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雨林寻踪
南疆的雨说来就来。
燕七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眯眼望着前方被雨雾笼罩的群山。十日前他们离开白鹭书院，一路南下，气候越来越湿热，道路越来越崎岖。现在，他们终于站在了南疆雨林的边缘。
“再往前就没有官道了。“孙大夫展开一张泛黄的地图，“按照秘卷上的标记，我们要找的'圣女谷'应该在这片区域。“他指向地图上一处空白。
白梅站在最前方，白衣已经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她解下剑柄上的梅花吊坠——这是离开书院前她首次展示的信物——此刻吊坠正发出微弱的红光，指向雨林深处。
“跟着它走。“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加紧绷，“但小心，雨林里到处都是——“
“啊！“小翠突然尖叫一声，跳着脚躲到柳明澜身后。一条五彩斑斓的蛇从她脚边滑过，转眼消失在灌木丛中。
“——毒虫。“白梅说完后半句，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影十三的青铜面具上雨水成串滑落。他蹲下身，检查泥地上的足迹：“有人比我们先到。三匹马，蹄铁是军用的。“
燕七握紧刀柄：“鬼影宗？“
“或是官府的人。“慧觉和尚拨弄着佛珠，“白鹭书院的事肯定已经传开了。“
柳明澜的折扇已经收起多日，锦衣也换成了便于行动的短打。他看向白梅：“你对这里熟悉吗？“
白梅沉默片刻：“五岁就离开了。只记得些片段。“她率先迈步走进雨林，“跟紧我，别碰任何植物。“
雨林像个贪婪的巨兽，转眼就将七人吞没。参天大树遮天蔽日，藤蔓如蟒蛇般缠绕，空气中弥漫着腐烂与花香混合的古怪气味。白梅的吊坠红光时强时弱，引领他们在盘根错节的小径上穿行。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水声。穿过一片蕨丛，一条湍急的溪流横在面前，溪上只有一根腐朽的独木桥。
“我先过。“燕七试了试桥的稳固程度，小心翼翼地踏上独木。走到中间时，他突然停下——水中有东西在游动！
不是鱼，而是一团团黑色的、长满触须的生物，正顺着溪流快速靠近。
“水蛊！退回去！“白梅厉声喝道。
燕七急退，但已经晚了。一条触须闪电般射出，缠住他的脚踝。剧痛瞬间从接触点蔓延，他闷哼一声，刀光一闪斩断触须，踉跄退回岸边。
断掉的触须仍在蠕动，像活物一样往他肉里钻。白梅一个箭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将白色粉末倒在伤口上。触须立刻化为黑水，但燕七的小腿已经肿得发亮，冷汗浸透了后背。
“坐下！“白梅命令道，同时拔出短刀在火上烤了烤，“会有点疼。“
燕七还没反应过来，刀尖已经剜进伤口。他咬紧牙关，硬是一声不吭，但手指深深抠进泥土里。黑血涌出，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南疆十八水蛊，这是最毒的一种。“白梅娴熟地包扎伤口，“看来有人不想我们过河。“
影十三突然抬手射出三枚银针。对岸树丛中传来一声闷哼，一个穿着古怪服饰的男子栽倒出来，胸口插着银针。
“是苗人！“孙大夫惊呼，“小心他的——“
话未说完，那苗人已经掏出一个竹哨吹响。尖锐的哨声在雨林中回荡，远处立刻传来回应。
“跑！“影十三一把背起燕七，“他们在召唤同伴！“
众人顾不得其他，跟着白梅钻入溪边密林。身后很快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哨声，至少有十几人在追赶。
白梅带着他们在迷宫般的雨林中穿梭，拐过一道瀑布后，她突然停下，拨开一片看似普通的藤蔓——后面竟是个隐蔽的山洞！
七人鱼贯而入，白梅又小心地将藤蔓复原。不多时，外面传来追兵跑过的声音，渐渐远去。
“这是...“柳明澜喘着气问。
“小时候躲猫猫的地方。“白梅的声音里有一丝怀念，“暂时安全了。“
洞内空间不小，还有前人留下的干柴。慧觉和尚生起火，众人这才有机会喘息。
燕七的伤口已经发黑，虽然白梅处理及时，但毒素显然还在扩散。他靠在石壁上，呼吸粗重，脸色惨白。
