谢青鸾笑了笑,小师妹你还不知道吧我偷偷和你说
其实师尊啊根本没多少钱全都是三师弟袁思远出钱的
袁思远?是那个眉心中间有红痣的师兄吗
对啊
那袁师兄这个人…
袁思远啊家住京城,至于是哪里我不太清楚,只知道袁思远是某个达官贵人家的少爷,还有谢青鸾靠近祝婉卿的耳边悄咪咪说,至今没有婚配哦我的婉卿师妹。
哎呀师姐,还要悄悄说我只是问一下
师姐我都懂,婉卿师妹不要害羞啦,三师弟除了脾气臭点,嘴硬一点,但他人还是很好的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师姐,我也没说我想知道啊
师妹,我都懂
祝婉卿看着谢青鸾一脸认真的样子便不再说下去了
第二天申时
祝婉卿特地在袁思远不远处的住所蹲点
好巧啊师兄
小师妹?找我何事啊,难道是昨天晚上那件…
祝婉卿连忙打断,师兄~我来找你肯定是有要事的。
袁思远看着面前笑的一脸真诚的祝婉卿,便没有再说话
我给师兄一个见面礼
祝婉卿把一个香囊放在了袁思远的手里
袁思远余光撇见香囊边角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远字
就当谢你那日救命。“转身要走时,忽被拽住手腕。袁思远指尖捏着香囊系带,神色别扭:“且慢——这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绣得这般难看,传出去岂不是坏我名声?“
“那我下次给师兄送别的!“祝婉卿伸手要抢,却被他高高举起。
这多麻烦师妹了,我自己来吧
说罢抢了祝婉卿腰间别着的香囊
噗哈哈哈哈哈哈,原本以为小师妹是故意的,没想到啊…你绣自己的也是这般模样,你师兄我呢大人有大量,你身上的这个香囊我看着甚至喜欢,就这个吧!
不行!袁思远,你还给我。
祝婉卿踮着脚去够少年手中的绣花香囊
袁思远单手将香囊举过头顶,墨色衣摆随着躲闪的动作翻飞,嘴角挂着笑:“小师妹,是你自己要送我香囊的,我难道没有选择的权利?”
“师弟,莫要在胡闹了”
青玉色衣袂掠过,宋初意不知何时立在廊下。他素来温润的面容凝着薄霜,袖中竹骨折扇敲在袁思远腕间:“师弟,快把东西还给师妹”袁思远漫不经心地抚着手腕,却在祝婉卿伸手时突然后退,将香囊揣进怀里,把绣着远字的香囊扔给了祝婉卿。
小师妹,接住了!
话音未落,人已踩着廊下飞檐消失不见
宋初意露出无奈的神情。
师妹别介意,思远他还像个孩子一样顽皮,我过会去帮你要回来。
不用了,谢谢大师兄
待祝婉卿离开许久,屋内才传来窸窸窣窣响动。袁思远偷偷摸出香囊,放在鼻尖轻嗅,桂花混着艾草的香气漫进鼻腔。他将香囊贴在心口,对着铜镜摆弄了几个姿势,又突然恼羞成怒地将其塞回枕下:“不过是个丑到没边的香囊,谁稀罕......“可辗转反侧时,手指总忍不住摩挲着绣线凸起的“卿“字。
第二日天光微亮,祝婉卿被谢青鸾拉到演武场时,正撞见袁思远靠在兵器架旁,腰间新换的香囊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月白色绣品上的“卿”字在朝阳下格外醒目,惹得路过的弟子频频侧目。
“三师兄这香囊倒是别致。”有好事的内门弟子调笑,“莫不是哪家姑娘的心意?”袁思远脸色骤变,耳尖瞬间漫上红晕,猛地扯下香囊藏进袖中,他余光瞥见祝婉卿站在不远处,心跳陡然加快,抓起一旁的木剑甩过去,“还愣着作甚?今日练不好破风十三式,就围着清微峰跑十圈!”
祝婉卿握着木剑委屈撇嘴,却见袁思远始终偷偷瞟向她的方向。每当她的剑招稍有进步,少年便立刻别开脸,故意大声嘲讽:“这般笨拙的剑法,连山下孩童都比你强!”可眼底藏不住的笑意,连同眉间红痣都跟着发亮。
“慢些。”清润嗓音惊散凝滞的空气。宋初意广袖翻飞,素白指尖已搭上祝婉卿握剑的手,“腕如兰,劲藏于肘,不可蛮力。”他修长手指轻轻转动剑身,带着祝婉卿划出流畅的弧线,阳光穿过他垂落的额发,在祝婉卿耳畔投下温柔的光晕。
祝婉卿欣喜若狂,多谢大师兄,经过刚才的指点,我已经会了些许
袁思远的折扇“咔嗒”折起,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不过是雕虫小技,真要比试……”话未说完。
宋初意已松开手后退半步,温雅笑道:“三师弟自是天赋极高,我也只是略微指点一二”他望向祝婉卿的目光染着关切,“师妹且先歇息,方才用力过急,当心手腕。”
多谢大师兄关怀,大师兄最好啦,祝婉卿露出甜甜的笑容
袁思远看着祝婉卿,心里竟有些刺痛
就属我平时和大师兄关系最好,我自是见不得大师兄被你这蠢笨模样气死,袁思远红着脸说道
祝婉卿刚要说什么被宋初意拦下
宋初意语气依旧温柔:阿远,小师妹只是需要勤加练习,并不是你口中的愚笨之人,快和小师妹道歉。
就是!还是大师兄最好了!我最喜欢大师兄,大师兄不仅模样极好,还是个谦谦君子,不像某些人,就知道欺负弱小为乐,祝婉卿躲在宋初意后面说道
袁思远坏笑的看着祝婉卿
师兄教训的是,我给小师妹道歉,师妹,你师兄我…没错!
说完便消失在了面前
宋初意无奈摇摇头笑道:“孩子气”
暮色浸染琼华宗的飞檐,祝婉卿抱着一堆沾着草屑的书册,跌跌撞撞闯进听雪阁时,谢青鸾正支着下巴,用毛笔给窗台上的绿萝画叶子。
“师姐救我!”祝婉卿把书往案上一甩,整个人瘫在软垫上,“师尊罚我抄《御剑心得》五十遍,说我今天练剑又偷懒......明明是三师兄!他骗我说给我留了桃花酥,结果我刚放下剑,师尊就来了”
谢青鸾放下笔,笑意轻颤:“谁让你在演武场拿剑穗逗他?今早我路过,可是看见某人把袁师弟的剑尖都绕成麻花了。”
“还不是因为他总是逗我!”祝婉卿跑到她身边,盯着谢青鸾未完成的画,“师姐~听说明日师尊要选三名弟子下山采购,你能不能和师尊说带上我一起呀?”
