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风雨欲来
张策的布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是他连续第七日跟着赵文博的马队出城,裤脚沾着晨露,袖中还揣着小莲昨夜塞给他的半块桂花糕——甜腻的蜜香混着泥土味,倒像是给这场暗探添了丝烟火气。
“往西北山坳转了。“小莲的声音从街角的茶棚飘来,她低头拨弄着茶盏,茶盏里浮着片柳叶,正随着她的指尖打转。
张策知道那是暗号——赵文博的人又绕开了官道。
他摸了摸腰间的衙役令牌,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像在提醒他:这层身份,早该褪下去了。
山坳的风比镇上凉,张策缩了缩脖子,跟着马队拐进片松树林。
松针上的露水簌簌落进衣领,他却不敢擦,只盯着前面晃动的青布包袱——那是赵府护院的标配,可寻常采买用得着七八个护院押着?
他想起三日前在赵府后厨听到的碎嘴:“玄光石要配着军械才镇得住龙脉“,又想起小莲翻出的账册,赵文博往西北拨了二十车粮草,账面却写着“赈灾“。
“到了。“小莲的声音突然在耳侧响起。
张策抬头,见她正蹲在块凸出的岩石后,指尖沾着点土,往他面前一摊——是半截生锈的箭头,箭杆上还缠着红布,和上个月在河沟里捞起的那截一模一样。
山洞的入口被藤蔓遮得严严实实,张策扯断两根野藤,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他摸出火折子,微弱的光映出洞壁上的划痕——是新的,应该是近半月刻的。
小莲凑过来,袖中铜哨轻轻撞在他手背:“小心。“
火折子的光扫过洞底时,张策的呼吸顿住了。
整整齐齐码着的,是刀鞘泛着冷光的雁翎刀,是用油纸裹着的火药包,是堆成小山的皮甲,最里面还摞着几箱——他伸手敲了敲,“咚“的闷响,和上个月在码头见过的玄光石箱一个音色。
小莲的手指掐进他胳膊:“赵老爷说要'取玄光石',原来...原来他早把军械藏在这儿了。“
系统提示音在耳后响起,像根细针扎进耳蜗:“检测到关键证物,宿主当前任务完成度+15%。
剩余寿命:19年11月。“张策的太阳穴突突跳着,他数了数,足有三十箱军械,足够武装一支三百人的队伍。
小莲掏出怀里的油纸包,里面是半块炭——这是他们约好的标记方式,在洞壁最显眼的位置画个圈,等天亮了让县学的老秀才来拓印。
可炭刚碰到石壁,洞外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张策的后颈瞬间绷直,他一把将小莲推进旁边的石缝,火折子“啪“地灭了。
黑暗里,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像擂鼓;听见小莲的呼吸,轻得像游丝;还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是两个人,一个重,一个轻,重的那个每步都碾得碎石咯吱响,轻的那个...带着点拖泥带水的拖沓,像鞋底沾了血。
“老大,就这儿。“粗哑的男声撞进山洞,“那几个护院说玄光石藏在松树林,除了这洞没别的地儿。“
张策的手指摸向腰间的朴刀,刀鞘上还留着上次和李子宏交手时的缺口。
他记得那道缺口是怎么来的——李子宏的柳叶刀划过来时,系统提示“消耗1月寿命可提升速度“,他咬着牙应了,刀是躲开了,刀鞘却被削去块皮。
“阿虎,把火把点上。“另一个声音响起,像锈了的铜钟,带着点黏腻的笑。
张策的瞳孔在黑暗里收缩——是李子宏,索命三郎的声音,他在县衙的通缉令上听过百遍,每个字都浸着血。
火把“轰“地亮起来,橘红色的光舔着洞壁,照见张策和小莲缩在石缝里。
阿虎的嗓门先炸了:“操!
