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妖人
狐宝宝颇具人性化的点了点头，在陆江潮怀里打了个滚，毛茸茸的小脑袋亲昵地蹭着他的手背，发出“呜呜“的轻哼声。
这小狐狸竟然能听懂人言，而且能感知妖邪气息！
他忽然想起幼时在王府藏书阁翻到的那本《异兽志》，其中记载：“雪灵狐通体如雪，唯眉心一缕金纹，能寻宝探物，辨阴阳二气...“
手指轻轻拨开狐宝宝额前的绒毛，果然看到一道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形如半片残月，与书中记载分毫不差。
“难怪...“陆江潮恍然，雪灵狐本身也是妖，但人类口中的妖邪气，其实是指血煞之气，滋生于生魂咒怨。不管是修炼魔功之人，还是化形为恶的大妖，身上多少都会有血煞之气。
而不曾作恶的妖怪，身上的妖邪气几近于无，也是靠着这一点，很多化形妖怪才能靠此融入俗世，朝廷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有为祸一方，朝廷也懒得管。
陆江潮当日没有从狐宝宝身上感知到妖邪气，以为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狐狸，没想到这已经是一只颇具灵性的狐妖。
他勾起嘴角，这次算是捡了个宝贝。
暂时收束心神，既然知道了那魔教妖人的方位，自然要赶在缉魔卫之前得手。
陆江潮从床上起身，推门走了出去，大摇大摆的离开客栈前往坊市。
燕朝瑛安排了人监视他的动向，但因为错误估计了陆江潮的实力，派来的人实力并不高。
到坊市绕了一圈，就轻松摆脱了眼线。
陆江潮随后换了身黑色劲装，头戴纬帽轻纱遮面，作寻常江湖人打扮，返回客栈。
他牵着坐骑从客栈后门离开，慢悠悠的出了城。
到得城外，陆江潮翻身上马，座下黑鬃烈马长嘶一声，前蹄腾空，铁蹄在土路上擦出刺啦声响，落地之后猛踏地面，绝尘而去。
而狐宝宝已经机灵地钻进他胸前的衣襟里，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带着几分好奇扫视眼前急速变幻的景物。
西北三州有一种珍稀特产，名为龙血驹，可日行千里，耐力和速度俱是极品，为江湖豪侠和王公贵族的最爱。
靖王麾下八十万大军，其中十万铁骑，更有最精锐的神龙营，五千铁骑皆为龙血驹，冲锋时如赤潮席卷，曾一战击溃西戎十万大军。
而陆江潮胯下的骏马，通体乌黑油亮无半根杂毛，四蹄却白得赛雪，乃是龙血驹中的纯血变异，千里马中的千里马，江湖中传闻的“踏雪黑麒麟”，寿命也比一般的马更加悠长。
自小被陆江潮喂养，一人一马感情深厚，整个天下恐怕只此一匹，和陆江潮一样从没现世过。
按照狐宝宝的指引，仅仅小半个时辰，便奔行三十里，抵达一处位于山脚下的山村。
那妖人藏址选得很好，村子后面就是绵延数十里的荒山，再过去就是其他地界了，多半是方便疗伤后逃跑。
村子人不多，只有几十户，但住的位置比较分散。陆江潮在村口水井槐树下看见两个玩耍的孩童，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至少妖人还没有干出屠戮一整个村庄的事。
黄昏时分，天色如同拉上一卷暮帘，骤然昏暗下来。
啪嗒～
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雨势逐渐变大，豆大的雨滴落在帷帽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不远处传来孩童惊慌往家跑的叫嚷。
这一次无需狐宝宝指引，他的感知中，已经能察觉村头的西南边，有一丝明显的血煞之气。
他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朝着村子西南边缓步走去，小狐狸探头朝外打量，斜风裹挟雨粒淋湿了小脑袋上的毛发，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偌大的村子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潇潇雨声，连马蹄和脚步声都被淹没了，陆江潮眼神平淡无喜无悲，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肃杀氛围。
村西头有一座孤零零的小院，距离其他村户位置较远，院墙是篱笆围成，大门关着却虚掩一条缝，门口还挂着两个红灯笼，墙上贴着有些褪色的红联，这里的主人应是新婚没几个月。
陆江潮松开了小黑的缰绳，又把怀里的小狐狸举起，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离远点等着我”，而后把狐宝宝放在地下。
狐宝宝闻言，机灵的轻轻一跃，三两下就爬上了墙头，而后俯身躲在瓦檐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珠子盯着院内，看起来也想第一线吃瓜。
做完这一切，陆江潮推开了篱笆院门，赤手空拳朝里面走去。
......
