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狐狸
赵笈站在荷花池边，握着青玉葫芦，触手微凉。
葫芦入手微沉，表面泛起一层青蒙蒙的光晕。
他闭目凝神，一缕神识探入葫芦内部。
葫芦内里别有洞天。
原本空荡的葫芦空间，此刻已被浓郁的灵气填满。
灵气凝成薄雾，在葫芦内壁缓缓流动，最终汇聚在底部，形成一方浅浅的灵池。
池水清澈，泛着淡淡的青芒，水面不时泛起涟漪。
赵笈的法器千鳞正浸泡在灵池中。
此刻化作本体，一条金鳞鲤鱼，鳞片熠熠生辉，尾鳍舒展，在灵池中悠然游弋。
每游动一圈，便有丝丝灵气被它吸入体内，鳞片上的金光也随之更盛一分。
在灵池上方，另一件法器八灵尺静静悬浮。
尺身古朴，刻有八道灵纹，此刻正被灵雾托起，缓缓旋转。
尺上的纹路在灵气滋养下逐渐亮起，隐约有符文流转，开始自行修复尺身细微的损伤。
赵笈的目光越过灵池，望向葫芦洞天的穹顶。
那里原本空无一物，如今却被庞大的灵气激活，浮现出一座庞大的法阵。
法阵纹路繁复，层层叠叠，如同星辰轨迹交织。
每一道纹路都闪烁着微光，时而明灭，仿佛在呼吸。
他眯起眼，试图辨认阵纹的走向，却只觉得头晕目眩。
这法阵的深奥程度远超他的认知，哪怕是最基础的阵纹结构，都蕴含着难以理解的玄机。
葫芦内的阵法复杂程度，远远超过昨日他在广智手札上看到的三套阵法。
他意识到，或许青玉葫芦最大的机缘，就在于这洞天内的阵法。
于是强忍着不适，继续观察。
法阵并非静止，而是在缓慢运转，每一次变化都带动洞天内的灵气流转。
赵笈这一次不再试图参透阵法全貌，只是盯住其中一角，捕捉阵法运转刹那的某些片段。
阵纹的衔接方式、灵气的引导轨迹、符文的组合规律。
这些零碎的感悟在他脑海中翻涌。
他不敢贪多，只将能理解的部分记下。
他收回神识，睁开眼，掌心仍残留着葫芦的凉意。
虽然参不透葫芦内的法阵，但方才的感悟已让他对阵法的基础原理有了新的理解。
他将葫芦系回腰间，转身离开荷花池之际，袖口落下一枚赤豆，悄然融入池边杂草之中。
看了看天色，到了他来兰若寺第一次早课。
于是等钟鼓报晓后，率众僧集合作早课，诵《楞严咒》《大悲咒》，端坐法座，主持仪轨。
由于维那广来失踪，早课暂由赵笈代为讲经。
有着舌绽莲花神通在身的赵笈，端坐法座，诵经之时，如佛陀讲经，将座下众僧听得如痴如醉。
等到早课完毕，监寺广慧脸色阴沉，心中争夺主持的心思，不免又淡了几分。
辰时，赵笈亲力亲为，巡查库房粮储、大寮斋供、殿堂香火，确保物资调配无误。
广慧上前汇报前日收支，副寺呈递田庄租税账目。
赵笈曾在铁佛寺担任过知客执事，对于这些倒也不陌生。
广慧见他批阅信众疏文、官府牒文，誊写佛事榜文，聪敏机慧，无一漏洞。
心中不免惊讶，难道这世间真有生而知之者。
须知赵笈如今不过十八岁，寻常僧侣，在这个年纪还在苦苦背诵经书，尝试通过经试。
而赵笈已经修出法力，更是对俗世业务处理起来得心应手，难免不让人惊叹。
等到了巳时，广明匆匆来报，说是青溪县有官员家属来上香。
作为主持，赵笈只好亲去迎接。
来上香的是青溪县令的母亲，生平最是笃信佛法。
广智在世时，就每每捐赠大量香火钱。
如今听闻广智坐化，老妇人不免心伤。
见新任主持如此年轻，不仅没有丝毫轻视，反而更添敬佛之心。
赵笈略施手段，引一缕灵气为其驱散陈疾，顿时让老妇人引为佛祖显灵，捐出百两纹银作为香火钱。
广明在旁边，见赵笈应对酬答，无不得体，终于放下心来。
如此一日下来，赵笈讲经说法，督查禅修，处理庶务，直到晚课之后，安排好巡查寺院人手，才得以歇息。
“还是要尽快树立威信，确立好新的四大班首，代我处理这些俗务才是。”赵笈盘坐禅室，神情忧郁。
难怪师父临行前，叮嘱他不要因为寺务耽搁修行。
作为一寺住持，既需精研佛法，亦须通晓庶务。
其一日之劳，实为‘以身率众，农禅并重’。
逢法会之时，还要主持朔望布萨、佛诞法会，授戒仪轨。
大权在握的感觉虽然好，但若是耽搁了修行，那就本末倒置了。
赵笈回忆寺里僧侣，思索着哪些僧人有着投靠之心。
准备提拔几名心腹，日常俗务就交给他们去办。
自己负责专心修行就好。
只要拳头大，也不怕手下翻了天。
赵笈盘腿坐在禅室里，闭着眼，却能透过白日丢下的那颗豆子“看”到荷花池的动静。
池水泛着月光，几条灵鱼偶尔浮上来吐个泡，又沉下去。
半夜三更，池边树影忽然晃了一下。
赵笈凝神细看，就见一道黑影贴着寺庙围墙溜到池边，四肢着地，却像人一样弓着腰。
月光下显出野兽轮廓，前爪却像人手般灵巧。
黑影蹲在池边，尾巴一甩，水面便浮起三条灵鱼。
伸爪往水里一捞，一条灵鱼被甩上岸。
黑影抓起鱼塞进嘴里，嚼得咔嚓响，鱼鳞在月光下闪着碎光。
赵笈眯起眼。
看清楚黑影正是一只毛狐狸，毛色暗红。
它吃完一条又去捞，爪子刚碰到水面，突然扭头朝禅室方向嗅了嗅。
狐狸眼中闪过警惕，叼起最后一条鱼，蹿向寺墙。
赵笈掐动法诀，草丛中赤豆化为阴兵，远远坠在狐狸身后，跟了过去。
他自己则起身，不急不缓的跟在阴兵后面。
若是这狐狸还有帮手，就让阴兵先探个路，以免自己中了埋伏。
月光被树影割得支离破碎。
狐狸专挑陡坡走，阴兵追到半山腰一片乱石堆，狐狸突然不见了踪迹。
阴兵循着狐狸遗留的一缕妖气，在乱石堆后找到几座孤坟。
就见那红毛狐狸停在一座塌了半边的坟前，前爪扒开浮土，露出个地洞。
它用前爪扒拉泥土，正要把骨头埋起来，突然竖起耳朵，猛地转身。
盯着阴兵躲藏的角落，亮出獠牙，喉咙里挤出恐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