是衙役!“他拎着开山大斧冲过来,斧刃带起的风刮得张策脸上生疼。
小莲突然吹了声铜哨,短促又尖锐,阿虎的脚步顿了顿——这是她前晚特意在铁匠铺磨尖的哨口,专克耳力好的。
张策趁机抽出朴刀,系统提示音连珠炮似的炸响:“检测到战斗,建议消耗1月寿命提升臂力。
当前剩余寿命:19年10月。“他感觉有团热流从后颈窜到胳膊,朴刀挥出去时带着破风的尖啸,正砍在阿虎的斧柄上。“当“的一声,阿虎虎口裂开,大斧“哐当“落地。
“倒是条硬骨头。“李子宏的柳叶刀出鞘了,刀身泛着幽蓝的光,“上次让你跑了,这次...正好拿你的血祭我的新刀。“他脚尖点地,像片落叶飘过来,刀光裹着风,直取张策咽喉。
张策侧头,刀锋擦着耳垂划过,火辣辣的疼——系统提示:“检测到致命伤,消耗3月寿命激活防御。
剩余寿命:19年7月。“
小莲在石缝里动了。
张策余光瞥见她摸出怀里的蓝布包裹,那是她最宝贝的嫁妆,此刻却被她撕开,里面滚出十几颗小石子。“东边!“她喊了一嗓子,李子宏的刀势偏了偏,石子“噼啪“砸在他脚边,溅起的碎石迷了他的眼。
张策抓住机会,朴刀扫向李子宏下盘。
李子宏旋身避开,刀背却扫中张策肋下——系统提示:“体力值剩余30%,建议结束战斗。“张策咬着牙,想起怀里的炭块还没画完,想起洞外的证据还没送出去,他大喝一声,朴刀直刺李子宏心口。
李子宏瞳孔骤缩,向后跃出三步,撞翻了堆皮甲。
“走!“张策拽住小莲的手腕,往洞外跑。
阿虎在后面骂骂咧咧捡斧子,李子宏的笑声追上来:“张衙役,这梁子算是结死了!“张策跑得肺都要炸了,却听见系统提示:“战斗胜利,奖励1月寿命。
剩余寿命:19年8月。“
山风灌进领口,张策这才发现后背全湿了。
小莲的手还攥着他,掌心全是汗,可指节绷得发白——她怀里的蓝布包裹还在,里面的石子却一颗都没剩。“他们...他们怎么知道这儿?“她喘着气问。
张策摸了摸脸上的血,是刚才被李子宏的刀划的:“赵文博的人可能漏了口风。
李子宏要玄光石,要军械,他不会罢休的。“
两人沿着山路往县城走,月亮刚爬上东山。
小莲突然停住脚,指着山下:“看,县衙的灯还亮着。“张策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后堂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两个影子在窗纸上晃动——一个胖,是县令;一个瘦,是赵文博。
张策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起三天前县令拍着他肩膀说“查不得“,想起赵文博说“张策该喂鱼了“,想起刚才山洞里的军械,想起窗纸上交叠的影子。
小莲拽了拽他的袖子:“张捕快?“
“你先回去。“张策把朴刀塞进她手里,“我去看看。“
县衙后堂的门虚掩着,张策贴着墙根凑近,听见县令的声音:“赵老爷,那小衙役最近盯得紧...“
“盯得紧?“赵文博的笑声像淬了毒,“他要是识相,明晚就该喂鱼。
要是不识相...“
张策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听见县令叹了口气:“玄光石和军械...真要往玄武关送?“
“送。“赵文博的声音冷下来,“燕双城不是要查我吗?
等他查到这儿,玄武关的粮草早烂在地里了,玄光石...也该镇住他的龙脉了。“
张策的耳后突然响起系统提示音,这次他没听清内容。
他只知道,怀里的炭块硌得胸口生疼,小莲的铜哨还在袖中,而窗纸上映着的两个影子,正把整座县城往火坑里推。
他转身往住处跑,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
小莲肯定还在等他,抱着蓝布包裹蜷在墙角,像朵刚开的野菊。
他得告诉她,县令和赵文博串通了;得告诉她,明晚的计划得改;得告诉她...
可等他推开门,小莲已经醒了,正借着月光补他的裤脚——那里被阿虎的斧子划了道口子。
她抬头冲他笑,眼角的泪还没干,却笑得像朵刚开的野菊:“你回来了。“
张策摸了摸怀里的纸页,上面是赵文博今夜在县衙说的每句话,写的是玄光石,写的是玄武关的粮草。
他突然想起系统提示音里那串数字,19年8月,正在黑暗里,闪着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