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少年·秘密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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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队伍就从那条老桥上过了黄泥河

翁富月指了指山下那片地方跟廖彪天说:“过了黄泥河就是云南了。”

廖彪天往山下看,看见隐约的一线水。他说:“那是河吗?那是条溪子。”

翁富月说:“黄泥河不是河呀,是那个镇子。”

廖彪天想,谁说不是河?我不跟你争就是,是先有那条河的好不?叫黄泥河,后来有人傍河而居组了个村子,随口就把村子取名黄泥河,后来村子成了镇子还叫黄泥河。就这么回事,但他没说出来。

他们是穿越两省交界的黄泥河来到云南境内的。正像廖彪天想的那样,黄泥河虽然是个镇子名字,但真的也有一条河。河里并不见黄泥,水很清澈,河不宽,也许只能算个溪流,是那种久晴无雨则沟,一雨便成深河的河溪。战斗就是在这道河溪的一侧打响的,对方沿着黄泥河布了阵。可红军一到,才和敌人稍有接火,对方便溃不成军了。看情形,也许人家只是做个阻截的样子,根本就不想真刀真枪地干。

队伍就从那条老桥上过了黄泥河,到了黄泥河镇。

过桥时廖彪天还故意问向导:“哎哎!这条水叫什么呀?”

对方说:“黄泥河呀!”

翁富月知道廖彪天是故意那么问的,在他后脑勺上敲了一下:“马桶,你这鬼伢!”

廖彪天“哎哟”了一声,却在雨里灿灿地笑着。谁都弄不清翁富月为什么要敲廖彪天后脑勺,这小鬼被骂了、被打了还那么笑。

五年前,廖彪天十二岁,是个孤儿,给人家放牛讨口饭过活。白军“围剿”红军,两军对垒,有一片山涧就成了中间地带。一般人不敢往那地方去,所以,草就长得很好。有一天,一颗子弹飞来,把廖彪天放的一头牛给打死了。翁富月那时还在供给部,他带了几个人去找粮食。正好从那条山路过,半路叫个伢给扯住了衣角。

“你们赔我牛!”那个小人儿哭着说。

翁富月说:“我们没牵你的牛呀?!”

廖彪天指了山沟里那头死牛说:“你们把它打死了。”

“我们没打死你的牛!”

“它是被枪子打死的!”

翁富月说:“那边山头是白军,这边山头是红军,常常就放那么几枪算是交火,你怎么知道是哪边的人打死的?”

“我不管!”廖彪天抹了一下鼻涕说,“它是被枪子打死的!”

翁富月说:“你也是,哪地方不好放牛?偏到这地方来?”

“这地方草多,这地方草好。”

翁富月他们看了看,沟里草长得确实好,溪边绿油油的一大片,两军对垒,没人敢往这地方放牛,草当然长得好。

廖彪天一直死死拽着翁富月的衣角不放,翁富月没发火,他很可怜这小人儿。他说:“这么着吧……我们出钱把这头牛买下了,行不?”那时候他正给队伍找吃食,一头牛也不错。

“不行!”

“牛死又不能复生,再说,还不一定是我们的人打死的……”

“牛死我回不去了,牛死了我没饭吃了……”

翁富月说:“没饭吃跟我们走呗,管穿管吃。”

廖彪天真就那么入了队伍。他一直跟着翁富月,他管翁富月不叫队长也不叫别的,叫他长工。翁富月很奇怪,你怎么叫我长工?我是你家长工吗?廖彪天还是长工长、长工短的,人前人后总这么叫。后来翁富月才知道,客家人有的人家管父亲叫长工、叫邻舍、叫做饭的、叫喂猪的……那是因为伢儿生下来八字先生一掐算,和做父母的八字相克。儿子的名更要叫得贱,叫楼梯、叫牛绳什么的,还有更贱的叫鸡食盆、叫棺材盖什么的。廖彪天原名就叫廖马桶。那时候翁富月也诧异,你叫饭桶、谷桶、酱桶、油桶什么的不好吗?叫马桶?!

后来翁富月才知道,原来廖彪天把他当爷看,才叫他长工的。廖彪天生下来后七个月,爷娘在树下躲雨,一声响雷,把那对男女劈了。人家说这伢和做爹娘的相克哟。东家收养他时,说,你个命是克爷克娘的命,我们收你得改个贱名。他马桶的名就是这么得来的。翁富月说,你克你爷娘,但不克我更不克队伍,你现在克的是敌人,我帮你改个名吧。翁富月又说,工农就要翻身得天下了,你就叫彪天好了。于是,廖彪天从此以后不叫廖马桶了,有了廖彪天这么个大气名字。其实,彪天是翁富月老家莲花一个大财主的名,他觉得叫彪天这个名能交好运。

后来,翁富月觉得是那么回事,廖彪天跟了他不久,两个人都被抽调去了瑞金,在首长们身边做事。

翁富月他们是通讯连设营队,就是首长们的眼目,直接就在首长身边。知道一切不容易,知道什么叫九死一生,也知道什么叫险象环生,更知道什么叫运筹帷幄。

但翁富月对他的弟兄说,无论如何,开弓没有回头箭,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也得蹚。

廖彪天没觉得有什么,不就是打仗吗?你不是说当兵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活了干,死了算吗?我还想打仗哩。他真的一直跟翁富月要求去前线,但翁富月没允许。

廖彪天跟着翁富月在队伍上,吃饭穿衣确实没愁过,他们也和队伍上别的兄弟一样,热情很高、干劲十足。认定队伍天天打胜仗,这么打下去,不到三年江山就是工农的了。但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样,虽然胜仗打了不少,但地盘没有扩大。地盘不仅没扩大,反而被对手挤迫,丢城弃地。虽然叫了彪天,但天并没有变。不仅没改天换地,还被人“追剿”,大兵压境。到后来不得不跟着部队大转移。

从江西苏区出发,一路的恶仗、大仗,损兵折将,好不容易到了遵义,才有了一点生机。然后就是四渡赤水,恶仗、大仗还是不断,但从此有了起色。然后从乌蒙山脉中穿行,就到了云贵边境。此时,前有阻截,后有追兵,眼见是穷途末路,但却绝处逢生。

翁富月他们和首长们在一起,只在过湘江时看到些血腥场面,其实前方战事无论多么惨烈,他们都处在大军的保护中,比野战部队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再然后呢?

他们跟前来堵截的滇军的一个旅和后面紧追不舍的中央军的两个团,在那个叫黄泥河的地方打了一仗,就到了云南地界。

他们破了敌阵,也横扫了追兵,开始往昆明的方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