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初见
1935年秋·霞飞路法国书店
书店老唱片放着《玫瑰三愿》,歌词“我愿那妒我的无情风雨莫吹打“时,窗外正电闪雷鸣
叶清如踮脚去够顶层那本《资本论》时,身后突然伸来一柄乌木扇骨——
“小姐要的可是这本?“陆砚修的金丝眼镜上雨水未干,袖口露出半截纱布。
她接过书,指尖触到扉页夹着的带血火车票(南京至上海,1935.9.18)。
“先生也对社会经济学感兴趣?“她垂眸掩住惊诧。
“不,“他轻笑,“我只研究…如何让棋子自己走进棋盘。“
窗外闪电照亮他领针。
林清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低垂着眼眸不知。
从叶知微坐到座位上,陆砚修总是状似无意的偷看,奈何她眼神头都没有抬一下。
深吸一口气,开始看了起来。
叶知微翻书:“第二章的剩余价值论,您怎么看?“
陆研修一边擦眼镜一边回道:“不如第七章有趣‘暴力是历史的助产婆’。”
叶知微突然手一抖失误地将咖啡泼在桌子上:“抱歉,我手抖。“
“无妨。“他盯着咖啡渍在书桌上洇出的轮廓,“小姐的‘失误’…也是很精准。
两人看着面前桌子上的《资本论》,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划过一抹坚定。
临别时陆砚修突然拽住她手腕:
“小姐,我还未知你真名。”他指腹摩挲她虎口薄茧是长期握笔的痕迹。
“叶清如。”语气漫不经心的道。
“清如,取自宋代朱熹《观书有感》“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寓意心灵通透、坚守本真。
紧接着又是一条,
“叶小姐可知…你父亲叶教授,是我在东京帝大的老师。“
雨幕中,她瞳孔骤缩——
父亲分明死于1931年“九一八“,而眼前人…当时该在早稻田读预科。
听着这话,叶清如微微蹙眉,是不是有点不对劲,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陆砚修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从内袋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东京帝大校园里,年轻的叶教授扶着穿预科生制服的少年肩膀,背后樱花如雪。
“民国二十年,你父亲在奉天火车站送我上最后一班南满铁路列车。“
他指尖划过照片边缘的日期:1931.9.17。
“第二天,他就被关东军带走了。“
叶知微突然抢过照片,在阳光下侧转——
父亲袖口模糊的墨渍,竟是“别回来“三个字的反光。
“这不是他的字迹...“她声音发颤。
“对,“陆砚修苦笑,“是我模仿的,他当时...已经写不了字了。“
他忽然用日语念出《万叶集》俳句——
**“さくら花散りぬる風のなごりにて“**
(樱花飘散是风逝去的痕迹)
叶清如条件反射接了下句:
**“父が手の温もりだけ覚えてる“**
(只记得父亲手掌的温度)
空气凝固,这是父亲独创的亲子暗语。记忆里父亲的声音像肺被灌过辣椒一样涌入心头。
书店外,雨势渐歇
檐角最后一滴雨水坠落,在青石板上碎成几瓣。
陆砚修打开伞,金丝眼镜上仍沾着细密水珠,映出叶清如微微紧绷的侧脸。
“叶小姐,”他声音低沉,像大提琴擦过潮湿的空气,“今晚的谈话,希望不会让你做噩梦。”
她低头整理书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那本《资本论》的封皮。
“陆先生多虑了。”她抬眸,眼底清冷如霜,“我父亲教过我,噩梦比现实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