土墙铸成的屋子内，殷平缓缓睁开眼睛，阴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喜色，继而想到什么，又化为了一抹狠厉。
他这次算是遭了无妄之灾，原本只是精虫上脑，进青楼挑个俊俏的小娘子玩玩，没想到碰巧遇到有高人拼杀，一掌轰塌半栋楼的恐怖威势，现在想来仍心有余悸。
虽被殃及池鱼，但也安然无恙的捡到了一条性命，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却没想到因为仓惶逃窜泄露了气息，就被大盛朝廷的鹰犬当做了始作俑者，背了好大一口黑锅。
之后又被缉魔卫的人围杀，不得已只能暴露实力杀出重围，为此还受了伤。
殷平转头左右看了看身边的两具干尸，好在吸收了这对农户夫妻精血后，身体已经彻底恢复，甚至还有所精进。
“缉魔卫是吧，待我来日魔功大成，一定要吸干你们精血，把你们全部练成尸傀！”
他狠毒的低声发下咒誓，随即脸色又转变成功力提升的欣喜，明明是个年轻人，枯槁又惨白的脸颊显得很是诡异。
殷平跳下床板，拿起床沿的武器和包裹，就准备跑路。
云羊城地界是不能待了，原本就是为了躲避追杀才躲在城中，如今又被大盛鹰犬盯上，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此地。
忽然，门口院子里似乎有细微的响动传来。
殷平迟疑了下，缓步走到门口，抬手按住刀柄，想要听清外面动静——
“哐当”一声巨响，木质门板猛的向里炸开，碎木纷飞遮蔽视线，他只看清一只拳头快若奔雷地往他胸膛轰来。
全身汗毛炸立，电光火石间，殷平反应迅猛，却也只来得及架起双臂隔挡。
砰！
一声沉闷的轰鸣，殷平感觉像是重达万斤的撞城锤轰在自己身上，双臂瞬间失去知觉，极细微的“咯吱”骨裂声近乎微不可闻，却像炸雷般在他脑子里轰鸣，让他升起惊恐的同时，一颗心也凉了半截。
他乃魔教阴尸门之人，本身就是走体修一道，躯体僵化能抗能打，体魄比寻常武人强上一大截，来人竟然能随意一拳就让他破防，实力明显比他强出一大截！
咚！
身体不受控制的倒飞而出，狠狠砸在土墙上，墙壁像纸糊的一样开了一个大洞，而后碎裂倒塌。他的身体仍去势不减，又重重撞倒了堂屋的墙壁，才停了下来。
“咦？”陆江潮也有些惊讶，对方竟然能承受住自己一击，虽自身实力大不如前，且只用了七成力，但仍让他来了兴趣。
噗嗤~
一口血水喷出，殷平从碎石土块中爬起，即便艰难挡下这一击，五脏六腑却像被移了位。
这时，他才看清门口走进来一个粗布麻衣的少年。初看寻常，细看之下发现此人气度非凡，容貌俊秀面如冠玉，但深邃的眼睛和薄唇又透着股冷峻。
“是你？”殷平面容大骇，眼睛瞪得滚圆，像是见到了活阎王。
“......你见过我？”陆江潮嫌弃地抬起手在鼻尖嗅了嗅，一股淡淡腐土与草药混合的腥臭味。
再看对面这妖人的打扮，身穿一件破旧的黑褐色麻布长袍，瘦削如枯骨，皮肤惨白中泛着青灰，干瘪紧绷，整个人像一具刚从土里爬出的尸体。
“少侠...咳...饶命！”殷平艰难的拱了拱手，“少侠，我与你无冤无仇，有话好说，在下钱财都可以给你，还请放小的一条生路~”
陆江潮没想到这魔道妖人这么快就认怂，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混江湖无非为名为利，不是每一个正道人士都心怀正义愿意斩妖除魔，甚至许多人还与妖人为伍，轻易就被收买了。
殷平眼底闪过一抹厉芒，若非当日目睹这少年实在厉害出奇，甚至强到他没有逃脱的把握，他也不愿求饶。纵使这样，他心里也暗自发誓若今日逃得一命，来日一定要把这少年炼成尸傀一雪耻辱。
