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山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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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比麻雀勾人

她手指划过素娟上未干的朱砂痕迹,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只是宴席菜品的呈现形式,臣妾也有些想法。”

“寻常宴席不过是按部就班地上菜,倒不如效仿文人雅集,将菜品与诗词、典故相结合。比如‘金齑玉脍’为名,重现古法切鱼之技;用‘紫驼之峰翠釜’的意境,烹制驼峰菜肴。”

“如此一来,不仅能让宾客眼前一亮,更能彰显皇家底蕴。”

说罢,她偷偷观察贵妃的神色,见对方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便继续道:

“只是臣妾初来乍到,对宫中规则与各方忌讳还不甚了解。还望娘娘能指派一位熟悉宫中事物的女官协助,也好避免犯下不该犯的错。”

这看似示弱的请求,实则是为自己争取助力,同时也在暗暗地提醒贵妃,自己虽接下旨意,但也需要支持,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你倒是聪明。”

贵妃突然轻笑,“知道向本宫示弱。”

“那你可别让本宫失望,名帖稍后带到你手上。”

说罢,她朝门外轻叩三下,“晏王妃该走了。”

贵妃漫不经心地翻着宾客名单,“你家王爷在殿外等得不耐烦了。”

……

……

云曈与萧砚亭并肩而行,玄色蟒袍与月白襦裙的衣角偶尔相擦,却无人打破这诡异的沉默。

直到路过西侧长廊,萧砚亭突然开口:“去我寝殿……”

推开斑驳朱漆门的刹那,灰尘起舞。

紫檀木榻结着蛛网,案头摆放的《黄帝内经》扉页还夹着半片干枯的海棠花瓣。

云曈望着墙角积灰的暗格,想起三年前在暗察司密档里见过的宫殿布局图——

这里分明是先帝未登基时的居所,为何会赐给萧砚亭?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萧砚亭用袖袍扫落太师椅上的尘土,“我八岁就被丢进这里,连太监都敢往我饭菜里吐口水。”

他突然凑近,“比起晏王府的金丝软枕,这里更让我安心。”

青黛正踮脚擦拭窗棂,忽听门外传来声响。

贵妃身边的掌式宫女捧着鎏金托盘,上面躺着张洒金名帖:

“苏嬷嬷到——”

萧砚亭瞥了眼名帖上的云纹落款,突然冷笑:“这宫里每阵风都带着算计。”

他的指尖划过云曈手背,在她掌心写下【暗察司】的警示符号,“这老货的指甲缝里,沾过多少人命?”

苏嬷嬷跨过门槛时,腕间银镯发出细碎声响。

这位年逾四十的女官垂眸立在门边,银簪别着的素绢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看似恭顺的姿态下,却藏着审视的目光。

“王妃若有差遣……”

苏嬷嬷说话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青砖,却在触及云曈腰间的银针骤然停顿。

云曈敏锐捕捉到对方瞳孔的收缩,知道对方有所戒备。

“王爷不是还有公务在身?“

云曈突然转身,故意将《膳典》重重拍在萧砚亭面前,“书房留给我与苏嬷嬷。“

她余光瞥见萧砚亭唇角勾起的弧度,知道他看懂了自己暗藏的驱赶之意。

当雕花木门缓缓闭合,苏嬷嬷从袖中掏出本牛皮账本,扉页的云纹火漆还带着余温:

“贵妃娘娘说,让您过目春闱前宴的食材清单。“

云曈翻开太医署病案卷宗,全处岭南考生湿热、北地学子多寒的记载,笔墨刚落,便听苏嬷嬷开口:

“王妃可知,御膳房新来的庖厨,曾在广州将军府当差?”

云曈握笔的手微顿,抬头笑道:“还请嬷嬷指点。”

苏嬷嬷枯瘦的手指划过案上“金齑玉脍”的菜名,是云曈刚写下的菜式:

“这道菜需活鱼现切,御膳房冰鉴存不得三日鲜。若借内务府采买,让早市渔户走西华门偏道……”

她拖长尾音,看着云曈恍然点头,嘴角勾起极浅的弧度。

云曈铺开内务府食材记录,指着北疆进贡的驼峰肉道:

“以‘紫驼之峰出翠釜’为引,用雪山寒松熏烤如何?”

苏嬷嬷往手炉添了块炭,热气氤氲中,她打量着云曈认真的眉眼:

“只是驼峰油腻,需配些解腻小菜。老身倒是知道,用西北沙果蜜渍,酸甜开胃。”

两人一来一往,菜式构思简称脉络。

当云曈提到用江南嫩笋做“雨后春山”时,苏嬷嬷突然提醒:“笋性寒,若要照顾体质虚寒的学子,需加些温补的黄芪。”

云曈提笔记录,余光瞥见对方腕间银镯上半朵云纹暗纹,与【暗察司】标记相似,心中微动,面上却只专注于菜谱修改。

直到青黛第五次敲响雕花木门时,云曈才刚用朱砂笔在菜谱扉页上勾完最后一笔。

苏嬷嬷望着案头密密麻麻的批注,原本浑浊的眼底泛起一丝异样的光。

那些将药理与烹饪完美融合的巧思,还有对各地食材特性的精准把握,绝非寻常闺阁女子能企及。

苏嬷嬷合上账本,火漆印在阳光下泛着柔和光晕:“老身倒是小看王妃了。”

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王妃聪慧,这宴席定会出彩。”

转身离去时,身上的银镯轻响在空荡的书房里,久久未散。

青黛和紫鹃几乎是撞进房门的,“我的好王妃!”

青黛举着金丝绣牡丹的华服急得直跺脚,“戌时三刻的宫宴,这都什么时辰了!”

紫鹃则眼疾手快地将云曈按在梳妆台前,檀木梳齿穿过青丝的瞬间,萧砚亭带着冷冽的夜风掀帘而入。

他倚在门框上,玄色蟒袍上的金线云纹泛着冷光。

目光扫过云曈,忽然轻笑出声:

“原来王妃扮起凤凰来,倒比麻雀更勾人。”

话音未落,云曈抄起胭脂盒精准砸去,却被他领空接住,指尖还沾着些许丹砂红。

“晏王好雅兴。”

清冷的女声突然从殿外传来。

沈宁霄立在殿外,珍珠步摇随着步伐轻晃,将她眼底的寒意都衬得温柔了些,“本宫想着云妹妹头次参加宫宴,特来相陪。”

萧砚亭把玩着胭脂盒的动作一顿,龙纹玉佩在腰间发出细微碰撞声。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云曈身侧,袖袍不经意间划过她手背:“有本王在,淑妃娘娘还是操心自己的步摇别散了吧——毕竟,上次宫宴,某根簪子可是扎进了御花园的假山里。”

沈宁霄的脸色瞬间白了白,很快又挂上温婉笑意:“晏王说笑了。”

……

……

皇宫,宫宴门前。

门前的宫灯照亮人群,云曈突然顿住脚步,眼前出现了熟悉的身影——一个挤在太医署队伍里清秀却不起眼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