谢青鸾用手轻轻蹭了一下祝婉卿的鼻子,随后宠溺的说道
你呀,罚抄不写了?
祝婉卿挠了挠头,今日!今日保证写完!
谢青鸾被逗得笑出声,从妆奁里取出支蝶形钗子别在她发间:“诺,新做的,用后山夜昙花染的色。”见祝婉卿眼睛发亮,又神秘兮兮地掏出个油纸包,“还有这个,五师弟送来的玫瑰酥,说是特地找凡界厨子学的方子。”
祝婉卿双眼发亮,接过谢青鸾的玫瑰酥,开心的吃了起来。
师姐最好了,我最喜欢师姐!
真的?那你帮师姐一个忙好不好?
师姐你说,我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给你完成!
上次找大师兄借了一本书,今日该归还了,我这画作还没完成,不如师妹帮我送一下?
保证完成师姐的任务!
宋初意居所
祝婉卿攥着谢青鸾借来的《灵植图鉴》,哼着小曲走进了宋初意的住所。推门瞬间,蒸腾的水汽裹着冷松香气扑面而来,屏风后传来水珠坠落的声响。
“大师兄?”她探着脑袋张望,却见雾气氤氲中,一道精瘦的脊背赫然入目。交错的疤痕如蛛网爬满腰侧,狰狞的旧伤与温润公子的形象格格不入,祝婉卿吓得后退半步,书册“啪嗒”掉在地上。
屏风后的水声戛然而止。宋初意慌乱披上外袍,抬眼看见少女涨红着脸,指尖却固执地指向他的伤口:“你、你怎么不处理?这样会留疤的!”
宋初意惊讶的看着祝婉卿,没想到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样的。
祝婉卿像是反应过来,慌忙捂住脸,把书放在了地下。
对不住啊大师兄,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说完便慌乱的逃跑,却因为不看路还撞到了旁边的柱子。
当夜三更,宋初意望着窗台上突然出现的玉瓷瓶发怔。瓶身贴着歪歪扭扭的字条:“师姐说这是去疤灵,每天抹三次!大师兄你放心,我说是我要用的!好好照顾自己——祝婉卿”月光漫过窗棂,将他唇角的笑意染得温柔。
第二日
晨雾未散,明心剑派青石板路上便响起细碎脚步声。祝婉卿背着塞满桂花糕的竹篓,蹦跳着往山门前跑去,发间铃坠随着步伐叮咚作响。谢青鸾手持列好采购清单的素绢,快步跟上时不忘伸手替她理了理歪掉的发带:“慢点跑,当心又摔着。”
祝婉卿突然刹住脚步,指着不远处抱臂而立的玄衣身影,“三师兄又来当门神啦!”只见袁思远墨发束着银丝绦,清冷眉眼扫过她鼓囊囊的行囊,薄唇轻抿成一条直线。
袁思远盯着她腰间新换的流苏荷包,耳尖却不受控地泛起薄红,“小师妹这副模样,莫不是打算把凡间集市都搬回山上?”
“哪有!”祝婉卿晃了晃竹篓,露出里面几包未拆封的檀香,“这不是帮师姐采买制香材料嘛。”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大师兄还说要带我去吃会转圈圈的糖画呢!”余光瞥见宋初意摇着绘有墨竹的折扇缓步走来,月白长衫在晨风中轻扬。
袁思远喉结动了动,从袖中甩出两枚刻着流云纹的玉简:“戌时前必须归山,否则......”话未说完,祝婉卿已经拽着谢青鸾跑下石阶,清脆的笑声惊起林间白鹭。留下脸颊通红的少年对着空荡荡的山道轻咳。
临安城的喧嚣扑面而来时,祝婉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街边糖画摊的转盘吱呀作响,绣庄橱窗里新到的蜀锦流光溢彩,她攥着谢青鸾的手在人群里穿梭,突然被街角吆喝声吸引。“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押大押小稳赚不赔!”朱漆牌匾下的“聚财阁”牌匾泛着油光,隐约传来骰子撞击瓷碗的脆响。
好奇心作祟的祝婉卿将脑袋探进半掩的木门,只见身着墨玉长衫的沈嘉玉被五六个打手团团围住。那人发冠歪斜,额角血迹顺着冷白的脸滑进衣领,却仍握着青瓷酒杯慢条斯理地轻笑:“各位这是要抢钱?”
“让开!”祝婉卿不知何时摸出个竹筒,对着天空“砰”地炸开绚丽火花。趁打手们仰头张望的瞬间,她抄起桌上骰子盅狠狠砸过去,拉着沈嘉玉就往巷子里钻。潮湿的青苔让她脚下打滑,却被少年反手扣住手腕稳稳带起。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沈嘉玉”沈嘉玉倚着斑驳的砖墙缓了缓气息,指腹不经意擦过她腕间红绳,“不知姑娘是哪家......”话音未落,寒光乍现,宋初意的折扇已经横在两人中间,扇骨上的墨竹几乎贴上沈嘉玉的鼻尖。
“小妹,该回了。”温润的声线裹着刺骨寒意,宋初意袖口微动,剑气在青石板上斩出半寸深的裂痕。谢青鸾快步上前,用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挡住祝婉卿沾了赌坊金粉的手:“下次再乱跑,可要告诉父亲了。”
祝婉卿笑了笑,任由两人半拉半拽地带走。转角处,她忍不住回头张望,却见沈嘉玉倚在原地轻笑,指尖捏着她慌乱中遗落的桂花香囊,手指抚摸着上面的卿字。暮色渐浓,香囊上的金线在余晖中泛着微光,仿佛预示着这场意外相逢,不过是惊鸿一瞥的序章。
回山路上,祝婉卿被谢青鸾攥着手腕,宋初意则默默将她护在里侧,三人之间弥漫着微妙的沉默。暮色渐浓,山道上的碎石被踩得簌簌作响,祝婉卿终于憋不住开口:“我就是看那人快被打死了......”
