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车祸显蹊跷
她只能用“爱好”来形容这个东西,毕竟他们可以为了它废寝忘食。
“还有两根竹条子,弄完我就过来。”母亲看起来丝毫没有在意蒋欣月所说,她的目光未曾离开竹条片刻。
“那我也不吃了,作为快三十年的夫妻,我只希望妈妈能看在过往的情分上帮我签个字,我要替爸爸重查车祸事件,你明明知道,行车记录仪缺少了车祸前最关键的两分钟,凭什么草率同意以车祸意外结案?那万一是谋杀呢?”
母亲终于停下手中动作,竹篾在指间绷成危险的弧度:“你父亲就是意外,再查也没用。”语气淡漠,与当年深夜为她熬药时的温柔判若两人。
蒋欣月只觉血液直冲头顶。眼前这个女人,在父亲活着时心安理得花着他的工资,如今却对蹊跷的死亡视而不见。母亲的父亲还在,她却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她一直觉得车祸存疑,这已经是她第二次低声下气地央求母亲签字重启调查,望着对方毫无波澜的神色,她知道又将是徒劳无功。
作为高级生物研究员,父亲的特殊身份本为案件重查留有余地,只要两名直属家属联名申请,警方就必须受理。但弟弟蒋欣宇尚未成年,所有希望都落在她单薄的肩上。蒋欣月比谁都清楚,如果母亲拒绝签字申请,即便车祸现场存在许多让人疑惑的地方,只要家属不再追究,就不会有人愿意蹚这趟浑水了。
“那么宽敞的路面,无任何遮挡,天气也很好,甚至没有过往车辆,在限速80码的乡间道路上,父亲直接开车飙速到140码,撞上护栏翻车,连人带车被烧得干干净净……妈,你读了那么多书,真不觉得这事情很蹊跷吗?”
蒋欣月不想放弃。她总觉得里面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会不会是父亲和别人闹冲突,导致的……仇杀?连带证据被毁灭。若不是她的手机和父亲行车记录仪有关联,恐怕真无法发现端倪。
按照警察给出的车祸时间,行车记录仪在两分钟前就已经停止运行了,车内车外皆是,没有任何迹象,变得一片漆黑。结案之前蒋欣月就给母亲看了这个异常现象,母亲却以巧合为由,不以为然。只有她认为缺少的那关键两分钟,很有可能是父亲在生死挣扎的边缘。
母亲重新低头编织,竹篾交错的簌簌声异常刺耳:“行车记录仪恰好坏了而已,别想太多。”
“我不会放弃的,总会有其他办法让我替父亲申冤。他养我长大,我不会让他不明不白地离开这个世界。”最后一线希望被碾碎的瞬间,蒋欣月抓起背包夺门而出。她再也不想面对这张比竹条更冰冷的面孔,那个曾经会在她高烧时彻夜守着退烧贴的母亲,那个父亲出事前还会笑着讨论科研的母亲,早已随着外婆以及父亲的离世,慢慢被困在了竹编的世界里。
夜风中的竹艺村寂静得可怕,蒋欣月攥紧衣服的一脚慢慢向前挪动。起初,她还会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不时回头望向自家灯火通明的竹编工坊,盼望母亲忽然追出来,哪怕只是说句“太晚了,快回去”。
可身后弯弯曲曲的小道始终空荡荡的,只有少许被风吹落的竹叶。蒋欣月终于明白,母亲此刻或许正沉浸在竹篾堆里,根本无暇顾及她。她深吸一口气,把委屈和不甘都沉进胸腔,撒开腿朝着村口的路灯狂奔。
虽然赌气跑出家门,但蒋欣月明白,父亲的事情她不可能就此放弃。她琢磨着等今晚大家都冷静一下,明天再想办法找母亲签字。
这一片都是茂密的竹林,高点的竹子有近十层楼高,最矮的竹子也能轻易将她的身影吞没。竹艺村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严严实实,这一段小路没有任何路灯,风在咆哮,天空中圆月恰好被云挡住,这幅场景让她时不时感受到脖颈发凉。
临到竹林小路末端,蒋欣月终于看到了灯光,这是这近八百米路程遇到的一盏路灯。蒋欣月这些年在外求学未曾察觉,今天却深刻感受到竹艺村为何被称为怪异村,明明荒僻得近乎与世隔绝,却总有执着的竹艺人在此坚守。
转过最后一个弯道,道明小镇的轮廓已隐约可见,而路边一簇特别的竹子却突然攫住她的目光。这丛竹子长短参差,青绿色的竹皮在夕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它们被用竹条牢牢地将它们捆绑在了一起。
环绕的花纹很普遍,是四川常见的“簸箕”样式,一前一后再一前三根竹条交替捆绑,类似女生的长辫子。竹捆的头脚各这样环绕了一次,可以绑得很扎实。
真是有智慧的老人!蒋欣月看向竹子旁坐着歇脚的老奶奶,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若是单独一根竹条捆绑,容易打滑不说,还容易划伤竹子表皮。这样巧妙的解决办法,直接一举两得。
老奶奶坐在石板上微微喘着气,手上也没闲着。她用很细的竹丝熟稔地在指尖,竹丝与竹丝之间缠绕,不一会儿,一个蜻蜓雏形呈现出来。
竹丝提前染过色,编织完成之后,彩色部分恰好在蜻蜓的翅膀部分。而让蒋欣月惊诧的是,这蜻蜓并非常见品种,而是上周刚被科学家发现的稀有三角彩色蜻蜓。发现时间这么短的罕见物种,目前还只在学术圈内流传,根本不可能在外界普及。这老奶奶可能不是普通人,蒋欣月很快便反应过来。
“老师,你好,你编织的竹蜻蜓很有特色。想知道您编织的灵感来源……”她往老奶奶的身边踱了两步,强忍住刚刚委屈的泪水,挤出了一个笑脸,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哦,小女娃,我就是老人家闲来无事,随意制作的。”老奶奶抬起头来望着蒋欣月,一笑脸上所有稀散的皱纹凝聚成了密集的褶子。
老奶奶风尘仆仆,细细观察可以发现,她手心的茧子很厚,手背也有多处伤口,看样子是被竹条竹叶划伤的。若不是蒋欣月了解这个蜻蜓,还真会以为她就是个普通农村老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