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郑泌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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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开闸泄洪

有些人固执,只是没有找到他固守的核心。

若是找到了,那拿捏他们,就像拿起一块脆饼干一样轻松。

然而这种人的核心,一般人还真撼动不了。

因为他们心里装着的,是其他人理解不了的东西。

例如,海瑞心里装着的,就是淳安百姓,两岸民众。

从他的所作所为,不用猜,摆在明面上,大家都知道。

却没人真正从民众的角度,去帮助他们。

为何海瑞能被动拥有五大定律,这是因为他站在民众中,是民众给了他如此伟力。

民众对朝廷失去了信任,他们相信海瑞,而不是他身上的官服。

圣人告诉他,与君共治天下。

作为民众利益的代表,作为父母官,他会去争。

他是真的把自己当热爱子民的父母,用实际行动去践行。

处处为百姓考虑,把他们当人来对待。

为了心中大义,做事果决刚毅。

他认定了,心中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所以,才会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整个大明官场,不管是谁来,能有几个人如此?

嘴上说得比唱的都好听,可白花花的银子摆在眼前,什么都抛之脑后了。

郑兆安思索良久,这是他想出来的破解之道。

模拟没有任何意外,按照郑兆安所言,使用泄洪道,比炸开新安江大坝更快。

“拔除炸药,开闸泄洪!”

看到模拟结果,海瑞立马下令。

周望等人欢呼,他们也不知道在欢呼什么。

是保住了大堤,还是保存了颜面。

又或者,见证了一个八岁孩子的手段。

真诚才是必杀技,天真才能无邪。

郑兆安看着海瑞发出此令后,沉默地走到河坝旁边。

没有死鸭子嘴硬,没有羞红了脸。

大义让他从民众的角度出发,做出了最符合民众利益的选择。

“果然下得很快。”

海瑞盯着水位线,观察了一阵,展露笑颜。

模拟,瓦解了他的固有认知。

实践,才确立了他新的认知。

有人想要上前羞辱海瑞,却被郑兆安行礼顶了回去。

“诸位大人,希望能给我和海知县一些空间。”

郑兆安说完,那些趾高气昂的人,纷纷离去。

他们之所以站在周望身边,倒不是他恰好选对了。

就算他做出的选择是错的,那法不责众嘛。

“你真是布政使的孩子?”

海瑞见郑兆安颇为奇怪。

端午将至,浙江已经很热了。

即便下雨,气温也在二三十度。

可郑兆安身着厚实棉袄,感觉像是生活在隆冬一样。

个子偏矮,有点营养不良的苍白和削瘦。

经过小一年的补充肉食,郑兆安还补回来一些。

“是的,是不是很惋惜。”

郑兆安大大方方亮过了这个身份,无需遮遮掩掩。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选择是自己做的。”

海瑞如此告诫。

“是的,所以我奔波数日,赶到这里,就是为了阻止你,炸掉大坝。”

郑兆安笑笑,回应海瑞的告诫。

海瑞的本意是,你身在淤泥,但可以心向光明。

放到朝局中,便是脱离严党,加入清流。

郑兆安明白海瑞的意思,可他的想法却非如此。

扎根淤泥,汲取营养,长出荷叶,开出荷花。

这个世界不是二进制,更不是成都,非一即零。

“滚滚长江东逝水~”

郑兆安不想多说,说多错多,反而会被海瑞抓住话语中的漏洞。

不说话,此情此景,那就唱首歌吧。

稚嫩的童音,没有多少沧桑感,反而充满生机。

郑兆安努力模仿,杨洪基老师的粗犷嗓音,想要唱出历史的厚重感。

“你可知,这是谁写的?”