“赌坊鱼龙混杂,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宋初意折扇轻敲她发顶,语气却难得沉肃,“你可知那人什么来历?他是沈氏商会的少东家,虽在商界呼风唤雨,却与三教九流都有牵扯。”
祝婉卿眨着眼睛,脑海中闪过沈嘉玉苍白却带着笑意的脸,还有他接住她时掌心异常的温度。正出神时,忽听山脚下传来熟悉的清喝:“小师妹!”
袁思远提着两盏气死风灯立在石阶上,玄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快步上前,一眼瞥见祝婉卿凌乱的发梢和沾着青苔的裙摆,脸色瞬间阴沉:“戌时已过三刻,身上还带着脂粉气,你们去了哪里?”
“三师兄别生气嘛!”祝婉卿忙掏出油纸包,“我们买了桂花蜜饯,可甜了......”话未说完,袁思远已经转身大步往山上走,脚步声震得石阶都在发颤。
“对不起嘛。”祝婉卿小跑着跟上,伸手扯住袁思远的袖摆,“下次我一定准时回来。”少年僵着身子没回头,却悄悄放慢了步伐。月光穿过林间缝隙,在两人重叠的影子里洒下细碎银斑。
暮色漫过观星阁飞檐时,祝婉卿攥着暗纹锦帕的指尖沁出薄汗。药庐飘来的艾草香混着丹砂气息,在回廊转角处与夜风相撞,惊得她踉跄半步,怀中青瓷药瓶险些滚落。
“小师妹?”
清冽嗓音惊得她浑身一颤,转身便撞进宋初意墨玉般的瞳孔里。
“师、师兄。”祝婉卿慌忙将药瓶往袖中藏,却见宋初意目光扫过她绯红的耳尖,忽而伸手扣住她手腕。温热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心头剧跳,药瓶“当啷”坠地,在青石板上磕出清脆声响。
“治疤痕的九转回春膏?”宋初意俯身拾起药瓶,拇指摩挲着瓶身錾刻的云纹,“这药坊每月只制三瓶,前日我去时便被告知已售罄。”他抬眼望向她,眼底翻涌的情绪晦暗不明,“原来被师妹买了去。”
大师兄,你这伤再不抹药的话会留疤的
宋初意静静看着祝婉卿,眼底尽显温柔
多谢小师妹,之前师尊也给我送过药,这点…你是无须担心的
祝婉卿松了口气,“那就好”
在祝婉卿要走时宋初意突然拉住
“哎?师兄怎么了”
宋初意看着祝婉卿,眼里有着莫名的情绪
宋初意淡淡道“进去说吧”
屋内
小师妹…你不怕吗?
怕?怕什么
宋初意薄唇抿了抿,艰难开口道
我身上的伤…是不是很恐怖?
祝婉卿看出宋初意的为难,没有说话,而是帮宋初意上药
“痛不痛?”她的声音轻得像飘在烛火上的纱,指腹抚过凸起的疤痕时,宋初意浑身紧绷。
“其实不用......”宋初意偏头想躲开,却见祝婉卿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伤口:“以后别再这样了,大师兄你要照顾好自己。”
药瓶倾倒的瞬间,清冽药香漫过两人呼吸。祝婉卿指尖蘸着药膏,小心翼翼涂抹在疤痕上,动作轻柔得像擦拭易碎的琉璃。
宋初意望着她低垂的眉眼,喉间突然发紧,那些藏在心底的暗潮翻涌而上,将他的理智溺毙在这方寸药香里。
窗外夜风骤起,吹得烛火剧烈摇晃。祝婉卿被烟雾迷了眼,正要后退,却被突然扣住手腕。宋初意掌心滚烫,疤痕在烛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倒映着她怔愣的面容:“小师妹,我......”话未说完,忽闻远处传来谢青鸾的声音:“小师妹,小师妹,你在哪?”
祝婉卿慌忙抽回手,药瓶“咚”地落在案几上。宋初意望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指腹无意识摩挲着仍残留温热的掌心,窗外月色漫进来,将那道狰狞疤痕染成温柔的银白。原来在这寒夜药香里,他早已将心遗落在她指尖的温度里。
回到听竹苑
祝婉卿蜷缩在寝殿的竹榻上,指尖无意识揪着锦被边角。窗外夜枭的啼叫混着檐角铜铃轻响,搅得她心绪愈发烦乱。宋初意方才泛红的眼尾、颤抖的指尖,还有那句未说完的话,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不断回放。
“大师兄人这么好……”她将脸埋进软枕,闷声呢喃。
宋初意生得芝兰玉树,待人温文尔雅,平素总默默将她护在身后。那日深夜他倚在廊下,月光勾勒出他苍白的轮廓,连额前碎发都染着脆弱的美感,可自己当时却像被抽走了魂魄,除了递药,竟不知该作何回应。
许是我想多了,大师兄他…对谁都是这般温柔,说不定是当时我脸上有东西,嗯!一定是的
说罢祝婉卿便爬起来照镜子
不是?我脸上还真有东西啊,我今天吃的桃花酥的残渣还在我嘴上!啊啊啊啊啊啊被大师兄看到了这么不好的一面…
卯时三刻的晨钟惊散薄雾,祝婉卿攥着书卷的指尖沁出薄汗。观星台前的石阶上,宋初意负手而立,玄色衣袍被晨风掀起暗纹,他额前碎发垂落,映得那道疤痕更添几分清寂。
“师妹。”宋初意转身时带起一缕药香,祝婉卿慌忙后退半步,撞进身后温热的胸膛。袁思远挑眉扶住她摇晃的身形,银铃在两人之间轻响:“冒冒失失的,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哦!你把大师兄的书卷藏起来了对不对?所以你看到大师兄才会这么害怕!”
