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维天有夏，鉴亦有光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道远……
魏东君在这个世界虽读书不足两年半，但还是知道，这句话出自儒圣的《子曰》。
紧接着是：
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但是！
自己能这样对答吗？
很明显！
这位老儒生因自己刚才一通分析，动了考教自己的心思了……
想了想，魏东君正色道：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闻言，一直死死盯着魏东君的顾砚声，明显神色微微一暗。
倒不是魏东君的回答有什么问题。
事实上，魏东君的回答不仅没有任何的问题，反而是帝王的普遍思想。
但这个答案……
“由，从也！”
“民，冥也！”
“以正道教之，必从；如知其本末，则暴愚者或轻而不行！”
魏东君解释一句。
话落！
轰隆隆！
春暮夏初的天，说变就变，一时闷雷阵阵。
而武珩和顾砚声二人……
尤其是顾砚声！
片刻愣神后，他彻底激动道：
“好！”
“甚好！”
“汝之贤，吾大夏之幸也！”
魏东君自不理解，他的贤能与否，跟整个大夏又有毛的关系。
但也不重要。
毕竟穷酸老夫子嘛！
无论哪个世界都一样！
都喜欢上价值……
想了想，大为满意的顾砚声继续道：“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魏东君还其道：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话落！
唰——
风起！
吹得魏东君袍服飒飒！
顾砚声猛地死死盯着他，眼中那欣赏之色，简直溢于言表！
他止不住点头，嘴中还在砸吧回味。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好！好！好！”
“此皆乃大志也！”
能不是大志吗？
尚未是警句传唱天下，文气便可引发天地共鸣……
这不是震动上苍的大志，又是什么？！
顾砚声是儒生不错。
但他并不刻板，更不迂腐。
他从不认为，儒家就该一家独大，就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所以！
他向来最为反对的便是以儒学愚民而治！
故而，当魏东君这位皇太孙说出那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时。
他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可偏偏！
魏东君所追求的是‘以正道教之，必从；如知其本末，则暴愚者或轻而不行’！
换言之，他并非要愚民，而是要教化万民，让万民真正懂得这人间道理！
此等志向！
如何能不让顾砚声激动？！
再加上——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也就是说，魏东君定然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如竹般坚韧不屈，绝不屈服各方势力……
有此个人之性格！
定能完成教化天下之大志也！
这两句话……
无疑！
皆说到了顾砚声的心坎里！
他眼神渐渐明亮，看着魏东君的目光愈加慈爱和赞赏。
他知道，眼前这位遗落民间十年的皇太孙，德行没有走歪，学问没有落下。
那么剩下的——
顾砚声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刚才小郎君提到了羌胡。”
“其实老朽一直不明白，为何羌胡就不能跟我夏民，和平共处呢？”
听着这话，武珩都不免有些错愕。
先前魏东君直言羌胡叛变，是基于对大夏的政治生态以及部分人心的把控。
那么现在！
顾砚声就在实打实的考教他理政能力了！
且问的问题还如此之刁钻……
这要真被魏东君给回答上来……
羌胡和夏民和平共处……民族大融合？！
魏东君微微沉吟一番，最终内心无奈的叹了口气。
说实话，在民族融合这件事上，他前世可谓最有发言权，也是做的最好的国度。
可代价呢？
不可谓不惨烈！
而今的大夏。
除去大秦之前的先秦时代，以及秦亡之后，百年间的乱战时代。
严格意义而言！
也就大秦和大夏两个朝代！
虽说历经一千五百余年，但仅凭两朝，还是百家争鸣的状况下，想完成民族融合……
顾砚声笑笑，“小郎君不知也无妨。”
“此为国之大政，千古难题。”
“想真正看其根本，破其之难，确实太过为难于你。”
俨然！
顾砚声这是以为魏东君毫无任何办法来着！
也实属正常。
毕竟仅是十六岁的孩子，能读完《子曰》，能胸壑自有抱负，已经实属不易。
让他再去通晓历史，从历史中发觉解决现下问题的办法……
这已然不能算是什么考教了！
别说魏东君给不了答案。
就算是国子监、山前书院的那些大儒，就算是他顾砚声……他们又能给出答案？！
真能给出，还会发生羌胡叛变？！
而就在顾砚声都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心急，竟然问出这等问题时。
“维天有夏，鉴亦有光。”
魏东君低沉开口。
话落！
顾砚声和武珩皆先是愣了下，随后齐齐陷入了沉思……
……
与此同时。
雍州！
青山城！
自打五日前，收到威煌郡守耿飞集结威煌郡兵力进攻羌胡的消息……
青山郡守傅破山便再也没睡好过！
耿飞的为人和能力，他很清楚，更加了解威煌都尉韩文侯。
所以！
得到消息后，傅破山一边做着大战前的准备，同时也在不断的给朝廷奏本。
请求朝廷支援青山郡！
然而，无数道奏本送出，却仿佛石沉大海，朝廷完全没有回音。
此刻的傅破山，站在火烧火燎后的青山城城楼上，神色决绝。
昨日！
羌胡叛军韩腾部下三万人马，便已经兵临青山城下！
一轮又一轮的惨烈攻防下，青山城内早已是风声鹤唳，人困马乏。
城楼上，驻守青山的大夏将士们，士气很是低落。
傅破山的求援奏疏，他们是知道的……
他们是大夏的兵！
是曾经跟着傅破山，跟着北凉王武骁，亲手扫平过大西北的精锐！
他们不怕死！
但是——
他们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啊！
奏本早已送出，朝廷却迟迟不来援军……
就算铮铮铁骨，此时他们心中的火焰，也渐渐被浇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