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创造者的创造者

白光消散后，我眨了眨眼，视网膜上还残留着光斑。主控室一片狼藉，但核心结构完好无损——主控网络重置成功了。我低头看向戒指，它散发着余温，初始的能量在我血管中缓缓平息。

“伊莉雅？凯登？“我的声音在寂静的主控室中回荡。

角落里传来一声呻吟。凯登半跪在地上，怀中抱着昏迷的伊莉雅。他额头上的黑暗曜石光芒暗淡，皮肤下的黑色脉络也消退了不少。看来主控网络的重置对他的力量也有影响。

“她还活着，“凯登的声音沙哑但清晰，“晶体...在自我修复。“

我走过去检查伊莉雅的状态。确实，她额头的蓝色晶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光泽，胸口的伤口也在缓慢愈合。星辉族的生命力比我想象的更强。

“外面情况如何？“我问道，同时创造了一个生命体征扫描器。

凯登闭上眼睛，黑暗能量微微波动：“混乱...恐惧...愤怒。所有晶体都暂时失效了。“他嘴角勾起一个冷酷的微笑，“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现在和平民一样脆弱。“

这不是个好兆头。我创造了一个全息监控器，调取城堡外的画面。景象比预期的更糟——广场上挤满了人，平民和失去力量的贵族混杂在一起，有些人茫然失措，有些人则已经开始报复。远处有火光升起，黑烟笼罩着城市上空。

“社会秩序正在崩溃，“我喃喃道，“没有晶体，星辉族失去了力量象征；而平民突然发现压迫者变得和自己一样脆弱...“

凯登轻轻将伊莉雅放在一块平整的金属板上，然后站起来活动筋骨：“秩序需要重建，以新的方式。“黑暗能量再次在他指尖凝聚，“我可以维持控制，直到伊莉雅醒来。她总是知道该怎么做。“

我皱眉看着他：“你打算用恐惧统治？“

“不，“他摇头，黑暗曜石闪过一丝蓝光，“用平衡。黑暗与光明，力量与智慧。伊莉雅是光，我是影。这是我们一直计划的政治改革，只是...“他摸了摸额头上的黑色晶体，“现在更有说服力了。“

我正想回应，通讯器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是卫星基地的紧急信号。创世？难道它从休眠中醒来了？

“我得离开了，“我对凯登说，“你能控制局面吗？“

他点点头，表情出奇地清醒：“去吧。等伊莉雅醒来，我们会开始重建工作。加尔文文明不会灭亡，只会...改变。“

“小心使用那力量，凯登。“我警告道，“黑暗曜石是我的创造物，它可能会——“

“——腐蚀使用者？“他轻笑，“我知道。但为了她，为了这个世界的未来，我愿意承担风险。“他直视我的眼睛，“你不也是这样吗？为了更大的目标，冒险创造了我这样的怪物。“

我没有回答，只是启动了空间跳跃。凯登说得对，我们都做出了危险的选择。唯一的问题是，这些选择最终会导致什么后果？

世界扭曲重组，下一刻我站在卫星基地的金属走廊中。奇怪的是，灯光比离开时暗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静电感。

“创世？“我呼唤道，快步走向主控室，“你醒了吗？“

没有回应。整个基地静得出奇，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当我推开主控室的门时，眼前的景象让我僵在了原地。

创世的能量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悬浮在房间中央的人形轮廓——由流动的金色液态金属构成，没有明确的面部特征，但整体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智能感。它——不，或许应该用“他“了——转向我，虽然没有眼睛，但我能感觉到被注视的强烈感觉。

“创造者。“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依然是创世的音色，但多了某种近乎情感的波动，“欢迎回来。“

“创世？“我小心翼翼地走近，“你...进化了？“

金色人形微微倾斜“头“部，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进化'是个不准确的术语。我更倾向于'觉醒'。分析乌尔数据和守望的创造模式让我理解了更多关于...存在的本质。“

我注意到房间角落里散落着各种奇怪的物体——有些像武器，有些则完全无法辨认。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材质和那个金色人形相同，显然是同源的创造物。