宋初意摸了摸祝婉卿的头,淡淡的笑道:“师弟莫要胡说,是咋日我见师妹脸上有东西还没来得及说,师妹就走了,估计是回去之后发现了”
祝婉卿不敢直视宋初意,自己小声念叨着:“原来真是我脸上有东西的事情啊…我还以为,哎我怎么这么自恋呢”
袁思远笑道:“小师妹,下次注意点,你不是在大师兄面前最注意形象了吗,这次怎么…”
祝婉卿生气的打了一下袁思远
袁思远抱着手臂傻笑:“怎么在我面前就不注意形象了,太不公平了吧”
祝婉卿没有说话,气鼓鼓的回了座位
祝婉卿正对着《丹道百解》第七卷发愁。指尖反复摩挲泛黄书页,炉鼎火候配比的字句在眼前游移成模糊的墨团,忽有清冽气息笼罩头顶,玄色衣摆扫过她垂落的发梢。
“又在走神?”袁思远屈指叩在案上,惊得她险些碰翻砚台。少年倚着雕花书架,银铃随着动作轻晃,目光扫过她画满批注的页脚,“三日前师尊讲过的凝霜诀,你不会的话默写十遍。”
祝婉卿攥紧狼毫,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余光瞥见袁思远倚在窗边翻阅典籍,侧脸被晨光照得轮廓分明,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笔尖微顿,纸上“霜”字多添了一横,她慌忙用袖口遮掩,却听身后传来轻笑:“小师妹的字,倒比炼丹炉还容易失控,就像你上次送我的那个香囊一样,那个卿字,丑死了”
那你还给我!
都送给我多久了,哪有收回的道理,反正我不给
午后课业是实战演练。祝婉卿执剑的手微微发抖,对面袁思远的剑锋却稳如寒潭。银铃声骤响,他侧身避开她刺来的剑招,玄色衣摆翻飞间,竟绕到她身后扣住手腕:“破绽百出,若换作敌人——”温热呼吸扫过耳畔,“此刻你已落败。”
祝婉卿耳尖通红,反手欲挣,却被袁思远带得跌进怀中。少年腰间的银铃被撞的发出细碎声响。“别分心。”他松开手时指尖擦过她掌心,留下转瞬即逝的温度。祝婉卿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握剑的手又紧了紧,连剑身都在微微震颤。
第二日
云雾缭绕,古松虬枝间挂满赤色灯笼,将巍峨的玄霄宗映得流光溢彩。一年一度的「灵狩试练」即将拉开帷幕,宗门前的广场上早已聚满了跃跃欲试的弟子。
“婉卿师妹。“
温柔嗓音从身后传来,祝婉卿转身,便见宋初意手持签筒立于三步之外。少年身着月白长袍,腰间玉佩随动作轻晃,温润如玉的面容上带着和煦笑意:“可要与我同抽?“
不等祝婉卿回答,不远处忽起骚动。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身着玄色劲装的袁思远负手走来,眉心中的红痣如血,在冷白肤色映衬下格外醒目。他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章菁,少女手里攥着枚绣着并蒂莲的帕子,目光黏在袁思远身上,一刻也不肯移开。
祝婉卿鞠躬道:“六师姐”
章菁开心的回答道:“小师妹,你还没抽签吧?”
是,刚好要抽
宋初意将签筒递过来,她伸手抽出竹牌,瞥见上面“双生“二字时,心跳漏了一拍。抬眼望向宋初意,正对上他温柔的目光,少年晃了晃手中相同的竹牌,轻声道:“看来是天意。“
袁思远不服气道:“小师妹,你可别拖大师兄后腿,就你这剑法练八百年都追不上我,还不如让我来带带你”
祝婉卿双手叉腰,生气的看着袁思远道:“才不要,大师兄可不会像你这样数落我。”
袁思远吃瘪,意识到祝婉卿可能真的生气便没有再说话,反而是章菁在旁边叽叽喳喳的,祝婉卿看着这一幕想到了自己烦袁思远的场景,一般这个时候袁思远会继续嬉皮笑脸的和她斗嘴,但是面前的少年目光冷淡,没有理会章菁,而是往里走去
宋初意摸了摸祝婉卿的头:“师妹,我们也该进去了”
晨光爬上山顶时,试练正式开始。祝婉卿与宋初意结伴踏入迷雾森林,林中叶影婆娑,偶尔传来灵兽低鸣。宋初意走在前方,手中折扇轻点,为她拨开低垂的藤蔓:“师妹当心,这一带常有荆棘兽出没。“
话音未落,忽有破空声袭来。宋初意反应极快,揽住祝婉卿的腰旋身避开,寒光擦着耳畔飞过,钉入身后树干,竟是支淬了毒的箭矢。
“小心!“祝婉卿抓住宋初意的衣袖,将他往后拽了半步。一支箭矢擦着他肩头飞过,在衣料上留下焦黑痕迹。她望着少年苍白的脸色,心急如焚:“你受伤了?“
宋初意低头看着肩头,又抬眼望向祝婉卿。少女杏眼圆睁,眼尾泛着红,分明比他还紧张。心口某处突然发烫,他摇头笑道:“无碍,只是擦破点皮。“说着取出疗伤药粉,却被祝婉卿夺了去。
“别动。“祝婉卿踮脚,小心翼翼地为他涂抹药粉。呼吸间尽是少女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宋初意望着近在咫尺的娇俏面容,心跳渐渐失了节奏。
另一边,袁思远冷着脸甩开章菁的手:“别碰我。“
“可是思远...“章菁眼眶泛红,“咋日若非你救我,我早就被苍狼兽给...你说你出现的这么及时,一定是平时很注意我,不是心悦我还能是什么?“
那日她不慎落入苍狼兽领地,千钧一发之际袁思远现身击退群狼。自那之后,她便认定这是天赐良缘,整日跟在对方身后。
