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乱局浮现
枪锋与骨枪交击,铁火四溅。
李玄仙人如电掠,剑光缭乱如月轮,荀嶙则以横压一世之力,强悍回应,两人瞬息数十合,斗得天崩地裂,火焰随之翻腾。
“没想到,当年的太皇后裔,如今成了一个小丫头领兵。”荀嶙冷笑,横扫而至。
“你以为身披忠义外衣,就真能遮住这肮脏江山?”
李玄仙长剑疾鸣,一边御剑一边冷声道:“我曾以为忠义已死,直到见过一人。”
“何衍。”她眸中一亮,“他还活着,所以我也不能死。”
荀嶙不屑:“那就一起死吧。”
两人再次撞击,李玄仙忽然化剑为掌,一掌震开荀嶙身前护力,逼得他连退三步。她冷冷开口:“你早年在扶光城屠村,借斩妖之名清洗异姓军团,还敢言忠义?今日便由我,清理门户!”
荀嶙一愣,随即咬牙:“小贱人,果然是你派人查的……”
“够了!”
一声苍老却威严的声音自火脉上方响起。
一群身着紫金龙纹袍的朝廷官员踏空而来,护卫上百,全为玄道修者,正是中枢衙门派出的御使团,为首者乃是朝中三品老臣——卢元厚。
卢元厚拂袖立于九阳阵上方,背后是一座法印浮空的宝车,气息如海。
“九阳宝珠,关乎帝国命脉,应由朝廷接管。”他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似对底下的生死厮杀毫不在意,“李玄仙,荀嶙,尔等皆为罪人,当即束手就擒。”
众人闻言皆变色。
何衍怒极:“你们在哪里?妖族屠边时你们在哪里?现在跑来摘果子?”
“放肆!”卢元厚冷喝一声,玄道之威席卷,“凡扰乱天命者,皆诛。”
李玄仙却只是冷笑:“天命?你们配谈天命?”
她目光越过卢元厚,看向他背后的宝车:“真正的掌权者还未现身,派你这老狗来,看来……是试探我死没死透。”
“你竟敢——”卢元厚刚欲发难。
却在此时,神策司的旗帜,自火脉另一侧升起!
一队又一队黑衣玄甲军从熔岩通道中踏出,他们面无表情,阵法森严,背后是六名神策司真传执令使,皆为玄道五重以上的强者!
为首之人黑衣银冠,手执金令,正是神策司第二道脉统领——尹衡!
他眼神冷漠:“钦令到——”他将金令猛然插入虚空。
轰!!
九阳阵剧震,封印再次被激活,宝珠之力被暂时锁定。所有人动作一滞!
尹衡淡淡看了卢元厚一眼:“此地未定,不许擅动。”
“你们神策司也敢对朝廷发令?!”卢元厚怒极。
“奉陛下之旨。”尹衡眼中无波,“九阳宝珠,优先归神策司监管。”
“有异议者,可先问问我们这几千兄弟,敢不敢让你离开这座地宫。”
神策司大军将宝珠封印平台团团围住,战意高悬!
荀嶙也变了脸色,他自知再抢不过,只得低声传音召唤妖族。
何衍却一眼察觉,猛然暴喝:“他在引妖!”
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一道妖气冲天而起!
轰隆隆!
地宫上空再度塌陷,一头浑身漆黑,口吐冥焰的巨型妖物冲破熔岩封层,正是妖族深藏于此的压轴大将——冥火吞灵兽,堪比玄道七重,双目赤红如血!
“杀!!”
神策司瞬间变阵,尹衡身先士卒,持弩化龙,与冥兽正面轰击!
李玄仙趁机回到何衍身边,低声道:“我们不能让宝珠落入任何一方之手。”
“那就毁了吗?”何衍盯着封印。
“不,是藏起来。”她眼神坚毅,“我知道一处可暂存它的阵核,你来守,我来引。”
何衍不问缘由,点头:“你若信我,我便拼命。”
穆成领命护阵,众人再度杀入战场!李玄仙化剑为阵,强行撕裂火脉中的空间缝隙,准备藏宝!
而荀嶙则趁乱逃遁,身后带着妖族残军,试图外合援军卷土重来。
何衍挡在他身前:“你逃不了。”
荀嶙愤怒咆哮:“你不过贱命一条,还敢拦我?”
“正因我命贱,才不容你这等叛徒苟活。”
两人再度交手,杀入深宫,火焰滔天,乱局彻底爆发!
地宫大火尚未熄灭,血与焰混作残光,在岩壁间折射出深红色的纹路。
残骸散落一地,妖族尸首与神策司战死士兵交错叠压。空气中有炙烤后的铁锈味,还混着符纸焚毁的焦香。
何衍坐在一块烧焦的石板上,双手垂着,呼吸沉重,浑身上下布满了细碎伤痕,盔甲几近破碎,长枪也折去了枪尾。
但他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明。
穆成走来,将一只水囊递给他,小声道:“李统领说暂避火脉余波,再行汇合。你……还撑得住吗?”
