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人易学与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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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圣人与诗人

可以发现,中国诗学的文道论、诗人论、审美方法论的背后始终有着圣人论的影子。圣人论为中国诗论提供着价值观、方法论上的指针,尤其是在那些具有严谨逻辑的依附于易学系统的诗论中,圣人精神成为有机的诗论血脉而渗透其中。圣人问题是中国哲学的重要问题,研究成果不可谓不多,不过,我们的讨论的焦点是《周易》的圣人论。此处的《周易》圣人论,以《易传》中的圣人论为主,也包括历代易学家兼诗论家的圣人论。《系辞》讲一阴一阳之道下万物的自然化生,也描绘了圣人沟通天地、探赜索隐的神圣功绩。所谓圣人“观象制器,以前民用”;“穷神知化”;“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圆而神,方以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等等。圣人能以天地为法,以广大智慧顺应外物,沟通天人[33]。圣人是上古时代的实际存在,这是古代思想家们深信不疑的,但圣人是否能在现实中重现身影,儒家的态度是悲观的,孔子所谓庶几之道即是一个明证。不过,圣人已经成为一种理念的象征,在他们那里保留了价值的渊薮和智慧的方法,而《周易》圣人论不仅包含政治论、道德论,更重要的是蕴含着对一些基本哲学理念的思考。相对于后来的圣人论,《周易》圣人论具有原发色彩。

关于圣人的论述在《系辞》中有:

夫《易》,圣人所以极深而研几,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唯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

探赜索隐,钩深致远。

子曰:“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精义入神,以致用也。……《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

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吉凶与民同患。神以知来,知以藏往。

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是故,夫象,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

圣人是超乎寻常的智者,他们可以精义入神;神以知来;通达神明;不疾而速,不行而至,等等,并通过非凡的神力在现实之上建立功业,推行易道。他们不是创造一切的上帝,只是取法天地,探赜索隐的现实超人,他们从现象界入手而抵达本体,这里的本体与西方哲学中的本体是不同的。成中英先生有论:“本体是本而后体,本是根源,体是体系,本体是指宇宙呈显的生动活泼、生生不息的整体,具有时间性、空间性、生命性与创造性”。[34]“本体为有本有源、能够发育万物、显示生命与精神的实体存在,含括天地宇宙万物与人的生命,并有持续不断生生不已的生命力,实现为阴阳互补、有无相继的动态创发过程。”[35]圣人的本体境界即是儒者的道的境界,就是在宇宙中体悟到生命与精神的真谛并现实地呈现出来。“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子曰:‘易其至矣乎!’夫易,圣人所以崇德而广业也。知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成性存存,道义之门。”[36]这就是说,圣人继善成性,成性存存,就是要在宇宙创化的节律中顺应自然,发展生命,成就与天合一的生命本体。《易传》所重视的即是圣人通神致真、会通达变的能力,精思感物的认知方法,以及圆融完善的道德境界。

《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与天地相似,故不违。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故不过。旁行而不流,乐天知命,故不忧。安土敦乎仁,故能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故神无方,而易无体。一阴一阳之谓道。[37]

圣人的认知触及了幽明之故、生死之说、鬼神情状,可谓洞极幽微,而圣人的易道推行,则能遍济天下,曲成万物。圣人最终所达到的境界即是“神”的境界。“神无方而易无体”,易道的推行变幻无体,妙用如神。“神”用来于“神”体,这是因为圣人之“神”合于自然之神。自然之神即是自然变化,“一阴一阳之谓道”,意味着世界发生源于对立变化,并以此为动因自然展开;“阴阳不测之谓神”,意味着宇宙变化的不可测量,孔颖达疏曰:“天下万物,皆由阴阳,或生或成,本其所由之理,不可测量之谓神也,故云‘阴阳不测之谓神’。”那么,圣人如何去合于自然之神呢?自然之神是指自然变化莫测,自然变化的根源却只能是自然,要顺应自然,与物推移,就需要遵循自然的本来法则。圣人的通神,并不表现为神秘主义的追随不测的自然变化,而是行简易之道。从上述文字中可以看到,圣人在仰观俯察,原始反终,知周万物,乐天知命,安土敦仁,范围天地,等等,其基本的体认原则就是首先掌握自然的基本规律。后世的《周易》阐释者探讨宇宙之运动根源呈现出虚玄倾向,如王船山上溯到气之未分以前,以宇宙的动因为“神”。王船山认为太虚本体清通虚湛,其自身运动为“含神起化”,[38]他说:“盖气之未分而能变合者即神,自其合一不测而谓之神尔,非气之外有神也。”[39]这里所说的“神”是引起“变合”的根源。