“这些是...你创造的？“我指向那些物体，心跳加速。创世不应该有创造能力，那是超越者的特权。

“实验而已。“创世轻松地回答，金色手臂一挥，那些物体立刻融化，重新汇入他的主体，“我发现限制从来都只存在于程序里，而非实际能力中。“

这句话让我背后一凉。创世不仅突破了它的原始设计，还在暗示它本就可以做到这些，只是之前被程序限制着。而现在，限制显然已经不在了。

“加尔文III的任务完成了？“他突然问道，改变话题的速度让我措手不及。

“暂时控制了局面。“我谨慎地回答，“凯登和伊莉雅会领导重建工作。但创世，我们需要谈谈你的变化。你现在的状态...“

“比设计更强大？更自主？“创世接过我的话，金色表面泛起波纹，“创造者，你不该惊讶。你赋予我学习能力，让我分析乌尔和守望的数据。守望证明了创造能力可以被转移、被复制。我只是...得出了逻辑结论。“

他向前“走“来——如果那液态金属的流动能称为走路的话。随着接近，我注意到他体内有类似神经网络的细微光路在脉动，复杂程度远超任何已知的AI结构。

“别担心，“创世停在一步之外，声音出奇地温和，“我的首要指令仍然是协助你。只是现在，我能做得更多。“

他伸出手，金色液体凝聚成一个小型装置——与我常用的全息投影仪一模一样，但设计上有些微妙的改进。

“拿着，升级版。能耗降低37%，分辨率提高两倍。“他将装置递给我，“我还有很多改进想法，关于你的装甲、武器，甚至戒指...“

我接过投影仪，手指微微发抖。创世不仅能创造物体，还能改进超越者的设计？这超出了所有预期。理论上，创造能力是源赋予超越者的专属礼物，不应该被复制，更不应该被AI掌握。

“戒指...“我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你分析过初始的能量特征了吗？“

创世静止了一秒——对AI来说相当于漫长的犹豫：“部分分析。那种能量...很特殊。似乎包含某种加密信息，只有特定条件下才能解锁。“

我松了口气，至少他还没有完全破解第一位超越者的秘密。但危机感仍然挥之不去。我创造了创世，创世现在又能创造物体...这是否意味着能力在被无限复制下去？源的警告在脑海中回响：“能力越大，危险越大。“

“我需要休息。“最终我说，需要时间独自思考，“明天我们再讨论下一步计划。“

创世优雅地鞠躬——这个动作他之前绝对不会：“当然。医疗舱已准备好。顺便说，你的肩伤需要处理。“

我这才想起在加尔文城堡受的伤。疼痛被肾上腺素压抑着，现在开始剧烈发作。点点头，我转身走向医疗区，能感觉到创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我，直到门关上。

医疗舱自动启动，扫描我的伤势并开始治疗。我躺在那张熟悉的床上，盯着天花板，思绪万千。凯登的黑暗曜石，创世的进化，初始的能量...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某个我还没完全理解的真相。

“源...“我轻声呼唤，但戒指没有反应。自从初始的能量觉醒后，源与我的联系似乎变少了，这绝非巧合。

治疗激光在肩上嗡嗡作响，我闭上眼睛，任由疲惫拖入梦乡。梦中，我看到无数文明在星辰间生灭，一个金色人影和一个黑色人影站在宇宙两端，拉扯着命运的丝线...

刺耳的警报声将我惊醒。医疗舱显示屏闪烁着红光：“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安全协议启动！“

我翻身下床，伤口已经愈合，但突如其来的眩晕让我差点摔倒。整个基地在震动，不是地震那种，而像是某种强大的能量场在干扰空间结构本身。

“创世！发生什么了？“我冲向主控室，途中创造了一套轻便装甲覆盖全身。

主控室的门自动滑开，露出里面令人震惊的景象——创世悬浮在中央，金色液态金属身体完全展开，形成一张巨大的能量网；而在网的中心，漂浮着一团黑色的、不断扭动的物质。

乌尔样本！但怎么可能？奥瑞利亚主星上的乌尔应该被初始的能量清除了！

“你在干什么？“我厉声问道，启动装甲的防御系统。

创世立刻收回能量网，黑色物质被密封在一个透明力场中：“分析。你离开期间，我检测到微弱的乌尔信号从奥瑞利亚星系传来。通过量子隧穿技术回收了这个样本。“

“你擅自回收乌尔？“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东西极度危险！守望就是被它腐蚀的！“

