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子必念着夏相公！
俗话说得好，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如果夏竦错过了第二天的十六，那等下一次月圆，就得是下一个月了。
为此，他不得不在当天晚上，就把第二天在朝堂上的说辞给想好。
只不过现如今官家刚刚亲政，而吕夷简又上疏了接下来的治国方针，其中有一条，就说的是禁贿赂。
若是此时他还傻乎乎地撞枪口上，那就显得他有点没头脑了。
不过夏竦在跟赵成的聊天中，倒是知道了一个事实。
赵成跟他说，之所以西洋会发明这种望远镜，是因为西洋人，人人都研究月亮。
准确地说，是人人都喜欢研究万事万物的发展规律。
只有研究明白了像月亮这些东西，这样才好去制定历法。
所以……
这东西严格地来说，其实还算不上是单纯的玩具，甚至可以说是本是一种对天文观察，很有用的工具。
只不过对于他们这等俗人来说，那肯定只能是拿来看月亮了。
因此到了第二天。
朝堂上，便看到了这样一幕。
“官家，臣有事有奏！”
“哦？夏爱卿有何事要奏？
“臣昨夜偶得一件奇物，由于事关重大，不敢私藏，想把此物，献给官家。”
宋仁宗赵祯也顿时被他这话给吸引了注意力。
至于其他的宰执，还有大臣们，当然也是纷纷侧目以对。
不过宋仁宗为人还是很清醒的，一看众人的反应，再细细一品夏竦所说的话，便一脸轻描淡写地笑道：“朝廷最近方才说了要正朝纲，塞邪径，禁贿赂，夏爱卿你这……会不会有点太过于光明正大了点？可别千万是什么祥瑞之类的东西。我不信这个。”
他爹真宗信，而且还搞了个泰山封禅，以至于后面的皇帝都不去泰山封禅了。
夏竦便出口道：“这奇物，臣在买下来后，足足思考了一整夜，最后还是觉得，实在是不敢私藏。”
夏竦这么一说。
其他人便也立马来了兴致，“究竟是什么奇物？”
夏竦便道：“与天象有关。”
在场的人纷纷倒吸了一口气。
有人更是立马出列道：“夏竦！你敢私自窥探天象？”
这不管是放到哪朝哪代，往严重了说，都是要砍头的。
当然，只要没有人给你上纲上线，说你利用天象造反，那就没事。
夏竦回道：“官家，事情是这样的，昨夜我府上忽然来了一位来自远方的客人，说听闻这东京城就我最喜欢奢侈，所以对方想要卖一样奢侈之物，还说是千百年来，多少王侯将相，都从未见过的奢侈之物给臣。臣当时就在想，怎么骗子都找到我夏竦的府上了，为了让其他人不被骗，我就让对方进来，打算好好地教训对方一顿。”
宋仁宗赵祯见夏竦说一半就不说了，也是催促道：“那接下来呢？”
夏竦便回道：“接下来……臣在看过了以后，发现那确实是千百年来，多少王侯将相，都从未见过的东西，而且确实很奢侈！一向生活奢侈的臣，当时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就直接买下来了，可后面经过一番琢磨之后，又感觉有点不对。因为此物好像涉及到了天象，怕以后有人说臣私自窥探天象，还想谋反，所以臣不敢再私藏。打算先将此物交给官家，由官家再来定夺。”
他这样一说，以后谁想告他，也找不到理由了。
众人听完了夏竦的话后，包括宋仁宗赵祯在内，自然也是十分好奇，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尤其是那句，千百年来，多少王侯将相都没见过。
其实这句话，对很多人而言，也是感觉有些冒犯的。
可夏竦觉得，自己不这么说，不足以勾起他们的兴趣，便也不怕，直接说了出来了。
随后果然便见赵祯问道：“爱卿所说的奢侈之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夏竦便看了看天，然后拱手回道：“官家，此物要到了晚上，方能看出效果。”
众人也都不是傻瓜，观天象嘛，那当然得在夜晚才行。
赵祯也有点好奇，便道：“那便到了晚上，再看看。”
范仲淹此时身为右司谏，当然有谏止此种荒唐行为的义务。
只不过……
夏竦这东西不拿出来，就不好判断夏竦是不是奸邪，反正都这样了，那干脆他便再收集一下证据，到时候好让夏竦滚出朝堂。
范仲淹忽然出列，说道：“官家，臣有事要奏！”
赵祯看了看被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范仲淹，对对方也是颇为看重，便道：“范爱卿有何想说？”
范仲淹道：“臣可不可以也看看。”
赵祯看了看众人，显然一个个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便问道：“你们都想看？”
有人道：“臣等，主要是想看看，夏竦夏尚书左丞，是不是想公开贿赂官家。”
这人这么说，也不怕得罪夏竦。
一看，原来是台谏的啊，那没事了。
毕竟人家就指望着这个升官呢。
赵祯只好对众人道：“那便一起吧！今夜，设宴紫宸殿。”
正好，赵祯也缺了一个跟群臣相互熟悉的由头。
他刚刚亲政，还是很有必要跟所有群臣打好关系的。
就是准备仓促，不一定能有什么好的吃喝便是了。
到了这一天的夜晚。
夏竦便抱着望远镜入了宫。
当那十六的又大又圆的圆月出现在众人眼前之时，众人也是直接就惊呆了。