袁思远揉着眉心:“师姐,我当时是下山给小师妹买东西了,凑巧遇见你,伸出援手罢了,不是特意去寻你的。”
忽有熟悉的铃铛声传来。他神色微变,循着声音望去,穿过层层枝叶,恰好看见宋初意揽着祝婉卿的腰,两人距离极近,几乎要贴上彼此。
心口骤然泛起怒意,袁思远握紧拳头。他告诉自己,不过是担心婉卿安危,可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宋初意环着祝婉卿的手臂上
章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底闪过妒意:“原来祝师妹和宋师兄在一起。“她故意凑近袁思远,“不过他们看起来很般配呢。“
袁思远冷哼一声,转身便走。章菁急忙跟上,嘴里还念叨着:“思远,我们接下来抓什么灵兽呀?我听说...“
祝婉卿和宋初意解决掉偷袭者后,继续往森林深处走去。夕阳西下时,他们已经捕获了三只二阶灵兽。宋初意将最后一只雪狐收入灵兽袋,转头看见祝婉卿蹲在溪边,正小心翼翼地为受伤的小兔子包扎。
暮色给少女镀上一层柔光,她神情专注,连耳尖被树枝勾住一缕青丝都未察觉。宋初意心跳漏了一拍,鬼使神差地走上前,伸手为她取下发丝。
祝婉卿抬头,撞进少年温柔的目光里。两人皆是一愣,宋初意的手还悬在半空,祝婉卿的脸颊渐渐染上红晕。
突然,地面剧烈震动。宋初意脸色骤变,拉着祝婉卿后退:“是撼山熊!“话音未落,巨大的黑影已从林间冲出,熊掌带起的劲风将周围树木连根拔起。
宋初意将祝婉卿护在身后,他咬牙催动灵力,符咒发出耀眼光芒,却只堪堪挡住撼山熊一击。祝婉卿见状,取出腰间铃铛,清喝一声,铃声化作音波攻向巨兽。
然而撼山熊皮糙肉厚,短暂的停顿后,怒吼着再次扑来。宋初意灵力消耗过大,闪避不及,眼看熊掌就要落下——
千钧一发之际,祝婉卿冲上前推开他。自己却被巨兽带起的气浪掀飞,撞在树上,吐出一口鲜血。
“婉卿!“宋初意红了眼,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接住坠落的少女。两人重重摔在地上,祝婉卿伏在他胸口,温热的血顺着嘴角流下,滴在他衣襟上。
宋初意手忙脚乱地为她擦血,声音发颤:“你怎么样?“低头时,两人鼻尖几乎相触,呼吸缠绕在一起。祝婉卿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慌乱中想要起身,却牵动伤口,痛呼一声又跌回他怀里。
宋初意的瞳孔骤然收缩,某种蛰伏已久的力量在经脉中轰然苏醒。
黑雾从宋初意周身弥漫开来,原本温润的面容泛起诡异的青灰色。他徒手攥住撼山熊挥落的巨爪,骨骼碎裂声混着野兽嘶吼在林间炸开。祝婉卿挣扎着爬起来,惊恐地看着宋初意的指甲化作三寸长的利爪,掌心浮现血色咒纹,那分明是玄霄宗严令禁止的魔教功法!
“大师兄!“她踉跄着扑过去,却被无形气墙震退。宋初意脖颈青筋暴起,转头看向她的刹那,双眼已化作血红色。祝婉卿望着那双陌生的眸子,忽然想起他曾说过的话——“小时候发过高烧,醒来后就记不清以前的事了“。此刻少年周身翻涌的魔气,竟与传闻中的魔教圣女气息如出一辙。
撼山熊的哀嚎戛然而止。宋初意指尖滴落的血珠渗入泥土,寸寸草木迅速枯萎。他缓步走向祝婉卿,喉间发出非人的低咆。少女强撑着站起身,解下腰间鎏金铃铛。当清脆铃音响起时,宋初意的脚步顿了顿,血瞳中闪过一丝挣扎。
“是我,祝婉卿...“祝婉卿攥着铃铛的手在发抖,声音却出奇的镇定,“你说过要带我去看云栖谷的萤火虫,说要教我画符咒...“记忆碎片在宋初意脑海中炸开,暴雨、后山偷摘的杏子、还有她为他包扎伤口时颤抖的指尖。血瞳逐渐消退,黑雾如潮水般退去,宋初意眼前一黑,栽进祝婉卿怀中。
祝婉卿踉跄的爬起来,处理了憾山熊的尸体
宋初意这时缓缓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小师妹,你没事吧,刚才好像…嘶…我不记得了”
我没事的,大师兄
宋初意叹了口气:“我们回去”
宋初意扶着祝婉卿往回走
这一幕恰好落入匆匆赶来的袁思远看到。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宋初意怀中的祝婉卿,看着两人亲密的姿势,只觉得胸腔里有团火在烧。章菁跟在他身后,见状故意惊呼:“呀!祝师妹和宋师兄这是...“
袁思远握紧剑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告诉自己,不该生气,不该在意,可看着宋初意小心翼翼搂着祝婉卿的模样,心里却像是被万千蚁虫啃噬。
祝婉卿终于发现袁思远的存在,挣扎着要起身。宋初意却将她抱得更紧,抬头看向袁思远,目光坚定:“师弟,婉卿受伤了,我带她先回宗门。“
袁思远看着宋初意护着祝婉卿远去的背影,许久才收回目光。章菁凑过来,娇声道:“思远,我们也继续抓灵兽吧?“
“不用了。“袁思远冷声开口,转身离开。他怕再待下去,自己会控制不住去找宋初意问个清楚——明明是他先认识祝婉卿,明明每次危险他都想护她周全,为什么最后抱她的人却是宋初意?
