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吴越烟霞

暮春的苏州城飘着柳絮，青石板路被细雨洗得发亮。黛玉撑着油纸伞，看棠云舟的青衫下摆掠过斑驳的砖墙，忽然想起《牡丹亭》里“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的唱词。转角处传来潺潺水声，竟是条绣着并蒂莲的丝绸从楼上垂下，末端系着张字条：“闻有金陵客，可解苏绣缘？“

“是招亲还是寻友？“棠云舟笑着替她拂去伞沿的水珠。二楼雕花木窗“吱呀“推开，露出位戴老花镜的绣娘，银发上插着玉兰花：“小娘子可是会剪纸？老身要寻个能将花样绣活的妙人。“

绣阁内，紫檀架上挂满《姑苏繁华图》绣片，针脚细密如游丝。黛玉摊开随身带着的剪纸《二十四节气图》，绣娘眼睛一亮：“这'谷雨采茶'的灵动劲儿，正合我意！“她递过湘妃竹绷子，“试试用'乱针绣'，线要跟着风势走。“

棠云舟在一旁研磨花青，看黛玉蹙眉运针，指尖被丝线勒出红痕，忽然伸手替她调整绷架角度：“像这样，借窗外的光。“他的袖口扫过绣线筐，竟勾出几缕银线，在阳光下与她发间的陶簪相映成趣。

辞别绣娘，两人溯流而上，直抵绍兴古窑。窑主是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正往窑中撒松枝：“姑娘的陶作带药香，倒让老夫想起宋代的'秘色瓷'。“他掀开匣钵，露出釉色温润的茶盏，“试试用艾草灰调釉，烧出来的青白釉会有回甘。“

黛玉蹲在陶泥堆前，将晒干的艾草叶揉碎混入泥中。棠云舟突然握住她沾满泥的手，用指腹画出叶脉纹路：“还记得狗儿庄的陶药罐？这里的'火照术'能测窑温，或许能改良咱们的药方。“

窑火映红两人侧脸时，老者突然递来刻刀：“古越人善铸剑，咱们陶工便善刻纹。“黛玉接过刀，在未烧的陶坯上刻下《兰亭集序》片段，棠云舟则用竹片划出剑纹，刀光竹影间，竟在坯体上形成“剑胆琴心“的暗纹。

梅雨季节，两人辗转至徽州。老街上的墨香勾住黛玉脚步，只见雕版师傅正用棕刷刷印《山海经》，朱红线条在宣纸上洇开，恍若活物。“这叫'饾版套印'，“师傅转动转盘，“要像姑娘剪纸般，分色分版，层层叠叠。“

棠云舟替她挽起被墨汁染脏的衣袖，指尖触到她腕间的红绳：“若用陶泥制活字，再以药汁调墨，或许能印出会变色的医书？“黛玉眼睛一亮，当场剪出《本草纲目》插图，师傅见状连拍大腿：“妙！这'吴带当风'的线条，刻版正合适！“

深夜，雕版工坊的油灯下，两人合力校勘活字。黛玉的剪纸样稿铺满桌面，棠云舟的陶活字在旁整齐排列，忽然有只飞蛾扑入灯油，他急忙用陶片替她隔开：“当心烧了稿子。“她抬头看他，见他鼻尖沾着墨点，像幅即兴的水墨画。

夏日炎炎，他们随商队入黔，在苗寨遇见蓝靛染坊的阿依。阿依的蜡刀在白布上游走，片刻便画出展翅的蝴蝶：“这是祖先的纹路，叫'枫蝶纹'。“她将布浸入染缸，“染布如人生，要耐得住七浸七晒。“

黛玉摸着染好的百褶裙，裙角的“铜鼓纹“让她想起狗儿庄的陶纹。棠云舟则跟着老药师调配植物染料，将茜草、苏木与狗儿庄的草药混合，竟染出介于丹砂与琥珀之间的色泽。阿依拍手笑道：“这色儿，该叫'并蒂红'！“

月夜里，苗寨燃起篝火。黛玉穿着新染的蓝裙，裙摆上的蜡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像流动的星河。棠云舟被拉去跳芦笙舞，却始终望着她的方向，踩错的步伐竟踩出独特的节奏，惹得阿依们笑弯了腰。

秋风吹起时，两人满载而归。狗儿庄的晒谷场上，黛玉铺开徽州带回的饾版，印出带药香的《陶药笺谱》；棠云舟则将绍兴窑的火照术融入陶窑，烧制出能随温度变色的“知时壶“。

巧姐摸着苗寨染的花布惊叹：“林姐姐，这蝴蝶会'飞'！“虎娃举着徽州雕版印的《山海经》跑过：“云舟哥哥！这书上的怪兽会动！“老槐树下，刘姥姥摸着苏绣的《耕织图》直抹泪：“咱们狗儿庄，竟能容得下这么多好手艺...“

深夜，黛玉倚在棠云舟肩头，看新砌的“集艺窑“火光熊熊。他指着天上的银河：“你说，太虚幻境可有这般热闹？“她轻笑，将苗寨阿依送的银饰系在他腰间：“仙界纵有千般好，怎及人间...你递来的半块烤红薯？“

远处，戴斗笠的神秘人立在山巅，展开新剪的《百工图》。画面中央，黛玉和棠云舟正将各地非遗融入陶药，而背景里，太虚幻境的云雾正化作人间的炊烟，袅袅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