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纸眼之启
自那一夜起,我的右眼不再流血,也不再疼痛。
但它,也不再是“我的眼”。
清晨醒来,我站在洗手间镜前,看着自己——那只右眼的瞳孔,如墨染般浓黑,其中心竟隐约浮动着一道红色符箓的轮廓,像某种封印。
我眨眼,镜中的我却没有眨。
那一刻,我意识到——镜子里,有另一个“我”。
它不是恶灵,也不是幻觉,而是纸眼的影身,一个被“她”留下的存在。
它知道关于“纸门”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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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眼赋予了我三种能力:
望魂术:我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纸灵残影”——那些死于愿未了、魂未散的存在。
纸映术:只要将红纸覆盖某个物件,我就能通过右眼“还原”它曾经的使用者和残影。
纸止咒:我的右眼内藏有“镇纸符”,能在短时间内压制灵体暴走或纸咒发作,但代价是视力每次使用都会削弱。
这不是祝福,而是诅咒的延续。
她将“看门人”的职责,交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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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再度回到胡同,看见早已搬空的房子门前,有一只纸折的猫蹲在屋檐下,眼中流出墨色泪痕。
我用纸映术展开红纸,贴在它身上。
下一秒,我看见那只纸猫曾经伏在门后,陪着那个被困的女孩童灵一夜又一夜。
她和猫说话、唱歌、讲故事,那是一段孤独却温柔的时光。
她从未恨这个世界,她只是太孤独了。
我第一次在心里感到痛。
而纸猫最后看了我一眼,低头,碎裂成灰。
我明白,那是她留下的最后一道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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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我能感受到越来越多“门”在呼唤我。
城市中,有些房屋被早年“封纸镇煞”,却因开发改造、租赁拆迁而破封。
童灵只是开端。
还有更多“纸门”在苏醒,等待着“看门人”。
而我,已经无法逃开。
纸眼的符纹开始缓缓蔓延到我的脸颊,每当月圆,我的影子便会在墙上多出一扇门。
我知道,那不是影子。
那是我体内的门,正慢慢打开……
天还未亮,四合院中冷风穿墙,张启明在黑暗中坐起,额角沁着冷汗。他梦见自己站在满是红纸的房间,纸墙流血,耳边是无数孩子尖笑着唱:“一张纸,两张纸,眼里藏着你——”
梦中那句歌谣像钉子,一遍遍敲进脑子。
而真正让他惊恐的是:梦里,他睁开的眼,并非人眼。
那是一只只糊着红纸的“纸眼”,长在他脸上,胳膊上,甚至胸口、掌心,每一只都在看、在动、在活。
他照了照镜子,脸色苍白,眼角隐隐泛红。昨夜失控的那一刻,脑中出现大量信息,如同一张无形的纸张,贴在他眼前展开。
他坐在书桌前,打开笔记本,一页页记录下那三个词语:
——望魂术。
——纸映术。
——纸止咒。
他本以为是幻觉,但今天一整天,自己能看见别人身上漂浮着淡淡“纸气”。就像灰尘在阳光下漂浮,有的灰蒙蒙,有的像发霉的红。院门口的猫,他看了一眼,竟看见它背脊上有一片“褶皱”,仿佛被贴过什么符纸,再撕下。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如果这些是真的,那我现在……算是能‘看见’了。”
他决定验证这些能力。
一、望魂术
傍晚时分,他走出院子,到胡同口的便利店。
老板娘是个操着吴侬软语的中年妇女,平日笑脸盈盈。但这次,当张启明凝视她时,却看见她肩膀后方浮着一张泛黄的纸,纸上写着两个模糊的字:“还债”。
纸边轻轻飘动,仿佛随时会飞起贴上她的脸。
张启明低声问:“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
老板娘一愣,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迟疑了片刻,低声道:“前几天去还了份旧账,是我娘家欠村里祠堂的香火钱……你怎么知道的?”
他没回答,只默默点了点头。
这就是“望魂术”——看见人身上与灵魂、纸契、诡异事物相连的线索。
二、纸映术
他回屋后闭门,坐在红纸门前。
他深吸一口气,凝视门上那已修补过的红纸,脑中默念“纸映术”。
指尖微微发凉。他从抽屉中拿出一张红纸,滴上一滴指尖血,纸张立刻浮现图像——不是画,是“影”。
他看见了一段模糊的景象: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站在这间屋子里,哭得几近癫狂,嘴里不停说着:“不能还……不能还……那孩子不是你们的!”
她的身后,是另一道红纸门,但更旧,几乎腐朽,门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喘息,和现在这道红纸门的气息如出一辙。
影像迅速消失。
张启明倒吸一口凉气。
“纸映术……可以透过纸媒,映照过往的记忆?”他低声喃喃,“还是——残留在‘纸气’上的亡魂记忆?”
三、纸止咒
他继续尝试最后一个能力。
他记得“纸止咒”的含义是“以纸止煞,以咒封灵”,也就是说,可以短时间内封住灵异力量。
他在红纸上写下“止”字,贴在了门上那个破洞边缘。
整扇门猛地震了一下,随即安静下来。
而他的眼角,缓缓流下一滴血泪。
“不能多用……”他捂着眼睛,气喘吁吁,“太耗神了。”
但至少,现在的他,不再是那个普通的程序员。他能“看”,也能“止”。
只是他知道,这三种能力,不是恩赐,而是——牺牲换来的。
二十四年前的录音带
夜深人静,他翻出在杂物间找到的旧盒子。里面装着一盘磁带,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纸条,上书:“还愿之夜”。
他用手机借助转接器放出磁带内容。
磁带里传来小女孩的哭声。
“妈妈……我不想去了……他们会把我变成纸的……”
随即是女人急促的低语:“别说了,别说了……你答应我,只要还愿成功,就能……就能活过来……”
接着是低沉的钟声。
咚……咚……咚……
最后是一道男人的声音,冷得像铁钉:“你们违约了。”
磁带啪的一声断了。
张启明呆坐许久,只觉得屋外风声凄厉,院里的槐树叶子像雨点般敲打着窗棂。
这盘磁带,来自二十四年前——这个四合院上一次“还愿之夜”。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纸门”不是封印的门,而是交易的门。
有人在“还愿”,而“纸眼”所见,是“还愿”留下的代价与痕迹。
黑夜来临
午夜十二点。
门上那张“止”字红符,悄然脱落。
屋内的灯忽然熄灭。
张启明睁开“纸眼”,看见空气中无数纸片漂浮,每一片上都有面孔,那些是“纸契之人”的脸——有人早已死去,有人正在被契约吞噬。
他看见纸门上浮现一道黑影,像一只婴儿般的东西,眼睛空洞,嘴巴缓缓张开:
“一张纸,两张纸……你,还没还完……”
张启明深吸一口气,指尖滴血,写下第二道咒:
“纸止咒·封!”
咒语如同锁链缠绕纸门,门后那双眼睛发出厉啸声,渐渐消退。
屋子重新归于寂静。
他瘫坐在地,心脏狂跳,手脚冰凉。
“纸眼觉醒了……我开始能反击了。”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还愿之夜”,真正的含义,是这四合院曾发生的、未完的血契。
而下一个“还愿之夜”,似乎,已经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