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坍塌穹顶与猩红之痕

通道里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沉重和…稀薄。击毁三只“蛛网清道夫”带来的短暂胜利感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源自未知的压抑。聂辰将那块温热的同位素电池仔细收好，感受着它稳定散发的微弱能量，如同在无边黑夜中握住了一小簇篝火，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守望者”A.I.那几行破碎的临终遗言，如同鬼魅般在他脑海中回荡。收容失效…4号实验体…形而上学污染…高维干涉…焦土指令…每一个词都像是通往深渊的阶梯，让他对这个Zone 7的本质产生了颠覆性的认知。这里不是简单的废弃工业区，更像是一个…古战场？一个科学狂想失控后，连更高维度的存在都被牵扯进来的灾难现场？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那股电路烧焦的糊味似乎更浓了，还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时间本身都已腐朽的味道。胸口的源核碎片如同一个敏感的调谐器，不仅捕捉着周围的能量波动，似乎也开始捕捉到一些…更虚无缥缈的东西。他能隐约“感觉”到墙壁上那些划痕并非完全是物理损伤，其中一些…似乎残留着某种极度痛苦或狂暴的“情绪印记”？

这种感觉让他毛骨悚然，但他强迫自己不去深究。现在的他，还远远没有资格去探究这些超出理解范围的“形而上学”层面。活下去，找到牵引感的源头，带着足以改变命运的东西离开这里，才是首要目标。

他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对物理环境的感知上。源核碎片的能力经过刚才吸收芯片能量和实战运用后，确实有了显著提升。他现在能更清晰地“看”到前方通道更远处的能量流动，能分辨出不同频率的能量场之间的微弱干扰，甚至能大致判断出某些结构内部的稳定程度。

“前方…大约一百米处，能量场紊乱加剧，结构应力异常集中…通道快到头了？或者…有大规模的坍塌？”聂辰的意识中浮现出这样的判断。

他握紧长矛，步伐更加谨慎。通道两侧紧闭的金属门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裸露的、粗大的管道和支撑结构。许多地方明显有被高温熔融或强力撕扯的痕迹，焦黑的断口处闪烁着危险的能量火花。空气中的粉尘也变得更加浓厚，呼吸面罩的廉价滤芯已经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嘶”声。

终于，在绕过一个巨大的、被拦腰斩断的通风管道残骸后，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但那并非通往光明的出口，而是…一片更加广阔、更加令人震撼的毁灭景象。

蛛网回廊，到此为止了。

他站在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空间的边缘。这里曾经应该是一个极其庞大的中央大厅、实验室或者…反应堆穹顶？但现在，穹顶的大部分已经彻底坍塌，巨大的金属梁架和混凝土碎块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般堆积在下方，形成一座高低起伏的废墟山丘。只有边缘残存的一小部分穹顶结构，还在摇摇欲坠地支撑着，裸露出内部复杂的钢筋和线路。

透过穹顶巨大的破口，可以看到上方 Zone 7永恒不变的、如同浑浊玻璃般的灰暗“天空”，以及更远处影影绰绰的、如同鬼影般耸立的巨型建筑残骸轮廓。下方，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坑洞边缘同样是扭曲的金属和烧结的岩石，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微弱红光和热量。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更加强烈的能量辐射，以及那种…时间腐朽的气味。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如同磷光般的能量粒子，它们无声地飘荡、湮灭，构成一幅诡异而“美丽”的死亡图景。

聂辰能清晰地“感觉”到，下方那个巨大坑洞的深处，以及这个广阔空间中的某些特定区域，散发着极其危险的能量波动，足以瞬间将他撕成碎片。同时，那股来自源核碎片的“牵引感”，变得更加强烈和明确，指向着这个巨大空间的…斜对面，一片相对完整的、似乎是某种控制平台或观察室的建筑结构。

那里，似乎就是他此行的第一个“坐标点”。

但要过去，并不容易。他必须穿过这片危机四伏的、由坍塌穹顶形成的废墟地带。

聂辰深吸一口气，戴好呼吸面罩，开始沿着相对稳定的边缘结构，小心翼翼地向下攀爬。他每一步都用长矛仔细试探，同时全力运转源核碎片的感知能力，避开那些能量辐射异常或者结构极其不稳的区域。

脚下的金属碎块冰冷而光滑，有些地方甚至呈现出琉璃化的质感，显然是经历过难以想象的高温。偶尔能看到一些烧焦的、无法辨认的骸骨，嵌在凝固的金属或混凝土中，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惨剧。