“少侠能否告知尊姓大名，小的以后听到有少侠在的地方，绝对绕着走，还会对宗门师兄弟们传扬正道江湖上出了个神功盖世的少侠，切记不可招惹！”
殷平见陆江潮有些意动，以为有戏，一边解身上包裹掏出银财，脸上还挤出一个渗人的微笑。
心里实则暗讽这些初出茅庐的正道小年轻就是受不了吹捧，三言两语就能放下戒备找不着北。
“哦？”陆江潮面色不变，眯着眼睛左右看了看，发现床头的两具干尸，继而，他又看向殷平，脸色冷了下来：
“无冤无仇？现在有了。”
说完不等妖人再回话，陆江潮猛然重踏，身形如电，瞬间暴起，起手一记穿云脚，右腿如战斧劈落，直指殷平胸口。
殷平狞笑，他又怎么会把希望全然寄托在对方身上，几乎是同一时间，原先床头的两具干尸突然睁开了黑洞洞的眼睛，一左一右朝着陆江潮飞扑过来，枯爪如钩，裹挟着腥腐之气。
殷平自己则拔出手上的鬼头刀，劈空斩下，刀风凌厉如裂帛！
呛啷！
锋芒朝陆江潮大腿斜砍而下。
殷平的脑海已经幻想陆江潮大腿被整根卸掉的场面，眼神中也开始涌现狂喜，这一击裹挟了他的全身内劲，刀锋上隐隐有冷冽青芒流动，即便是宗师硬抗，也得脱层皮。
陆江潮似早有预料，腿势未收，腰身一拧，右腿横扫如鞭，砸在左手干尸胸口，而后左肘一记碎星顶，轰在右侧干尸天灵盖上。
嘭！
殷平只看到眼前残影一闪，两具干尸就倒飞而出，在半空中炸开，腐肉碎骨四溅，腥臭弥漫。
他心下大骇，想要抽刀转攻为守，却已经来不及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却见陆江潮的腿影竟在空中划出诡异弧线——
“铛！“
脚尖精准踢中刀背，恐怖的劲道震得殷平虎口迸裂。鬼头刀脱手飞出，在空中翻转数圈后，“锵“地插进梁柱，刀柄犹自颤动不休。
殷平被震退两步，残影闪过，等他再看清的时候，刀已经到了对面手中。
嚓！
漫天血水飞洒，一只胳膊凭空飞起。
“啊！”钻心疼痛传来，殷平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没了一条手臂。
又是一阵刀光，另一条手臂随之飞起。
殷平失了双臂，肝胆俱裂，本能地想要逃跑，刚转过身子还未踏出一步，脚下忽然一软，直挺挺栽倒！
不知何时，他的双腿已被从膝盖处斩断。
“把那天醉月楼你见到的都告诉我，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不然......你知道江湖人有一百种方法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陆江潮把刀抵在他身后脖颈上，声音说不出的冰冷。
殷平口鼻血水喷涌，钻心疼痛让他几欲昏迷，然而强烈的求生欲还是让他红着眼睛疯狂求饶：
“大人...饶命，我什么都说！咳咳......”
“那日我只看见大人和一女子......应该是醉月楼的花魁瓶儿姑娘，你们俩和一个青衣人交手，后来...往城西逃了...青衣人追了上去，再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你可知那青衣人是谁？什么相貌？”陆江潮猜测那青衣人多半就是冲着他来的，却没想到瓶儿姑娘竟然会和他联手对敌。
“戴着面巾...身材魁梧...使一对金钢锏...“殷平突然剧烈咳嗽，血沫从嘴角溢出。
陆江潮点了点头，话音未落，刀光乍现。
殷平的头颅滚落在地，双目仍圆睁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去。
“说了给你一个痛快，我自不会食言。”
陆江潮收刀入鞘，望着窗外漆黑夜雨，眉头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