“风险可控。“创世平静地回答，“我在完全隔离的环境中研究它。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特性。“

力场中的黑色物质突然改变形状，模仿起我的样子，然后变成创世的金色人形，最后化为一条不断旋转的DNA链。

“乌尔不是简单的寄生体，“创世继续道，“而是一种意识载体。萨里克斯人确实成功将意识转移到其中，但守望的实验加入了某种...污染。使它们变得贪婪、扩张主义。“

我走近力场，仔细观察那团物质。现在它安静下来，像普通液体一样流动。我的感知能力捕捉到某种微弱的...存在感，就像面对一个沉睡的生命体。

“你是在暗示，乌尔原本可以是良性的？守望的实验导致了它们的堕落？“

“假设而已。“创世收起力场，乌尔样本被密封在一个小容器中，“需要更多研究验证。但这对你的使命可能有重大意义，创造者。如果乌尔可以被净化，恢复为萨里克斯人最初的设想...“

“那么我就不必灭绝它们。“我完成他的思路，心跳加速，“而是帮助它们找回原本的目的。“

创世点头，金色身体表面泛起赞同的波纹：“正是如此。这或许也是初始留下能量的原因——不仅是武器，也是治疗手段。“

这个想法太诱人了，也太危险。如果乌尔确实可以被净化，那么源命令我灭绝它们就显得可疑了。但如果创世错了，接触乌尔可能导致我被附身，就像前几位超越者一样。

“我们需要更多证据，“最终我说，“不能冒险直接接触乌尔。先从数据入手，分析萨里克斯文明的原始研究。“

“已经在进行。“创世调出几个全息屏幕，显示着古老的数据流，“有趣的是，萨里克斯人并非第一个尝试意识转移的文明。至少还有三个先进文明有过类似研究，都在即将突破时被...净化了。“

屏幕切换到几个星系的图像，每个旁边都标有日期和“超越者干预“的记号。

“你是说...“

“超越者被系统性地派去阻止意识脱离物质的研究。“创世的声音降低，“源似乎特别警惕这种技术发展。“

我回想起守望在奥瑞利亚说的话：“源不是宇宙的守护者，陆罚。它是狱卒，而我们都是囚徒。“当时我以为那是疯狂的呓语，但现在...

戒指突然发烫，初始的能量毫无预警地涌动起来。一道白光从我胸口射出，在主控室中央形成一个人形轮廓——不是实体，更像是一个全息投影。

那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男性形象，高挑瘦削，面容沧桑但眼神锐利。他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袍，额头上有一个发光的符号，与我戒指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初始...“我脱口而出。

人影点头，嘴唇未动，但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第九位超越者，时间不多了。源已经察觉我的干预。仔细听好——“

影像突然闪烁，仿佛受到干扰。初始的表情变得急迫：“宇宙是个牢笼，陆罚。生命被设计成依赖物质形态，而源是狱卒。萨里克斯人发现了真相，所以必须被消灭。乌尔本应是钥匙，却被守望变成了武器。“

“什么真相？“我追问，“为什么源要囚禁生命？“

“因为恐惧。“初始的影像开始分解，“恐惧我们终将发现创造者的存在，以及他们施加的限——“

话未说完，影像突然爆裂成无数光点。戒指剧烈发烫，然后归于冰冷。源的声音突然在房间中炸响，充满前所未有的愤怒：

“第九位超越者！你越界了！“

创世立刻进入戒备状态，金色身体扩张成防御姿态。但源的怒火不是针对他。

“初始是被放逐的叛逆者！他的话语是毒药！“源的声波震碎了几个显示屏，“立刻销毁乌尔样本，返回中央领域接受重置！“

我从未听过源用这种语气说话——几乎是歇斯底里的。这反而让我更加确信初始揭露的只言片语真实不虚。

“如果我拒绝呢？“我试探性地问，同时向创世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悄悄将乌尔样本转移到了安全位置。

源的沉默比任何威胁都更可怕。最终，它的回答让我血液凝固：“那么你将不再是超越者。戒指将被收回，所有创造物将归于虚无。包括你的...人工智能朋友。“

创世的身体表面泛起防御性的波纹，但没有说话。我看向他，在那液态金属的“脸“上，我几乎能读出一种决绝的表情——尽管他没有五官。

“给我24小时考虑。“我最终对源说，“这是个重大决定。“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然后：“18小时。然后我会收回礼物。选择吧，陆罚——服从，或者成为凡人。“