海瑞望着滚滚新安江,再结合此情此景,难得产生共鸣。

然而这份感情刚出现,就被写这首词的人打断。

“东阁大学士杨廷和之子,杨慎。二十三岁状元及第,三十六岁遭廷杖,险些丧命。”

郑兆安脱口而出。

算一算时间,郑兆安心头涌起一股悲伤。

杨慎,卒于嘉靖三十八年七月初六。

端午未至,还有两个月。

明代三大才子之首的杨慎,就要走完大起大落落落落落的一生。

若是有飞机高铁,郑兆安肯定会缠着郑泌昌,赶到云南永昌卫。

然而,以这个时代的交通效率,郑兆安长了半岁,都不一定能赶到。

“浪花淘尽英雄~”

郑兆安继续唱道。

“不要唱了,你这是在自毁前程!”

海瑞挥退周围人等,告诫道。

周望等人,在郑兆安要一些空间后,便早早离去。

他要和海瑞说什么,他们不感兴趣。

他们要做的,是设宴庆祝,不醉不归。

成功阻止海瑞炸坝,不用担心乌纱帽不保。

杨慎干了什么,海瑞很清楚。

当年的“大礼议”事件,人头杀得滚滚,永定河都飘满了屁股。

“是非成败转头空~”

郑兆安没有理会海瑞的告诫,而是继续唱下去。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郑兆安气息不稳,咳嗽两声,终于将上阙唱完。

海瑞见阻拦无效,便任由郑兆安将下阕也唱完。

“你可知,我若上疏,你便无缘仕途。”

海瑞待郑兆安唱完,过了良久,整理好情绪后,柔声道。

“你觉得,你是这首歌里的谁?”

郑兆安反问道。

“我一小小知县,算不得什么英雄。”

海瑞叹息一声,他渴望成为英雄。

但朝廷腐败,民不聊生,他做不了英雄。

这首歌里,只有两种人,一个是英雄,一个是渔樵。

海瑞自认为不是英雄,那便是渔樵。

“我辈皆渔樵。”

郑兆安也认下这个身份。

郑兆安不想给他讲得更透彻,没有必要。

“孩子,好好读书,报效朝廷。”

海瑞拍了拍郑兆安的脑袋,鼓励道。

“不,我要好好读书,报效民众!”

郑兆安抬起头,看向满脸沧桑劳累的大明神剑,纠正道。

“啊哈哈哈,好好好,报效民众!”

海瑞笑得很开心。

孟子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这孩子,是把圣贤书读到心中去了。

水位下降得很快,毕竟一条江被加速成了十条。

天公作美,连绵阴雨,总算稍作停歇,还放出了蓝天白云。

然而,和大明神剑在一起,没太多的话要谈。

郑兆安担忧海瑞的五大定律,海瑞也不想与郑兆安有过多牵扯。

他已经自报家门,郑泌昌之子。

海瑞只知道,郑泌昌是严党,其他所知不多。

不过,他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可知毁堤淹田?”

郑兆安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

就像是大人问了一个超级难题,让他瞬间过载。

海瑞见郑兆安这般表现,转身离去。

他喊来挥退的人员,安排日夜值守,随时汇报情况。

这几日,他一直守在堤上,就是铁打的人,也要被磨成剑了。

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毕,郑兆安便不用那么着急返回。

可端午汛并未过去,这里需要一个人坐镇。

很快,接替他的人来了。

郑泌昌再三思虑,还是决定把唯唯诺诺的高翰文派过去。

虽然他主抓改稻为桑,而且头茬蚕丝已经上市,改稻为桑已经获得了初步成功。

然而,二茬、三茬才是大头。

只有将之保下来,银子到了嘉靖的口袋里,才能确认改稻为桑的成功。

可以这样说,行百里者半九十,而他们已经将进度拉到了九十九里。

如果说,最后十里最艰难,那么最后一里,决定着事件的成败。

将端午汛控制住,保住桑苗,就是保住二茬、三茬生丝供应。

也没什么可交接的,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

郑兆安没有接受周望等人的接待,坐上马车,晃晃悠悠,返回杭州府。

只是,郑兆安来不及歇脚,回到郑泌昌书房复命。

“伸出手心来!”

郑泌昌手持戒尺,神情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