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冉魏刺客
公元349年，东晋永和五年，褚裒北伐失败，二十万中原百姓欲过河归晋而不得，尽遭胡人屠戮。
公元350年，冉闵称帝，并派遣使者过江，请晋朝出兵渡江，共讨胡逆，朝廷不应。
不应的理由其实主要有两。
第一是时值褚裒罢免，殷浩刚刚上位，朝廷局势不稳，不宜动刀兵。
第二是在整个晋朝看来，冉闵是石虎养孙，虽然自称汉人，但是按照礼法来论，他分明就是个胡人。
胡人自称汉人称帝，岂不是要效仿当年刘渊故事？
王羲之身为会稽内史，眼睁睁看着褚裒北伐耗尽江左财力，使得百姓民不聊生，却并未有收复寸土之功，心神悲怆，便上书反对殷浩继续北伐。
以他晋室忠臣的身份来看，此事无可厚非。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时隔三年，居然还会有人因为这种理由来会稽作乱。
王凝之看着满身是伤，神色萎靡的赵大，冷笑一声。
“说的冠冕堂皇，依我之见，不过是你们怕了慕容氏，不敢去找他们的麻烦，就只敢来我会稽乱杀一通罢了。”
赵大抬起头看了王凝之一眼，并未言语，又将头低了下去。
王凝之也不打算与这个丧家之犬多废口舌，继续问刘礼：
“他们既然是来找我父亲麻烦的，为什么又要杀谢远？”
刘礼沉默了片刻，才回道：
“回郎君，按照赵大所说，谢远身为山阴县令，不思治民，剥削无度。由着山阴谢氏占了本县不少田产，导致许多人无家可归，所以杀之。”
东晋庄园经济盛行，高门士族大肆兼并土地，封山固泽，大量百姓沦为没有土地的佃农，这确实是实情。
“呵！这么说，他们还是在替天行道了。”
王凝之冷笑连连，这帮人还真是处处不忘打着大义的旗号啊。
“既然是替天行道，杀谢远足以，又为何屠人满门，连襁褓幼童和仆役都不放过？”
“这……”
刘礼翻了翻册子，没有发现自己好像并未问过这个问题，于是抄起一旁盐水盆里的鞭子，狠狠的抽在了赵大身上，溅起一片血花。
“听见没有，王郎君问你，你们为何非要杀人满门？”
赵大惨叫一声，连连求饶道：
“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
王凝之挥手示意刘礼停手，刘礼恋恋不舍的放下长鞭，又重新拿起纸笔开始记录。
赵大缓了一会，才虚弱开口道：
“这都是头领的命令，我们只是听令行事而已。”
头领？
王凝之心神一动，看样子来到会稽的这一群冉闵残部，有条大鱼啊。能让赵大这个亲兵臣冉闵服的，必然是冉闵亲信。
“你们头领是谁？”
赵大扫了王凝之一眼，垂头说道：
“大魏禁军校尉，周武城。”
周武城？没听说过，应该是个在历史中无足轻重的人物吧。
不过冉闵都死了，他这个禁军校尉却还活着，莫不是个逃兵吧？
王凝之思索着这个名字，又问道：
“这个周武城现在在哪里？”
赵大摇摇头。
“我不知道，此次我们在会稽已经暴露，周校尉可能早就跑了吧。”
王凝之眼神一凝，语气骤冷。
“是不知道，还是知而不道？”
赵大一听这威胁的语气，顿时吓得涕泪横流。
“王郎君。我，我真不知道啊。我们平日里都是一天换一个据点，我把用过的几个据点都已经告诉你们了，至于周校尉现在还在不在那里，我是真的不能确定啊。”
王凝之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姑且信你一回吧。”
就在赵大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听王凝之又说道：
“牛七叔，刘礼，麻烦你再审审这个赵大，将之前问过的话都再问一遍。”
赵大的眼睛穆然瞪大，高喊道：
“王郎君，这是为何？我明明该说的都说了。”
王凝之却不搭理他，带着阿山径直往外走去，
“下手注意点分寸，别给打死了。”
刘礼嘴角挂起一抹残忍的笑，点点头道：
“放心吧王郎君，牛七叔昨夜教了我两招，保证打不死他。”
牛七拍了拍刘礼的肩膀，吩咐道：
“你先审着，我去与郎君找个清净处说两句话。”
说罢，也跟上了王凝之的脚步。
王凝之回头看到了跟上来的牛七，眼神微动，默默走到一处僻静之处，对着牛七问道：
“牛七叔是有什么事吗？”
牛七也不过多废话，直言道：
“郎君，那个赵大的话，不可全信。”
王凝之微微一笑。
“哈哈，牛七叔放心吧，这点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事实上当王凝之听见赵大曾经是冉闵亲卫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冉闵何等人物？他亲自挑选的亲兵就算不是什么硬骨头，也不可能软成赵大这个样子，几乎是知无不言。
简而言之，这人太配合了，有点不正常。
而且演技也略显浮夸，有点用力过度。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了，怎么被抽两鞭子就哭成那样？
所以王凝之让刘礼他们再审问一遍，比对一下前后供词是否一致，就知道这赵大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当然，王凝之也有泄愤的原因在，毕竟这帮刺客，前两天差点要了他的命。
牛七见王凝之这样说，也是放下心来，告辞一声，又返回了牢房。
让刘礼一个愣头青与赵大单独相处，他不放心，得尽快回去。
待牛七走后，王凝之招呼了一声。
“阿山，你还没用过早膳吧，走，我带你吃包子去。”
阿山一听要吃饭了，两只牛眼绽放精光，嘿嘿一笑。
“嘿嘿，郎君，我可会吃包子了。”
王凝之从腰间解下一贯五铢钱，在手指上转着，笑道：
“哈哈，那就敞开了吃，郎君我有的是钱。”
……
……
山阴县东北有一处僻静的宅院，大门紧锁，院落内荒草丛生，一看就是常年无人居住的样子。
突然，有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来到了宅院之外，趁着四下无人之际，三两下翻上院墙，进入其中。
进去之后才发现，本该无人的院落中，却有着十来个人影聚集在此。
这群人和那黑影一样，都是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各个腰挎弯刀，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
黑影见此，并不惊讶，而是低声问道：
“首领呐？”
有人回道：
“首领在后宅，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黑影听此，不敢迟疑，急匆匆向着后宅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