就在他下降到大约一半高度时，异变陡生！

并非物理上的危险，而是…某种更加诡异的东西！

他脚下的一块巨大金属板忽然微微震动了一下。紧接着，金属板表面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划痕，竟然开始…蠕动？

是的，蠕动！那些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无数细小的、黑红色的虫子，开始沿着特定的轨迹流动、聚合！它们最终汇聚成一个…图案？一个极其复杂的、充满了不祥意味的、不断变化的猩红色符文！

伴随着符文的出现，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恶意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潮水般向聂辰涌来！

这股冲击与之前能量幽影的混乱意念不同，它更加…聚焦，更加…纯粹，充满了憎恨、绝望和一种…想要将一切拖入同等境地的污染性！

“形而上学污染！”聂辰脑海中瞬间闪过“守望者”的警告！这难道就是…？！

他的大脑仿佛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刺入，意识瞬间模糊，眼前出现了无数扭曲、破碎、令人作呕的幻象！他仿佛听到了亿万生灵在极度痛苦中哀嚎，看到了宇宙在绝望中崩塌，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被某种不可名状的恶意同化、污染！

胸口的源核碎片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感！它似乎也受到了这股“污染”的冲击，但并非被动承受，而是在…反击？！

一股纯粹的、仿佛来自更高维度的、带着某种…秩序与净化意味的力量波动，从源核碎片中散发出来，如同金色的涟漪般扩散，瞬间将那股侵入聂辰意识的猩红恶意抵消了大半！

同时，关于那个猩红符文的信息再次涌入他的脑海：

【侦测到高强度‘恶念残响’…本质：信息熵的负向坍塌聚合体…源头不明（疑似与‘4号实验体’相关）…具备模因污染特性…可被‘源核’中和，但会消耗本源能量…警告：长时间接触或尝试吸收将导致不可逆转的心智侵蚀！】

恶念残响？信息熵的负向坍塌？模因污染？！

聂辰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次次打碎重组！这些概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物理世界的理解！他现在无比确定，Zone 7的灾难，绝非简单的科技事故！

源核碎片的力量暂时护住了他的心智，但那猩红符文依旧在金属板上蠕动、变化，散发着不祥的光芒，仿佛一个活着的诅咒！

更可怕的是，随着这个符文的出现，周围原本还算平静的能量场似乎也被“激活”了！空气中那些磷光般的能量粒子开始变得狂躁，发出刺耳的、高频率的嗡鸣！远处废墟的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

聂辰不敢停留！他强忍着头痛欲裂和精神上的极度不适，猛地向旁边一跃，跳到另一块相对“干净”的金属结构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那个目标控制平台的方向狂奔！

他的速度提到了极致，在凹凸不平、布满陷阱的废墟上辗转腾挪，如同一只被猎犬追逐的麋鹿。源核碎片的感知能力被他发挥到了极限，不断预判着前方的路径，避开那些散发着危险能量或结构不稳的区域。

身后，那块刻印着猩红符文的金属板，光芒越来越盛，散发出的恶意如同墨汁般扩散开来。而远处废墟阴影中被惊醒的东西，也发出了令人心悸的低沉咆哮，似乎正朝着他的方向追来！

“快！再快一点！”聂辰咬紧牙关，肺部如同火烧，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终于，在身后那恐怖的咆哮声越来越近之前，他看到了目标——那个悬挂在峭壁般的结构上、如同鹰巢般的控制平台！平台似乎有一个破损的舷梯可以勉强攀登！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扑向舷梯，手脚并用地向上爬去！

就在他爬上平台、翻身滚入的瞬间，一道巨大的、漆黑如同实体的阴影，猛地从下方的废墟中扑出，带着腥风，重重地撞击在平台下方的支撑结构上！

“轰！！！”

整个平台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随时都会解体坠落！金属扭曲的呻吟声不绝于耳！

聂辰趴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金属地板上，脸色惨白，惊魂未定地向下看去。

那是一个…怪物？

很难用准确的语言形容他看到的东西。它体型庞大，足有五六米高，主体结构似乎是某种…严重变异、扭曲融合的生物组织和机械零件的混合体？！漆黑的、流淌着粘液的甲壳覆盖着部分躯体，裸露的肌肉组织呈现出不健康的紫黑色，上面布满了跳动的血管和脓包。几条粗壮的、末端是狰狞金属利爪或能量发射器的肢体胡乱地挥舞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最让人恐惧的是它的“头部”——那根本不是一个清晰的头部，而是一团不断蠕动、聚合、分裂的…肉瘤？肉瘤表面布满了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眼球，以及一个开裂到耳根的、布满利齿的巨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这…难道就是“4号实验体”？或者…是被它“污染”后的产物？！