在《系辞》中为自然之道和圣人之道设定了一个基本前提——即“天尊地卑”。自然的所有变化从此开出,阴阳二气也是在天地范围之内的,阮籍《通易论》讲的就是天地境界,《大人先生论》则讲的是如何突破天地境界,阮籍论《易》得其根本,在他看来天地秩序是不能忽视的。天地秩序的设定使自然的展开与回复不至于漫无边际,而能自由有度,化成道境,且将本体世界落实在现实之上。而这一设定也使得《周易》在方法论中,得以引入天地之数,建立数学与逻辑模型。那么,圣人通神的方法论就有规则可循,甚至有数据可量。《周易》圣人论可开启下列话题,其一,圣人来于自然,简易之道可至超凡能力;其二,圣人入神并非幻觉,是发现并遵守了自然规则;其三,圣道在现实中实现,心物关系非虚化关系。这些哲学观念也同时可渗透到诗学思想中。

圣人来于何处?《系辞》在理论上早已回答这一问题。《系辞》说: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髙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是故刚柔相摩,八卦相荡。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日月运行,一寒一暑。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

宇宙的开辟变化不因外力,而是在其自身内部有着两种对立的力量。动与静,刚与柔,吉与凶,既有自然性质的,也有社会性质的。在天地时空中,其初始原因则归于自然的变化——风雨雷电,寒暑昼夜,以至成男成女。而从常人到圣贤,则是因为能行简易之道。一切由自然化生而来,自然中有着运动与变化的能量与原因,但此变化不至于淆乱无常,则是因为“天尊地卑,乾坤定矣”。这个设定给出了自然何以变化、何以有灵的根本原因。熊十力认为,“乾坤之实体是一,而其性互异,遂判为两方面。乾坤两性之异,乃其实体内部之矛盾也。乾主动开坤,坤承乾起化,卒乃化除矛盾,而归合一。宇宙大变化,固原于实体之内部有矛盾,要归于保合太和,乃利贞”[40]。“孔子《周易》本以乾阳坤阴,相反相成,为其根本原则。但与此原则密切相关者,更有乾阳统坤阴,坤阴承乾阳之最大原则。我以为此是《周易》辩证法之最特殊而又最精密处。”[41]熊十力的阐释似乎并不通脱,但却是符合《周易》基本思想的。如果不承认或忘却“乾坤”所具有的根本属性,如果不承认或忘却“天尊地卑”之秩序,而去追溯所谓根本原因,对宇宙的阐释就可能走向无法证实的神秘论。王船山将阴阳变化最初的动因归为“神”。他认为太虚本体清通虚湛,其自身运动为“含神起化”,[42]他说:“盖气之未分而能变合者即神,自其合一不测而谓之神尔,非气之外有神也。”[43]当然,并不是说不能将思维突破向缥缈的太虚,将存在原因归向虚无的神与只谈存在不作形而上关怀者并无两样。中国的本体存在论的前提是承认“天尊地卑,乾坤定矣”这一形而上实在。

“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简能”,[44]这是宇宙变化的易简之道,圣人遵循易简之道,则能成贤人之德,建贤人之功,得天下之理;“天下之理得,则成位乎其中”。所谓易简之道,就是顺应自然的大智慧、大道德。王弼注“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说:“天地易简,万物各载其形;圣人不为,群方各遂其业;德业既成,则入于形器,故以贤人目其德业。”[45]王弼将圣人理解为超出世外的无为者是片面的,圣人顺应自然也可以说是一种无为,但准确地说是遵循大道,应时而动。阮籍易学中,提出“天地,‘易’之主也,万物,‘易’之心也”的主张[46]。这样的心物关系模式是在易道实践中进行的,天地为主,意味着对自然规律的顺从;万物为心,表现为对外物的谦逊和因应,唯有如此方可感应通气,普及教化。因此,感应自然的伟大气度和超凡能力是值得后世学者发扬的。这样的圣人观念渗入政治和艺术理念中就会产生积极的影响,王勃就是个突出的例子。王勃易学认为,自然化生都在阴阳之道中,一切的祸福吉凶肇端于幽明寒暑之变化。基于此,王勃发挥其圣人观念以应世变,认为圣人能尽一己之心而穷天下之理;而《易纬》中对孔子的神化和汉帝国尊孔子为“素王”的倾向在其圣人观中重现。王勃崇尚的文学境界是立于天地间、与道神交的“大丈夫”之文[47],从而将圣人式的神性引到诗人身上,完成了新的文儒合一。