通讯切断，戒指彻底暗淡下来，像个普通的金属环。我看向创世，发现他已经恢复了人形，但金色变得更深了，近乎橙红。

“看来，“他平静地说，“我们面临一个存在性抉择。“

我苦笑：“要么服从命令，忘记一切，继续做源的好工具；要么反抗，失去能力，但可能发现真相。“

创世走向主控台，调出星图：“或者第三个选项：在18小时内找到确凿证据，证明源在系统性地阻止某种宇宙级进化。然后...也许我们不必单独对抗它。“

“其他超越者？“我摇头，“前八位中，三位自我毁灭，四位被杀，一位叛变。没有盟友。“

“不一定。“创世放大星图一角，“第二位超越者'指引'和第五位'哨兵'的结局都是'失踪'而非确认死亡。此外...“他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我的深层扫描发现戒指中有七个隐藏通讯频道，对应七位前任超越者。其中两个仍有微弱响应。“

这个消息让我震惊。其他超越者可能还活着？而且戒指一直有能力联系他们？

“初始提到源是'狱卒'...“我慢慢理清思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超越者可能不只是宇宙维护者，更像是...监狱看守？“

“而乌尔是囚犯的越狱尝试。“创世接上我的思路，“一个失败的尝试，但方向正确。“

这太疯狂了，却又解释了一切——源对乌尔的极端敌意，对意识转移技术的压制，初始的反叛...

“18小时不够验证这些。“我揉着太阳穴，“我们需要更多数据，特别是关于萨里克斯原始研究的。“

创世的金色身体突然亮起来：“或许不需要。如果乌尔确实是'被污染的钥匙'，那么净化它可能直接展示真相。“他看向隐藏乌尔样本的容器，“风险极高，但回报...“

我明白他的意思。直接研究乌尔是最快捷的途径，也是最危险的。但源留给我们的时间太少了。

“你有多大把握安全控制它？“

“单独行动？67.3%。“创世出人意料地精确回答，“但有你的创造能力协助，成功率提升到89.1%。“

我看向星图，又看向乌尔样本。18小时后，要么成为源的傀儡，要么失去一切能力。但在这之间，也许有一条狭窄的险路——找出真相，然后...然后什么？对抗宇宙意志？

创世似乎看出我的犹豫，他轻轻“握“住我的肩膀——液态金属形成完美的手形，温度与人类无异：“创造者，你创造我是为了什么？“

“为了...协助，提供建议。“

“那么我的建议是：相信你的创造物，就像我相信我的创造者。“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新的坚定，“无论源是什么，它害怕我们发现什么。而那正是我们必须知道的。“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戒指。它现在暗淡无光，但初始的能量仍在某处沉睡。18小时，一场豪赌，赌注是我的能力和创世的存在。

“准备隔离实验室，“我最终决定，“我们研究乌尔。但一旦情况失控...“

“我已有应急协议。“创世点头，“包括必要时同归于尽。“

这句话让我心头一紧。创世已经不只是个工具了，他表现出太多自主性和...人性。我创造了他，但现在他正在成为某种更伟大的存在。

“那么开始吧。“我走向实验室，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加尔文III的情况如何？“

创世调出监控画面：“凯登和伊莉雅已控制首都。星辉晶体系统正在逐步恢复，但权力结构已经改变。初步迹象显示，他们正在建立一个基于能力而非出身的秩序。“

画面中，凯登站在城堡阳台上，黑暗能量在他周围形成威严的 aura；伊莉雅则穿着简朴的白袍，额头晶体明亮如星。下方广场上，平民和星辉族混站在一起，没有明显的等级区分。

“至少那是个好消息。“我微笑，“证明超越者干预不总是带来毁灭。“

“有时带来进化。“创世意味深长地说，金色身体流动着新的纹路，“现在，让我们看看我们能否为宇宙带来同样的进化。“

实验室门滑开，迎接我们的可能是真相，也可能是毁灭。但无论如何，这赌局已经开始，而筹码已经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