看着这超出常理、光是存在本身就让人san值狂掉的恐怖怪物，聂辰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 Zone 7核心的、足以让人绝望的恶意！

那怪物似乎无法直接爬上这个平台，只是不断用它那狰狞的肢体撞击、抓挠着下方的支撑结构，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和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整个平台如同风中残叶般摇晃不止。

聂辰知道，这里的防御也只是暂时的。他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或者…找到能对抗这东西的手段！

他强迫自己从恐惧中挣脱出来，迅速扫视这个平台。

这里似乎确实是一个观察室或控制中心。空间不大，呈扇形。大部分设备同样遭到了严重破坏，控制台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和烧灼的痕迹。但相比于外面彻底的毁灭，这里的损坏程度似乎…轻一些？

而且，令他精神一振的是，他“感觉”到，在这个平台的角落里，似乎有一个…小型能量源，还在微弱地运作着！并且，那个能量源旁边，似乎还放着什么东西，散发出与源核碎片类似的、但更加微弱的“秩序”波动！

聂辰立刻朝着那个角落摸去。怪物在下方持续不断的撞击让平台摇晃得更加剧烈，天花板上不断有碎屑和尘土落下。

角落里，是一个半嵌入墙壁的金属柜，柜门被暴力破坏，扭曲变形。透过缝隙，可以看到里面安放着一个圆柱形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装置——那应该就是他感知到的小型能量源。而在能量源旁边，静静地躺着一本…书？或者说，是一本金属封皮的笔记？

那本笔记的封皮呈现出一种暗银色，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却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能够安抚人心的微弱波动，与外面那猩红符文的恶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聂辰心中一动，立刻伸手去拿那本笔记。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笔记的瞬间，异变再次发生！

并非来自下方的怪物，也非环境的突变，而是…来自他自己体内！

胸口的源核碎片，在感应到那本金属笔记的瞬间，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渴望！那种感觉，比之前想要吞噬能量幽影、吸收芯片能量时强烈百倍、千倍！仿佛那本笔记对它而言，是久旱逢甘霖，是遗失的拼图，是…本源的呼唤！

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源核碎片中产生，直接作用在了那本金属笔记上！

“嗡——！”

金属笔记发出一声轻鸣，表面浮现出无数流光溢彩的复杂纹路，然后竟然化作一道流光，无视了聂辰的手掌和衣物，直接没入了他的胸口，与那源核碎片…融合在了一起！

“呃啊——！”

聂辰只觉得仿佛整个宇宙的信息洪流都冲进了自己的大脑！无尽的知识、古老的记忆、玄奥的法则、以及一段段破碎的、关于星辰诞生与毁灭、关于高维存在低语、关于“源核”本身秘密的画面，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的意识！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双眼翻白，意识在无边无际的信息海洋中载沉载浮，几乎要彻底迷失！

而他胸口，原本只是微微发热的皮肤下，此刻竟然浮现出了淡淡的金色纹路，这些纹路与刚才金属笔记上浮现的纹路如出一辙，并且正在与他体内原本就存在的、但从未显现过的某种…更深层次的结构缓缓融合、共鸣！

融合的过程痛苦无比，但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生命层次跃迁般的奇妙感觉也在他身体深处滋生。他对能量的感知、对信息的处理能力、甚至对自身基因的细微掌控力，都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暴涨！

而下方，那恐怖的怪物似乎也感应到了平台上这股突如其来的、高层次的能量波动，它的攻击变得更加狂暴！平台下方的一根主要支撑柱，终于在它不懈的撞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咔嚓——！”

平台猛地向一侧倾斜！聂辰的身体随着倾斜滑向边缘！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他那几乎被信息洪流冲垮的意识，捕捉到了一个从融合信息中闪现的关键片段——关于这个平台，关于那个小型能量源，以及…一个被遗忘的、紧急逃生通道的启动方法！

几乎是出于本能，在身体滑落的瞬间，他用尽最后一点清醒的意志，猛地将手按在了旁边那个还在运作的小型能量源上，同时调动起体内那股刚刚开始融合、但已然威力倍增的源核力量，按照那个信息片段中的方法，向能量源注入了一个…特定的能量脉冲序列！

“嗡——！！！”

柔和的白光骤然变得刺眼！整个平台的地板中心，猛地裂开一个圆形的洞口！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洞口传来！

下一秒，聂辰的身体便被这股吸力卷入，坠入了洞口下方的黑暗之中！

而在他消失的同时，那只恐怖的怪物终于彻底摧毁了平台的支撑结构，整个平台轰然解体，化作无数碎片，坠入了下方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