“需要解毒药。“孙大夫检查后皱眉，“这种蛊毒非一般药物可解。“
白梅沉默地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粒红色药丸：“化在水里给他服下。“
“你怎么会有解药？“柳明澜惊讶地问。
白梅没有回答，只是走到洞口警戒。影十三的青铜面具转向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药效很快显现。燕七的呼吸平稳下来，沉沉睡去。其他人也轮流休息，只有白梅和影十三一直保持警戒。
夜深时，白梅突然感觉有人站在身后。她猛地转身，剑已半出鞘——是影十三。
“你知道那些苗人是谁。“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白梅收剑入鞘：“黑苗部落，守护圣女谷外围的卫队。“
“他们为什么攻击我们？“
“因为...“白梅的话突然停住，她瞪大眼睛看向影十三身后，“小心！“
一道黑影从洞顶扑下！影十三侧身闪避，青铜面具被利爪擦过，发出刺耳的声响。那是一只巨大的蝙蝠，翼展足有成人臂长，眼睛血红。
白梅的剑光一闪，蝙蝠被斩成两半落地。但更多的振翅声从洞深处传来——成百上千！
“退出去！“影十三拉起还在睡的燕七，众人仓皇冲出山洞。蝙蝠群如黑云般追出，幸好黎明将至，它们追出一段就返回了洞穴。
天光微亮，众人狼狈不堪。小翠手臂被蝙蝠抓伤，孙大夫正在处理；慧觉和尚的僧袍被撕得破烂；柳明澜的折扇不知何时丢了一半。
“它们是被驯养的。“白梅检查死蝙蝠的牙齿，“上面涂了药，会让伤口溃烂。“
燕七虽然虚弱，但已经能站立：“有人在引导我们走特定路线。“
影十三点头：“溪水里的蛊，追杀的苗人，洞穴的蝙蝠...都是要把我们赶向某个地方。“
白梅的吊坠突然剧烈震动，红光指向东北方：“那边有...“
她的话被一阵悠扬的笛声打断。笛音缥缈，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辨不清源头。
“迷魂笛！闭气！“白梅急喝，但已经晚了。除了她和影十三，其他人都眼神涣散，像梦游般朝笛声方向走去。
白梅刚要追，三个苗人从树上跃下拦住去路。他们穿着与溪边那人相似的服饰，但额头上多了一枚银月标记。
“白家丫头，长老要见你。“为首的苗人用生硬的官话说，“只你一个。“
影十三的银针已经扣在指间：“她不去。“
苗人冷笑：“那就让你同伴都死。“他举起一个小鼓，“他们现在离食人花谷只有百步远。“
白梅按住影十三的手：“我去。你跟着他们，保持距离，别被发现。“
影十三的青铜面具看不出表情，但手指微微颤抖：“为什么信任我？“
“因为...“白梅直视面具下的眼睛，“你的银针手法和我父亲一模一样。“
不等影十三回应，她已经跟着苗人走入密林。影十三呆立片刻，悄然跟上其他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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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梅被蒙着眼带到一个村寨。当眼罩取下时，她站在一个圆形竹楼内，面前是三位白发苍苍的苗人长老。
“白家最后的血脉。“中间的长老叹息，“你长得真像你母亲。“
白梅身体一震：“你们认识我父母？“
“何止认识。“左侧长老取出一个玉镯，“这是你母亲当年的信物。二十年前，她带着秘卷碎片离开，说要阻止一场大祸...“
“她死了。“白梅冷硬地说，“和父亲一起，死在鬼影宗手上。“
长老们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右侧长老突然问：“跟你一起来的面具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白梅摇头：“只知道他曾是鬼影宗的人。“
“他叫萧寒，是鬼影宗现任宗主萧夜的亲弟弟。“长老的话如晴天霹雳，“二十年前那场内乱，就是他背叛兄长，救走了你父母——虽然没能救活他们。“
白梅如遭雷击，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那个雨夜的记忆碎片突然清晰起来——青铜面具的男人抱着重伤的父母，把她藏在树洞里...
