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少年·出征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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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树上往下掉东西

要是钱卧龙不出现,事情就不是后来这样,也许就没有这个故事了,几十年以后根本就没人把这写成一本书。

那会儿天宝他们很沮丧,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不唧的。他想,今晚也就这样了。他们搜了钱家的粮仓,还在那几个宅子里都走了一遭,没看出什么。那家伙真的把粮食藏了个严实,看来今天他们是白来一趟了,要空手而归。

张有果正窝了一团无名火,说:“我说刘队长跟那家伙客气什么?这狡猾狗屎,依我的脾气哗啦的一刀让他脑壳泥坨样滚……咔咔……”张有果还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那时候天已完全黑下来,一轮明月明亮亮悬在老樟树的枝头,他们穿过钱家小花园往场坪走来,老樟树就在场坪的中央。天宝他们从那垂头丧气地走过,小风拂过来,就有淡淡樟香和青苔的气味拂面而来,一种鸟粪的潮湿气息夹杂其间。

钱卧龙就是那时出现的。

老爷钱世昌吩咐管家把少爷弄稳妥了。管家往少爷钱卧龙身上套了一件土布衣衫,塞他去了灶间。每回有事情都那样,钱世昌就是那么想的,把少爷衣服一换,那么个痴伢,没人看得出他的身份,他兴许是厨子长工什么人的伢哩。再说就是看出是钱家少爷谁会理会一个痴伢?一个废人塞谁谁都不要。

老爷钱世昌没想到那天少爷钱卧龙心里堵着东西与管家怄气,那种伢就那样,你不能跟他怄气,一怄气他什么事都做得出。管家前脚走他后脚就从小窗里爬了出来,他爬上那株老樟树。他想象着老爷管家们寻找他的模样,他觉得这好玩。

哈哈,他想,真好玩。看老东西急,找去,看你们找,打灯笼找。我看戏,看足了瘾我再下来。他那么想,颠来倒去地想。

他把那叫作看戏。这戏他过去弄过,那一回他躲在檐梁上,钱家上下满宅院的人找遍了角角落落没找着他。看大家像热锅上的蚂蚁样,他觉得好玩死了。

这一回钱卧龙也期待能像上回那样。这一回他上了树,在树荫里窝着,等着管家带人来找他。他支着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

他听到了脚步声,有人往这边走来,突然就有个主意跳上心头。他“扑哧”笑了一声又笑了一声。他掏出裆里的家伙在树间撒了一泡。

天宝他们走走就走到樟树下了,突然感觉头顶一片树叶“沙沙”地那么响,树上往下掉东西,是些水珠珠,接着有水珠雨似的淋了一头一脸。

雨早停了,哪来的水珠?

“谁?”张有果问。

他们听得有人在那开心笑,笑得整棵树好像都在抖。

其实是钱卧龙故意抖的,一抖那些湿东西全掉了下来。

天宝爬上树揪住钱卧龙那条腿时,钱卧龙才知道树下的是一群陌生人,他还以为是管家他们,原来不是,原来是几个陌生人。

天宝把钱卧龙从树上弄了下来。钱卧龙有些吃惊。

天宝用火把晃了晃,看出那是个伢,那伢脸上有些异样,眼白多眼黑少。

“哎哎!你们到我家来干啥?”一急,钱卧龙就把老爷管家交代的事忘了。

“你们家?”

“当然,不是我家是你家?”

张有果笑了笑,他那时就听出了名堂。他过去把钱卧龙那外衫剥了下来,很快露出里面的绸缎衣衫。

“啊哈,果然是个少爷哩!”张有果说。

“你还没告诉你们到我家来干吗。”钱家少爷说。

“我们是你们家的客人。”张有果说。

“哦,客人……哈哈,客人?啊,好哇,客人贵客……啊哈,客来了,有米粿吃……”

张有果说:“你们家粮食可要藏牢靠,近来山里土匪厉害。”

“哦哦,你看你跟我说这事?”钱卧龙说。

“听说钱老爷把粮米藏得巧妙。”张有果目的很明确,他想,这伢看来好哄,也许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来。

“哦哦……在饭锅里。”钱卧龙说,其实他真不知道,他不关心那事,也没人告诉他,就是告诉了他,他也未必放心上。他那么个痴伢能记下什么?他看见天宝在摸头,头发上水渍渍的。

“哈哈哈……”他想起那事来了,想起就笑,两脚跳跳地在老樟树下的黑暗里肆意大笑。

“哎哎!你笑个什么?”天宝说。

“哈哈哈哈……”钱卧龙那么笑着,他开心极了。

太好笑了太好笑了,他那么想着。他不知道有人正抖开那只麻袋。那是用来装米谷的,可现在装不了啦。有人用那麻袋有别的用场。

天宝弄不清这伢笑个什么,黑暗中皱眉眨眼地想了一会。疯了。他想,我想不出有什么好笑的。他又摸了一下头发。就感觉到一点什么了。他吸了吸鼻子。

“噢!”天宝叫了起来。

“天杀的!”他骂道。

天宝跳了起来,他知道树叶间滴落的是什么了。天杀的。他想。亏你想得出!这鬼伢。

要是彭北济不来也许他就揪住那伢给他两个耳光了。可北济来了。

北济说:“呀呀!你们还在这磨蹭,刘队长急了。”

天宝知道怎么回事,他们不能在这耽搁太久,十几里路外有陈诚剿“匪”大军驻扎,说不定就摸了来,那样就麻烦了。他们天亮前要赶回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