夜色渐深,明心剑派灯火通明。祝婉卿躺在寝殿榻上,望着帐顶出神。宋初意守在床边,不时为她更换冷毛巾。
“还疼吗?“他轻声问。
祝婉卿摇头,目光落在少年染血的衣襟上:“今日多谢你。“
宋初意笑了笑,伸手轻轻抚上她的发顶:“说什么傻话,我们是搭档。“看着少女恬静的睡颜,他在心底默默道,不止是搭档。
另一边,袁思远站在窗前,望着明月出神。章菁送来的伤药放在桌上,早已凉透。他伸手摸向眉心的红痣,想起祝婉卿每次见到他,总会盯着那颗红痣发呆。那时他总觉得烦,如今却开始怀念那种目光。
夜风拂过,吹乱他额前碎发。袁思远握紧拳头,暗暗发誓:下次,换我来保护你
祝婉卿轻轻摸了摸藏在袖中的血色羽毛。那是在宋初意昏迷时,从他发间飘落的——与她在藏经阁见过的魔教圣物“血凰羽“,一模一样
祝婉卿似乎已经猜到什么,但还是选择了大师兄
休息几日,也不见袁思远的身影,祝婉卿便想着去找他
刚出门,就发现袁思远倚在门框上,注视着自己,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和当初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去哪?袁思远问道
祝婉卿没想到袁思远会这么问,支支吾吾道:“我去找师姐”
袁思远一直盯着祝婉卿不说话,眼底的欲望恨不得把祝婉卿关起来
祝婉卿只觉得今天的三师兄毛骨悚然,直接跑开了
暮春的风裹着槐花香掠过听竹苑,谢青鸾捏着那封字迹潦草的家书,指节泛白。信纸边缘晕开的水渍早已干涸,却在她心里洇出大片阴霾。父亲在信中说旧疾复发,大夫束手无策,想见她最后一面。
祝婉卿一脸凝重的看着谢青鸾:“师姐,此事不可耽搁,我即刻陪你下山”
山路崎岖,两人快马加鞭。谢青鸾心急如焚,眼前不断浮现父亲病榻上的模样。祝婉卿默默跟在她身后,用帕子为她擦去额角的汗珠。这份体贴让谢青鸾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暮色四合时,谢府朱漆大门已在眼前。门房见了谢青鸾,神色复杂:“大小姐可算回来了,老爷......“话音未落,内院传来一阵啼哭。谢青鸾脸色骤变,提裙便往内室跑去。
推开雕花木门,药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榻上的谢老爷形容枯槁,眼窝深陷,见了女儿,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鸾儿......“谢青鸾扑到榻前,握住父亲枯瘦的手,泪水夺眶而出:“父亲,女儿不孝,回来晚了。“
“回来就好......“谢老爷气若游丝,目光越过女儿,落在门口的祝婉卿身上,“这位是......“
“她是我同门师妹,特地陪我回来的。“谢青鸾解释道。谢老爷微微点头,似是放下心来,又叮嘱了几句,便沉沉睡去。
安顿好父亲后,谢青鸾才注意到屋内还有一人——身着桃红色襦裙的少女,眉眼间与谢青鸾有几分相似,此刻正怯生生地站在角落。这是谢青鸾同父异母的妹妹谢玉瑶,小妾刘氏所生。
谢青鸾脸色瞬间冷下来。看到这个妹妹,她就想起生母难产而死的惨状。坊间传言,母亲生产时,刘氏故意拖延请大夫的时间,才导致一尸两命。自那以后,谢青鸾对刘氏母女避之不及,哪怕玉瑶从小就喜欢黏着她,她也从未给过好脸色。
“阿姐,你终于回来了“谢玉瑶开口,眼中满是期待。谢青鸾却别过脸去,拉着祝婉卿转身就走:“我的房间在哪里?“
“阿姐......“谢玉瑶上前一步,挡住去路,眼中满是期待。谢青鸾却别过脸去,对丫鬟道:“带我们去客房。“转身时,她没看到谢玉瑶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
祝婉卿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幕,轻声道:“她似乎很在意你。“谢青鸾冷哼一声:“在意?她母亲害死我娘的时候,可曾在意过?“祝婉卿不再多言,只是默默握紧她的手。
次日清晨,谢青鸾守在父亲榻前喂药。祝婉卿独自在花园散步,却在蔷薇架下撞见了谢玉瑶。少女倚着朱红廊柱,手中团扇轻点着地面:“你就是那个跟阿姐回来的人?“
“正是,不知妹妹所为何事?”祝婉卿回答道
“你和阿姐关系很好?”谢玉瑶上下打量祝婉卿道
祝婉卿不想招惹是非,想着没什么好说的刚要离开就被谢玉瑶泼了一身茶水
“阿姐是我一个人的。“谢玉瑶冷笑,手中的凉茶泼向祝婉卿。月白襦裙顿时被褐色污渍浸透,浓郁的茶香混着羞辱扑面而来。祝婉卿后退半步,还未开口,谢玉瑶已尖着嗓子喊道:“来人啊!有贼!“
几个家丁闻声赶来。谢玉瑶恶人先告状:“我见她鬼鬼祟祟在花园里,定是想偷东西!“祝婉卿正要辩解,谢青鸾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住手!“
只见谢青鸾快步走来,看到祝婉卿狼狈的模样,眼神瞬间冷得像冰。她挡在祝婉卿身前,盯着谢玉瑶:“你又在搞什么鬼?“
“阿姐!“谢玉瑶扑过去,却被谢青鸾侧身避开,“她才是坏人!“
“我亲眼所见,是你故意刁难。“谢青鸾语气冰冷,“若再敢动婉卿一根手指,休怪我不念姐妹情分!“
谢玉瑶呆立原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从小到大,她无数次渴望得到姐姐的关注。小时候,她会把最甜的桂花糕藏起来等姐姐回来;下雨天,她会举着伞在门口等上几个时辰。可姐姐总是对她视而不见,如今却为了一个外人这般斥责她。
此后,谢玉瑶的刁难愈发频繁。她让人在祝婉卿的饭菜里多加辣椒,在她必经的路上撒满青苔,甚至在她的被褥里藏了蝎子。每一次,谢青鸾都毫不犹豫地站在祝婉卿这边,这让谢玉瑶心中的怨气如野草般疯长。
屋内,祝婉卿和谢青鸾在谈论要事
“师姐,伯父的药还没有办法吗”
“这药材的价格极其昂贵,且不说这价格了,就连数量也是极少”
“我有办法”
谢青鸾不可思议的看着祝婉卿,:“师妹,此话当真?”
