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无烬涯
灵霄用烛火燎过掌心血字,青烟凝成凌渊的虚影。他抚摸着冰棺中女子的脸,指尖流淌的魔气与九阙伤口的一模一样。
“想要答案,就独自来。”虚影抬手掀开冰棺,露出女子颈后与灵霄相同的诛邪印,“毕竟你那好师尊,此刻正在剜自己的心呢。”
子时的更鼓刚响,灵霄已经站在堕仙台边缘。罡风吹得嫁衣残卷猎猎作响——这是她从禁地翻出的旧物,袖口金线绣着“昭明”二字。
“果然很像。”凌渊从黑雾中现身,玄金冕旒遮住他猩红的左眼,“当年九阙就是在这里,把你师姐的心头血滴入往生镜。”
灵霄把玩着青铜铃铛:“所以你造了个赝品?”她突然甩出锁魂绫缠住冰棺,“用我师尊的血养着具空壳?”
凌渊击掌大笑,七十二盏魂灯应声亮起。灵霄看见每盏灯芯都裹着片往生镜碎片,映出九阙在不同轮回中剜心的画面。
“这些是他欠你的。”凌渊弹指点亮中央魂灯,冰棺女子竟睁开了眼,“用战神心头血温养百年,才能造出最完美的容器。”
灵霄的昭明剑突然脱手,直刺冰棺女子眉心。凌渊挥袖挡开的刹那,她旋身斩断三盏魂灯:“难怪他每次见我都要戴面具...是怕想起这张脸?”
“不,是怕你想起。”凌渊的魔爪扣住她天灵盖,“毕竟当年是你求着他剜心——”
锁魂绫突然从地底窜出捆住凌渊,灵霄趁机将烛台掷向冰棺。火焰腾起的瞬间,她听见九阙的咳嗽声从背后传来。
“咳咳...你又擅闯禁地。”
九阙的听雪剑插在阵眼,靛蓝色血液顺着剑槽汇成符咒。灵霄被锁在诛仙阵中央,腕间红痕正吞噬着阵法灵力。
“宗主是要拿我祭阵?”她晃了晃脚踝的玄铁链,“用往生镜宿主血祭,确实能暂时镇压魔气。”
九阙擦去嘴角血渍,手中捏着从她身上搜出的青铜铃:“昨夜子时,你去见了谁?”
“你的老相好。”灵霄故意扯开衣襟,露出凌渊留下的魔纹掌印,“他说我比冰棺里的傀儡有趣多了。”
剑风劈开她耳畔碎石,九阙的重瞳泛起血色:“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你舍得吗?”灵霄突然拽动锁链,将他拉进阵眼。诛仙阵感应到同命契的气息,瞬间逆转成聚魂阵,“就像五百年前,你明明能阻止我跳堕仙台...”
阵眼爆发的强光中,灵霄看见九阙破碎的记忆——暴雨倾盆的诛仙台,自己浑身魔纹地大笑,而九阙的剑尖挑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那是...我的?”她怔怔看着幻象。
九阙突然咬破舌尖,血咒强行终止阵法。他踉跄着按住心口旧伤,那里正浮现与灵霄相同的魔纹。
“现在你知道了。”他笑得惨淡,“当年我剜的是自己的心。”
灵霄给昏迷的九阙喂下第三碗药,他腕间浮现的命轮显示仅剩七年阳寿。青铜铃无风自鸣时,她终于看清铃舌上刻的小字——是句未写完的婚书。
“昭明与苍溟,愿结...”后面的字被血迹模糊。
窗外传来细微响动,灵霄捏碎药碗射向梁上人。墨璃翻身落地,红莲刃抵住九阙咽喉。
“弑神剑插在无涯阵眼,他现在比凡人还脆弱。”墨璃的瞳孔变成蛇类竖瞳,“把往生镜给我,否则...”
灵霄突然掀开九阙的衣襟,露出他心口狰狞的伤疤:“你舍得毁掉凌渊最完美的作品?”她指尖抚过正在愈合的魔纹,“毕竟只有师兄的心头血,才能让那具傀儡睁眼。”
墨璃的刀刃颤抖起来:“你何时发现的?”
“从你假装中噬魂蛊开始。”灵霄弹出藏在指间的蛊虫幼虫,“每次靠近宗主,你耳后的鳞片都会发光呢,鲛人小姐。”
红莲刃突然转向墨璃自己心口,她哭着剖出颗鲛珠:“求你...把珠子放进冰棺...”
灵霄接住滚落的鲛珠,里面封存着五百年前的画面——九阙抱着昭明的尸身跳进无涯海,而墨璃跪在岸边被生生剜去鲛绡。
“原来你是帮凶。”她捏碎鲛珠。
墨璃在消散前突然大笑:“你颈后的诛邪印...咳咳...是凌渊亲手种的...”