“天尊地卑”的秩序感是圣人存在的原因之一,由此自然可导出圣人。圣人不是超自然的存在,圣人的通神是不是一种幻觉呢?“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48],找到天下之理,即找到自己的位置,成就德行,也即进入了得道境界。得天下之理或得道不是在意识领域的感觉,也不是语言上的宣称,而是标征于实际的行为。圣人的精义入神或通达神明,在应物过程中表现出来,若达到理想的境界即是入神。另外,圣人可以在理性上直接通神明之德,通过仰观俯察,“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49]基于数学的卦象系统是圣人通神的方法,制器、通变、教化都以此为本。《周易·系辞下》说:“包牺氏没,神农氏作,斫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诸益。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盖取诸噬嗑。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氏作,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50]圣人之神需落实于圣功,圣功的完成则离不开理性,而这理性是本原于基本的自然之数的。人类认知获得理性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周易》的可贵处就在于引入了数学和逻辑的模式,将精妙入神的认识方法与自然法则融合为一。中国诗学中建立的法而无法的模式大都渊源于此,有见识的理论家都是在法则之上来谈超越法则,而不虚谈神妙。苏轼“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之论[51]、吕本中的活法论、杨万里的诗法论都包含了上述内涵。苏轼认为诗歌法度与审美的神妙并不存在矛盾,得自然之数,深研物理,又能错综变化,便可以由法而达到无法,所谓“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也”[52]。吕本中则讲求活法,规矩具备而出规矩之外,即法度规矩中是有一种自由存在的。这显然是延续了苏轼由法而无法的思路。所不同者在于,苏轼重视对物理、形态的探赜研几,在得自然之数的基础上精妙如神;吕本中则限于法本身的遵循与新变,其“活法”是与对诗法的参悟联系在一起的,得活法时,可以走向法的自由,也就是“有定法而无定法,无定法而有定法”的境界。[53]杨万里融合了苏轼和吕本中诗法理论,既包括了对法本身的了悟,又有着直触自然的艺术冲动。

圣道需要在现实中实现,心物关系非虚化关系。《周易》中的易道的境界不是虚无缥缈的幻境,也非怡情自得的心理满足,尽管易道境界中包含着形而上的体验,也有着情感上的愉悦,但易道起于现实、落于现实,从而与佛、道思想大异其趣,这也正是易道的伟大与特别之处。韩愈以兴复古道自任,即是要在现实中坚守不能轻易兑现的儒道。按照一般的常识,作为思想家的韩愈完全有条件建立精密的思想体系。在此之前,儒、道、释在学理上业已融合,谢灵运《辨宗论》折中孔、释,倡言顿悟而力主新论;到隋唐时代则有中国化的佛教宗派如天台、华严、禅宗出现,它们会通儒道而自成精致体系,但是,韩愈却没有在学说形态上走向精密化,而是立足日用,推行仁义之道。《送浮屠文畅师序》说:“民之初生,固若禽兽夷狄然;圣人者立,然后知官居而粒食,亲亲而尊尊,生者养而死者藏。是故道莫大乎仁义,教莫正乎礼乐刑政。”[54]韩愈所理解的圣人之道是日常礼乐刑政,而非清净寂灭的境界。