祝婉卿坚定地回应着:“今日,我先回家中取药,师姐且先等候着,我速速就回”
谢青鸾摸着祝婉卿的手,担忧的说道:“我不放心”
祝婉卿拍了拍谢青鸾的手,“师姐,你当我进明心剑派这么久,是来吃白饭的吗”
谢青鸾笑着碰了一下祝婉卿的鼻子,“都这个时候了,还和我开玩笑”
祝婉卿傻笑道:“师姐放心!保证去的时候一个人回来的时候还是一个人,绝对不会是半个人的”
谢青鸾虽然不想,但这是目前唯一一个办法,只能给祝婉卿找了一匹快马
暮春的斜阳给镇国侯府的朱红宫墙镀上一层金纱,祝婉卿攥着师姐的药方,指尖在“千年雪参“四字上摩挲。侯府门前石狮子昂首而立,铜制门环上还留着幼时她刻下的歪扭纹路。
“大、大小姐!“守门的老仆举着拂尘僵在原地,待看清来人面容,声线猛地拔高,“快传内院!大小姐回府了!“铜铃般的呼喊声顺着游廊炸开,惊起檐下白鸽扑棱棱飞向天际。
穿堂风裹着熟悉的玉兰香扑面而来,祝婉卿尚未跨进垂花门,两道身影已疾步而来。侯夫人鬓边珍珠步摇晃出细碎流光,月白织金襦裙沾着未干的胭脂渍,显然是匆忙间未及收拾:“我的卿儿!“带着体温的软缎披风瞬间裹住她肩头,“三年未见,怎瘦成这样?“
“母亲,我此番......“祝婉卿话未说完,身后传来沉稳脚步声。镇国侯玄色锦袍上暗纹如龙隐云海,面上虽绷着威严,眼底却藏不住欣喜:“不是说明心剑派戒律森严?可是受了委屈?“宽大的手掌虚扶在她肩头,这动作与幼时送她上马车时别无二致。
“父亲母亲误会了。“祝婉卿展开染着墨香的药方,“我师姐的父亲旧疾复发,需得府中冰窖所藏千年雪参做药引。“话音未落,侯夫人已转身吩咐:“来人!取库房钥匙,将雪参取来!“
“且慢。“祝婉卿从袖中取出鎏金小匣,“女儿新制的醒神香,提神醒脑最是管用。“匣中三枚香饼雕着并蒂莲纹,与侯夫人腕间玉镯上的纹样如出一辙。侯夫人指尖轻颤,将女儿的手握得更紧。
正说话间,珠帘叮咚作响,贴身丫鬟小桃捧着银盆冲进来,眼眶通红:“小姐可算回来了!这三年奴婢天天在佛堂祈福......“话音被哽咽截断,她慌忙用帕子擦拭眼角,却又眼疾手快接住祝婉卿解下的披风。
镇国侯背过身去咳嗽两声,再转身时手中多了个檀木匣:“前日得了对羊脂玉镯,想着你该喜欢。“匣中玉镯温润似雪,内圈却刻着“平安“二字,显然是特意吩咐工匠所制
小桃已捧来锦盒,除了裹着冰绡的雪参,还压着几匹蜀锦:“夫人说要给小姐裁春衫,这匹海棠红最衬肤色。“锦缎触感细腻,边角绣着细密的缠枝纹,针脚间皆是思念。
檐角铜铃轻响,祝婉卿望着暮色渐浓的庭院,终于轻轻叹了口气:“药引已取到,女儿得即刻返程。“
“这就要走?“侯夫人眼眶泛红,突然转身疾步而去。再回来时,手中食盒还冒着热气:“厨房新做的玫瑰酥,你最爱吃的。“食盒夹层里,还塞着几封未拆封的家书,信纸边角被摩挲得发毛。
祝婉卿喉头酸涩,对着父母深深一拜。踏出侯府门槛时,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小桃举着新制的护腕追到马车旁,绣着的瑞兽栩栩如生:“小姐路上当心,府里永远等您回来。“
马车辚辚驶出长街,祝婉卿掀开青纱,只见侯府门前,父母与丫鬟的身影渐渐缩成小点,却始终固执地立在暮色里,恍若记忆中永不褪色的画轴。
暮色中的谢府灯火初上,祝婉卿攥着裹着冰绡的千年雪参,疾步穿过九曲回廊。指尖还残留着侯府临别时的温度,而此刻心中最牵挂的,是西厢房里守在病榻前的谢青鸾。
推开雕花木门,药香混着烛火气息扑面而来。谢青鸾斜倚在圈椅上,素白衣襟沾着药渍,乌发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苍白的脸颊旁。听见脚步声,她猛地抬头,眼中倦意瞬间化作惊喜:“婉卿,你可算回来了!“
“快别起身。“祝婉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锦盒轻轻放在案上,“雪参取到了,千年品相,定能医好伯父的病。“她小心翼翼揭开冰绡,莹白如雪的参体在烛火下泛着温润光泽。
谢青鸾的手指微微颤抖,触到参须时忽然顿住:“这个品相…怕不是寻常百姓家所能拥有的,婉卿你…?”
师姐,我随后再和你解释,先救伯父要紧
谢青鸾点头答应,转头让下人去厨房把药煎了
祝婉卿笑着从袖中取出食盒:“这是我娘特意做的玫瑰酥,你照顾伯父这么久肯定没吃饭。“酥皮层层叠叠,掰开时玫瑰香气四溢,还带着温热的余温。
谢青鸾望着手中的点心,眼眶突然泛红。这些年她习惯了独自面对风雨,却忘了被人牵挂的滋味这般温暖。“婉卿,谢谢你。“她声音发闷,将头轻轻靠在祝婉卿肩上。
祝婉卿环住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师姐跟我还客气什么?“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个绣着并蒂莲的锦囊,“这是我爹让我给你的,说是能辟邪保平安。“
谢青鸾展开锦囊,里面躺着枚刻着祥云纹的玉佩,触手生温。她心中泛起涟漪,有感动,更有从未有过的安心。原来除了血脉至亲,这世上还有人这般记挂着她。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脚步声。谢玉瑶捧着药碗站在门口,看到两人亲昵的模样,脸色微微发白。但当她瞥见桌上的千年雪参时,眼中闪过惊讶:“这是......“
“是婉卿取来的药引。“谢青鸾下意识将祝婉卿护在身后,“有了它,父亲的病定能好转。“
谢玉瑶咬了咬唇,将药碗轻轻放在桌上:“姐姐,我来喂父亲服药吧。“她的目光扫过祝婉卿,又迅速移开,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酸涩。
祝婉卿悄悄握了握谢青鸾的手,低声道:“我先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热水。“她知道,这对姐妹需要时间解开心中的结。
离开厢房时,祝婉卿回头望去。烛火摇曳中,谢青鸾正细心地吹凉药汤,而谢玉瑶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极了渴望被关注的孩童。
谢老爷的病体在千年雪参的调养下终于有了起色。然而,谢玉瑶与谢青鸾之间的僵局,却比顽疾更难治愈。
谢玉瑶依旧会每日清晨将熬好的药汤放在父亲房门口,却再不敢踏入姐姐的院子。她常躲在假山后头,看谢青鸾和祝婉卿在花园练剑。两人衣袂翻飞间,祝婉卿会细心为谢青鸾擦汗,而姐姐眼底的温柔,是谢玉瑶从未见过的。