“为什么...他现在才...“
“因为誓言。“中间长老起身，“他发誓找到所有秘卷碎片，完成你父母的遗愿。现在，时候到了。“
长老推开竹楼后窗。远处山谷中，一座古老的神殿半掩在云雾里。
“圣女殿。明天是血月之夜，只有那时才能安全进入。但鬼影宗和朝廷的人都已经到了，他们不会等。“
白梅捡起剑：“我的同伴呢？“
“已经引他们去安全处了。但那个萧寒...他摘下面具独自离开了。“
白梅心头一紧：“去哪了？“
“找他兄长做个了断。“长老递给她一个小瓶，“这是情蛊的解药。你父母当年就是用它救了萧寒，现在...可能还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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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燕七等人陆续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安静的苗寨里，小翠的伤已经被处理好。唯独不见白梅和影十三。
“看！“柳明澜突然指向远处的山峰。一道烟柱冲天而起，接着是爆炸的闷响。
慧觉和尚脸色大变：“是火药！有人在炸山！“
燕七勉强站起来：“必须找到白梅和影十三。秘卷还在他们身上！“
众人刚冲出苗寨，就被一群黑衣人拦住——这次不是苗人，而是正宗的鬼影宗杀手！为首的男子面容阴鸷，与影十三有七分相似，但眼神狠毒得多。
“萧夜！“孙大夫倒吸一口冷气。
鬼影宗主冷笑：“把秘卷交出来，给你们个痛快。“
柳明澜强作镇定：“秘卷不在我们这...“
“撒谎！“萧夜一挥手，杀手们亮出兵刃，“我弟弟已经带着青铜碎片去圣女殿了。你们手上的玉匣，交出来！“
慧觉和尚挡在众人前：“施主何必...“
话未说完，萧夜突然暴起，一掌击向和尚胸口！慧觉仓促接掌，“砰“的一声被震退数步，嘴角溢血。
“最后问一次，“萧夜抽出双刀，“交，还是死？“
“死的是你。“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林中传来。影十三——或者说萧寒——缓步走出。他摘下了青铜面具，露出一张布满伤疤却依然英俊的脸。
“弟弟...“萧夜眼中闪过复杂情绪，“二十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爱多管闲事。“
萧寒亮出银针：“当年你为秘卷杀害圣女守卫，今日该偿债了。“
兄弟二人瞬间战作一团，速度快得肉眼难辨。燕七等人想帮忙，却被其他杀手缠住。
就在战况胶着时，一道白影如惊鸿般掠过——是白梅！她的剑直取萧夜后心，逼得鬼影宗主仓皇闪避。
“白家的丫头！“萧夜狞笑，“正好一起解决！“
白梅不答，剑招愈发凌厉。奇怪的是，她的剑法与萧寒的银针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萧夜渐渐不支，突然甩出一个烟雾弹。等烟雾散去，他和手下已经不见踪影。
“他去了圣女殿。“萧寒喘息着说，“血月将至，我们必须赶在——“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口黑血。白梅扶住他，发现他后背有一个细小的伤口，周围已经发黑。
“萧夜的独门暗器...淬了蛊毒...“萧寒苦笑道，“看来...我要去见你父母了...“
白梅掏出长老给的解药：“不，你欠我的解释，必须亲口说完。“
服下解药，萧寒的呼吸平稳了些。他看向远处的神殿：“走吧，最后的秘密在那里等着。“
众人望向山峰。夕阳如血，给圣女殿披上一层猩红的光晕。而在天边，一轮血月正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