晨露未晞时,灵霄握着从九阙枕下偷的钥匙,打开了禁地最深处的石门。七十二面往生镜碎片组成的巨镜前,她看见自己浑身魔纹的未来。
灵霄的指尖刚触及镜面,七十二块碎片突然暴起。魔纹顺着诛邪印爬满全身,她看见另一个自己从镜中走出,指尖正滴着九阙的血。
“这才是我们的本性。”镜灵抬手幻化出焚天业火,“何苦学那些伪神压抑欲望?”
殿外传来锁链崩裂的巨响,灵霄趁机将烛台掷向殿顶鲛珠。强光炸开的瞬间,她听见九阙的咳嗽声混在警报钟声里:“...去无涯阵眼...”
镜灵突然掐住她脖颈:“你舍得让他再剜一次心?”幻象中浮现九阙跪在暴雨里的画面,他心口插着的正是昭明剑。
灵霄咬破舌尖喷出血雾:“他的命...咳...只能我来取!”血珠触及镜面的刹那,整座禁地开始坍塌。
九阙的听雪剑已没入阵眼三寸,靛蓝色血液染透玄衣。凌渊踩着破碎的结界走来,掌心托着冰棺中取出的心脏。
“师兄还是这么喜欢自残。”他弹指将心脏抛向漩涡,“用剜心骗了她五百年,如今舍得说出真相了?”
九阙剑锋突然调转,劈开试图吞噬灵霄的魔气:“你根本不懂...咳咳...什么是舍不得。”
海浪炸开百丈高,灵霄踏着昭明剑俯冲而下。她颈后的诛邪印正在龟裂,魔纹缠上剑身燃起黑焰:“凌渊!你要的往生镜——”
剑锋贯穿冰棺心脏的瞬间,往生镜碎片从她袖中迸射。凌渊癫狂地去抓镜片,却被灵霄反手扣住命门:“魔祖的脏血,配得上这具身体吗?”
九阙的剑阵突然笼罩整个海域。灵霄在罡风中听见他嘶哑的呼喊:“灵台清明,凌霄之志!”
这是拜师那日他写在玉珏背面的话。昭明剑感应到什么般发出悲鸣,灵霄突然徒手插进凌渊胸腔,拽出跳动的魔核。
“还给你。”她将魔核捏碎在阵眼,“这份大礼。”
九阙的半边身子已被魔气侵蚀,听雪剑碎成三截插在祭坛四周。灵霄扯下嫁衣裹住他溃烂的伤口:“剜心续命的把戏,玩得开心吗?”
他沾血的手抚上她眉间凤翎:“这次...换你动手...”
灵霄的匕首抵住他心口,那里有道与幻境中一模一样的旧疤:“五百年前你替我承受天罚,如今又要替我堕魔?”她突然将匕首转向自己咽喉,“可惜我偏不喜欢听话。”
九阙的重瞳猛然收缩。灵霄趁机咬破他下唇,将魔气过到自己体内。往生镜碎片在两人之间悬浮,映出他们五百年前拜堂的画面——红烛高烧时,窗外站着偷笑的墨璃。
“原来我们...”灵霄的魔纹开始消退。
“拜过天地。”九阙咳出破碎的内脏,“饮过合卺酒。”
海浪突然变成血红色,魔祖残魂在漩涡中凝聚。灵霄的嫁衣被罡风撕成碎片,露出脊背上浮现的凤凰图腾:“师兄,再教我最后一次天罡剑阵。”
九阙将最后的神力注入她掌心:“第三十六式,叫无涯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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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焚剑崖顶**
灵霄的昭明剑插在阵眼,涅槃之火顺着剑纹焚烧三魂七魄。凌渊的傀儡大军在火海中哀嚎,九阙倚着断剑看她长发尽白。
“值得吗?”他伸手接住她鬓角坠落的霜花。
灵霄将往生镜残片按进他心口:“当年你替我选的路...”火焰吞没她最后的声音,往生镜却突然映出两个未来——
一边是九阙抱着焦尸跳入无涯海,另一边是灵霄浑身魔纹坐在天帝宝座。
“我选第三条。”她在灰烬中握住九阙的手,“你教我的。”
魔祖残魂发出不甘的嘶吼,被涅槃之火压回海底。灵霄在消散前瞥见九阙腕间浮现的命轮,原本七年的阳寿,变成了她熟悉的生辰八字。
---三日后的玄天宗禁地
九阙将新的诛邪印刻上冰棺,棺中女子颈后的魔纹已完全消散。灵霄的残魂在往生镜中忽隐忽现,指尖触碰的镜面泛起涟漪。
“用同命契换来的三年...”他碾碎掌心玉珏,“够我教你重练剑招了。”
窗外红梅突然绽放,九阙听见熟悉的冷笑:“宗主这哄孩子的把戏,打算玩到何时?”
镜中的灵霄正抛着颗鲛珠玩,眼底金纹比朝阳更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