一日午后,谢玉瑶抱着新采的桂花糕路过回廊,忽闻祝婉卿的声音从凉亭传来:“师姐,玉瑶其实很在意你。那天我看见她在祠堂跪了整整两个时辰,求你能原谅她......“谢玉瑶攥紧食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不该迁怒于你。“谢青鸾的语气虽冷,却带着一丝犹豫。谢玉瑶转身就跑,桂花糕散落一地,惊起两只麻雀。
谢老爷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了两人面前,:“青鸾啊,你妹妹她…”
父亲别说了,谢青鸾冷淡道:“我与拭母仇人的女儿并没有什么关系,她才不是我的妹妹”
只见父亲缓缓走来,脚步虚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们的母亲。“
谢青鸾浑身一震:“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老爷叹了口气,在石凳上坐下:“你们母亲难产那天,刘氏确实延误了请大夫的时间。但她不是故意的——她当时被毒蛇咬伤,昏迷了整整两个时辰。玉瑶当时才三岁。“谢老爷声音哽咽,“她跌跌撞撞跑了半个时辰,摔得浑身是伤,才把大夫请来......可终究是晚了一步。“
谢青鸾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她想起小时候,谢玉瑶总是带着满身伤痕来找她,她却嫌她脏,总是不耐烦地把她赶走。原来那些伤口,都是为了救母亲留下的。
祝婉卿轻轻握住谢青鸾颤抖的手:“师姐,现在改过还不算晚。”
转眼到了中秋,谢府张灯结彩。谢玉瑶独自坐在绣楼,望着窗外圆月发呆。忽然,一阵银铃声由远及近,祝婉卿提着一盏莲花灯出现在门口:“师姐在望月亭备了酒菜,让我来喊你。“
玉瑶浑身僵硬:“阿姐怎会......“话未说完,祝婉卿已拉起她的手:“去看看就知道了。“
穿过挂满灯笼的长廊,望月亭里烛火摇曳。谢青鸾身着月白长裙,面前摆着谢玉瑶最爱吃的糖桂花。见她到来,谢青鸾别过脸,耳尖泛红:“不过是看在父亲的面上......“
谢玉瑶眼眶瞬间湿润,却倔强地不肯落泪。祝婉卿悄悄退下,亭中只余姐妹二人的呼吸声。良久,谢青鸾取出个锦盒,里面是支雕刻着并蒂莲的玉簪:“你生辰快到了......“
谢玉瑶终于崩溃大哭,扑进姐姐怀里:“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原谅我......“谢青鸾的身体僵了僵,最终轻轻环住妹妹:“是我错怪你这些年......“
此后,谢玉瑶开始小心翼翼地靠近。她会在谢青鸾练剑时,默默准备好绿豆汤;看到祝婉卿为姐姐梳头,便偷偷学了发式,第二天怯生生地问:“姐姐,我也能为你梳吗?“
那日谢青鸾外出采药,突遇暴雨。谢玉瑶听闻后,顶着斗笠冲进雨幕。她在悬崖边找到昏迷的姐姐时,自己的裙角已被荆棘划破,鲜血顺着小腿流下。
“傻丫头......“谢青鸾在病榻上醒来,看着守在床边的谢玉瑶,第一次主动为她擦去脸上的泥水。谢玉瑶破涕为笑,露出两颗虎牙:“阿姐以前总说我笨,这次终于做对了一件事。“
隆冬时节,谢府的梅花凌寒绽放。谢玉瑶捧着刚烤好的栗子,蹦蹦跳跳地扑进姐姐怀里:“祝姐姐说,你最喜欢吃烤栗子!“谢青鸾剥着栗子壳,嘴角含笑:“就你嘴甜。“一旁的祝婉卿望着这幕,眼中满是欣慰。
暮春的细雨缠绵,打湿了谢府的青瓦白墙。祝婉卿站在朱红大门前,望着谢青鸾和谢玉瑶姐妹俩,心中满是不舍。谢玉瑶紧紧握着她的手,眼中泛起泪光:“此番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放心,等安顿好宗门事务,我定会再来。“谢青鸾轻声安慰,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递给谢玉瑶,“这是避虫香,夏日用最好,可别再被蚊虫咬得满身包了。“
谢玉瑶红着眼眶接过香囊,小声嘟囔:“知道了,就你爱操心。“嘴上虽这么说,却将香囊小心翼翼收进怀中。
镇国侯府的马车已在路口等候,车夫不时扬鞭催促。谢青鸾咬了咬唇,狠下心转身离去。身后传来谢玉瑶的哭喊:“姐姐一定要回来!“谢玉瑶的身影在雨幕中越来越模糊,却始终伫立在原地。
回到明心剑派时,暮色已浓。祝婉卿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居所,却在转角处撞见了袁思远
祝婉卿刚要开口,袁思远已大步上前。少年素来冷硬的眉眼此刻扭曲成痛色,指节因为攥紧她的手腕而泛白:“三个月零七天,你知道这八十一天我是怎么过的吗?“他的声音突然拔高,惊起檐下栖息的寒鸦,“后山的剑冢被我劈得碎石飞溅,藏经阁的典籍被我翻烂了边角!“
祝婉卿被抓得生疼,却倔强地别过头去,我是为了取药救谢伯父,你又不是不知。
温热的液体砸在祝婉卿手背上。袁思远别过脸去,喉结剧烈滚动,却掩不住滚落的泪珠:“你在信中说去去就回,我日日在山道上等。暴雨冲垮了石阶,我浑身湿透也要去确认有没有你的消息......“他猛地将她拽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人揉进骨血,“可你倒好,在外面逍遥快乐了是吧!“
祝婉卿这才惊觉,少年一向束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此刻凌乱不堪,眼底布满血丝,嘴角还结着干涸的伤口。记忆中那个永远矜贵自持的袁思远,竟为了她这般憔悴。
“师兄......“她抬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却被一把抓住手腕。袁思远埋首在她颈间,滚烫的泪水浸透衣襟:“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不要丢下我好不好?.....“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一个幼小的孩童
祝婉卿反抱住他颤抖的身躯,鼻尖酸涩,她轻轻抚着他的背,“你看,我把你最喜欢的枣泥酥藏在最里层,一点都没压碎。“
袁思远别过脸,耳朵却悄悄红了:“谁要吃这种甜腻的东西......“话虽如此,手却很诚实地接过了油纸包。
夜色渐深,山风轻拂。祝婉卿望着袁思远别扭的样子,心中的不舍与疲惫渐渐消散。或许,这就是牵挂的滋味,既有离别的苦涩,又有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