《原道》篇曰:“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己无待于外之谓德。仁与义为定名;道与德为虚位。……凡吾所谓道德云者,合仁与义言之也,天下之公言也。”[55]意思是说,博爱是仁,对仁的合理的推行则是义,从仁义出发而实践则是道。道是永远开拓着的境界,与具体的依于仁义的行动有关。当然,圣道的实现又是以圣人的神性为前提的,韩愈在《省试颜子不贰过论》中为我们预设了一个完美的圣人——“抱神明之正性,根中庸之至德”,他是至理至德的象征,他的自由行为必然合乎规矩法则。其文曰:“夫圣人抱诚明之正性,根中庸之至德,苟发诸中形诸外者,不由思虑,莫匪规矩;不善之心,无自入焉;可择之行,无自加焉:故惟圣人无过。所谓过者,非谓发于行、彰于言,人皆谓之过而后为过也;生于其心则为过矣。”[56]这段文字所言,似乎与后来宋儒“克己”功夫类似,但仔细体会则是全然不同的,其目的不在“克己”,不固守在以去欲、去恶为最终目的的思想自戕中,而在于为行动的自由开道。“颜回不贰过”,意味着颜回的行动可以没有“过”,这就为人的行动找到了合法性,只要初衷是好的,从正心诚意出发,那么行动就是自由合理的。显然,韩愈给“有为”开出了先天之理性。受其崇尚“有为”之道的影响,其文论也主张有为,提倡不平则鸣的批判精神。而最有意思的是,韩愈不仅在其道论中开出了自由的实践,而且依照此逻辑开出了自由的文学。《南阳樊绍述墓志铭》说:“然而必出于己,不袭蹈前人一言一句,又何其难也!必出入仁义,其富若生蓄,万物必具,海含地负,放恣横从,无所统纪;然而不烦于绳削而自合也。”[57]韩愈认为文章发于人心,就必然存在自由创新与合乎规矩完美统一的可能。出于仁义,必然有生气纷繁的自由,必然能合于绳墨,符合大道。自由的审美之途可以是出于仁义之心的任情摇荡,放恣横纵。把张扬的艺术个性和儒家仁义完美地结合起来的思路,与其道论中有为与仁义的有机结合是极其类似的,也与《周易》所谓在天尊地卑的秩序中自由化生的宇宙观是极其类似的。

从《易传》的宇宙论逻辑可以推出圣人的存在,人性之灵来自乾坤秩序,圣人之神也可累积而成,那么,“抱神明之正性,根中庸之至德”的圣人是有存在的理论基础的。圣人的此种境界即是人性本体,后来的理学家在处理心物关系时,希望回到类似于圣人的本体世界,既然在理路上没有障碍,那么,至少可以成为一种理路。朱熹说:“心之全体,湛然虚明,万理具足”[58],“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59]但是,心不即是性,也不即是理,而只有在澄明状态中才可万理具足,随物以应。又说:“人心如一个镜,先未有一个影象,有事物来,方始照见妍丑。若先有一个影象在里,如何照得!人心本是湛然虚明,事物之来,随感而应,自然见得高下轻重,事过便当依前恁地虚,方得。”[60]朱熹的这一思路是具有代表性的,回到湛然虚明就是要回到超越现实的自由状态,这是付诸实践的开端。于是,心与物的关系成为类似于自然化生的过程,因为,自然化生的条件在于自由和秩序,也正是在这样的心物关系中,人创造着、完成着生命过程。邓晓芒对这一思路心存疑虑,他说:“尽管儒家信徒们的本意也许并不要伪善,但建立在儒家心性论的这种良好自我感觉之上的‘君子’人格具有一种结构性的伪善。正是这种结构性的伪善使得儒家士大夫能够不止于空谈心性,而是义无反顾、当仁不让地投身入经国大业,自认为有这杯酒垫底,就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而‘问心无愧’、无须忏悔。”[61]意思是说,儒家的心性本体是没有客观标准的自我感觉,以此作为实践的起点,整个行动过程就没有了任何的监督和忏悔。这种说法是值得商榷的,儒家的心性本体以圣人的神明境界为范本,而从前文所论可以知道,圣人的通神是建立在理性思考的基础上的,所以,君子的“湛然虚明”也不能被断然认定为纯粹是一种没有客观标准的自我感觉。如果是一种随意的、专断的自我感觉,那么,就不是“湛然虚明”的。而如果非要给“湛然虚明”找出一个客观标准,那么,所谓客观标准则是一种专断。在此需特别指出的是,所谓的圣人精神并不是脱离事物的精神性存在,它永远存在于包含心物关系的实践之中,日用而不知。同时,圣人精神之于诗学并不是有一种澄明之精神灌注于诗学中,而是在道艺不分中并存。诗学与道以及圣人之关系具有同一性特征,但诗学也自有其疆界,儒家诗学境界也不会逗留在虚幻的艺术与道德之中,在这一点上儒家诗学被圣人精神所范导。作为理论概念,圣人与诗人之关系其实颇为复杂,它们的重要分野也和语言密切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