何衍没有答,抬手喝了一口,望着远方仍在垂落火雨的九阳阵心,久久未语。
穆成也没有催,只是坐到他旁边,两人肩并肩坐了许久。
终于,何衍喃喃开口:“我今日……本该死的。”
“可我没死。”
“荀嶙也没死。”
“那些该死的人,总活着。”
穆成皱眉,但没有插话。
何衍望着满地的尸体,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我那几百弟兄,在边关埋骨,他却能换上妖军披风,换条路继续活得风光。”
“这世道,真的颠倒黑白得太久了。”
他攥紧破枪,掌心鲜血淋漓,指节青白如骨。
“可我偏不认。”
“他不死,我便替他们去杀。”
“这江山若真要烂,那我就一点点打碎,打出条活路来。”
穆成默然半晌,只低声道:“那你得先活着。”
何衍抬头,忽然笑了,笑得很轻。
“对,我得活着。”
“活到能亲手斩了他。”
这时,李玄仙身影从远处火光中走来,肩上带血,长剑入鞘,目光冷静。
“阵核已暂时隐藏,我设下迷魂封印,能撑三日。”她看着何衍,“三日后要转移。”
“你还要走?”何衍问。
“神策司如今虽是我人,但尹衡对我有疑心。”李玄仙淡淡道,“他和卢元厚一个德行,不过是个披着忠犬皮的老狐狸。”
“若不转移,宝珠终究落入他们手中。”
她走近,看向何衍:“你能随我走吗?”
何衍看了她很久,忽问:“你到底是谁?”
李玄仙沉默了一瞬,终是缓缓吐出几个字:
“李仙。太皇长孙后裔。”
“我不为复仇,也不为夺位。”
“我只是……不想让我看到的、你们死去的、这些流过血的土地,就这么白白被踩碎。”
“朝廷要的是九阳宝珠,我要的,是世上再无刍狗。”
她目光与何衍交汇,那一刻,没有王侯之贵,也没有军权之重。
只是两个在尸山血海中挣扎过的人,彼此望着对方,确认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何衍低声笑了笑:“原来你也是疯子。”
李玄仙道:“这世上想活的人太多,敢疯的太少。”
“疯子配疯子,倒也不赖。”
他们对视一笑,像是达成了什么心照不宣的共识。
穆成在一旁翻了个白眼:“我真是服了你们,要走就快点,三日之后,尹衡怕是真的动手了。”
何衍站起身来,枪虽断,但他将断枪重新系上腰侧,仿佛从未折过。
“那就先活三日。”
“再杀三年。”
“再……护一世。”
夜风微寒,余火未熄。天色仍未全亮,火脉沉宫早已成为一片焦土,浓重的硝烟与妖血的腥气混杂在一起,随风渗入衣袖。
何衍站在谷口的高地上,身披破甲,神色沉静。他已沉默太久,沉默得连自己都忘了,该怎么开口说话。
他眼前浮现的是,那些一个个曾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面孔——
卫敖,那个总爱冲在最前面,却在荀嶙撤军那一夜挡在他前面,被三矛穿胸的憨小子;
还有童子林,书信藏在怀里,等着休战那日带着干粮回村,却连信都没送出去。
那些人,不在了。
他却活着。
他想过死,很多次。
可每一次睁开眼,血还热着,手还能握住枪,他便知道:他的命还没交出去。
“你还在想他们?”身后传来一道清淡却温柔的声音。
是李玄仙。
她卸去神策司战袍,只穿了件浅青袍子,头发用布条束起,看上去不再像什么皇裔,也不似掌军之人,只像一位女子,在夜晚悄悄走近伤者。
何衍没有转头,仍旧看着远处那片焦黑的山谷:“你说过,要一个世上不再有人被当作刍狗的天下。”
“但要做到这一点,是不是得先让自己,也成为刽子手?”
李玄仙站在他身旁,一同看着那片黑色山影。
“若要成为刽子手才能改变命运,那我愿意。”她轻声道,“但不做妖的刽子手,不做权贵的刽子手。”
“我只杀那些让人连死都不能安稳的人。”
何衍沉默。
他回想起尹衡冰冷的目光,想起卢元厚那副俯视众生的口吻,还有荀嶙,那副披着忠义皮囊的獠牙……
他冷笑了一声:“我以前想活下来,是为了报仇。”
“现在想活着,是想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敌人。”
李玄仙侧过头看他:“你变了。”
“你不怕了吗?”
何衍微微一怔。
是啊,怕么?他也曾怕过。怕战死、怕无名、怕背叛、怕真心换不来真心。
但现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那上面斑斑血痕,结着血痂,握枪时隐隐作痛,但仍旧有力。
“怕。”他坦然说,“但更怕死的时候什么都没做成。”
李玄仙看了他很久,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所以你会走下去。”
“直到……你也站在权柄中央,成为改变局势的人。”
“或……直到死。”
何衍笑了笑。
“我更希望自己能活成一个传说。”
他转身离开高地,朝临时隐蔽点走去。
身后残火,照得他背影高大清晰,如同一道在风雨中站立不倒的长枪。
片刻后,帐中。
这是一座隐秘于山崖下的废弃矿洞,由李玄仙早年潜入灵州时所布设,尘封多年。
穆成在外守夜,李玄仙与何衍坐于洞内,简单生火取暖。
何衍脱下外袍,露出肩膀上的伤痕——那是之前与荀嶙激战时所留,被冥火灼烧过的痕迹,红肿蜷曲,几近焦黑。
李玄仙取出一瓶药膏,小心地替他上药。
何衍并未躲避,只低声道:“我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位皇室后裔亲自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