而且活了这么多年的他们，也确实是不得不承认，这的的确确是这世上最为奢侈之物。
别说是王侯将相，就是古代的帝皇，都未必能够见到这样清楚的画面。
便是范仲淹，在看完后，也傻了眼。
而宴会气氛，随着众人的一阵震惊过后，也是逐渐地浓郁了起来。
觥筹交错，后面，赵祯更是让人写诗，虽说有关月亮的诗早已被写烂了，但是，今人与古人所见的月亮，已经完全不同。
夏竦也在宴会上大放光彩，把赵成给他说过的东西，经过一番润色以后，再说出来。
很快便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赵祯没有当时便跟夏竦说，让夏竦把赵成给找出来。
至于原因，也不难理解。
毕竟夏竦获得此物，都是用了一个至少价值几百贯的家妓，才换来的。
可朝廷如今正提议要节俭，要是赵祯说，他想见见这位从远方而来之人，那群臣不得怀疑官家是不是想大手大脚地花钱？
不过即便没有这么做，赵祯此时心里面也已经是种下了种子。
毕竟……
古代能从很远的地方回来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你比如说唐朝的玄奘法师，还有汉朝的张骞。
这些人无不被当朝皇帝所看重。
就拿夏竦说的光都是沿直线传播来说，像是这种知识，试问又怎能让赵祯不好奇呢？
虽说光沿直线传播这种知识，大宋未必就无人知道。
只是因为赵成的身份，毕竟只是一位商人。
自古以来，哪有皇帝如此兴师动众，就因为一个望远镜，而召见一个商人的？
第二天。
夏竦向官家进献了望远镜一事，便传开了。
当然！
这不是白白地没收。
是给钱的！
而且赵祯还给了夏竦一千贯。
算是直接买了下来吧！
听闻这东西，还有观察天象的作用，因此，经过在座众人的一番商议，最终决定，由官家出钱，把这东西买下来，然后交给司天监。
司天监的大小官员压根就没有参加宴会，听闻此消息，也是有些惊讶。
然后第三天，等赵祯终于都跟自己的后宫美人一起又看完了天上的月亮，这才交到了司天监相关官员的手上。
司天监的官员拿到望远镜，当天夜里，直接刷新了他们对月亮的认识。
不过一些古籍上的东西，却是都能得到印证了。
比如说：古籍上说，月亮其实自己本身并不发光，是太阳光照到了对方身上，所以才反射的光。
现如今这么一看，确实是这样。
望远镜里的月亮，就有点像是被一束光，给直接打在对方的身上一样，而那没被光线打到的部分，就显得有点暗淡了。
然后，便又有一个大聪明，似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你们说，我们若是拿着这个对准太阳，会如何？”
幸好由于太阳实在是太过于耀眼，以至于他们连最基础的对准都办不到。
否则……
大宋估计就要多出一位被太阳光灼烧了眼睛的瞎子了。
而夏竦这边……
在第二天回去后，自然对赵成也是非常地看重。
连忙去派人把赵成给找来，虽说赵成确实只是一位商人，但也是一位去过西洋，知识丰富的商人。
并且夏竦有一种预感，官家迟早有一天都会召见赵成。
他正好可以把赵成先收入麾下。
由于交易的文书上，已经写了赵成的住址，所以对方要找起赵成来，倒也并不困难。
当然！
赵成也向对方表明了，自己只是暂时住在婆婆家，这以后等赚了钱，弄不好，就得换个地方了。
免得到时候给婆婆增添什么麻烦。
当天晚上……
赵成还道是对方想要反悔，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地再次来到了夏竦府。
进到了里屋。
一阵阵的焚香的香气传来。
还算是明亮的烛光，也在黑黑的屋子里摇曳。
“不知夏相公，有何事要这么急着见小子？”
夏竦笑得很是开心，一边让人给他揉着腿，一边道：“你们先出去。”
那些奴婢听到这话后，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夏竦这才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跟你再聊聊。”
赵成便道：“不知夏相公想要聊什么？只要不是想要反悔就好。”
夏竦也瞬间被赵成这话给逗乐，回道：“我不是反悔，而是你的东西，着实是让我昨夜好好地出了一下风头，你不在，所以你不知道，那些朝中的相公们，都被你卖给我的东西给看傻眼了，官家也显然对我很是满意。”
赵成装作一脸不解的样子：“唔……然后呢？”
夏竦眼睛雪亮雪亮的，道：“然后……我希望你日后若是再有什么类似的东西，你都先卖给我。如何？”
之后他又补充道：“我给你的价钱，一定公道。”
赵成一听原来只是这样，立马道：“这没问题！只是像那样的东西，也是可遇不可求，非常地难得。”
夏竦也不废话，直接道：“你若有的话，那你直接卖我就行了。”
然而接下来赵成还是不免露出了一丝丝的担忧。
夏竦也是把赵成脸上的表情都看在眼里，道：“怎么，你难道还怕我赖账不成？”
赵成只好道：“小子自不是这个意思，小子想的是，小子也不能不管卖什么，都过来问相公您一句，那岂不是很麻烦？小子自己麻烦也就算了，相公您日理万机，小子总不能三天两头，就跑来叨扰你。为此，小子以为，但凡是小子觉得适合相公的，以后准第一个找相公您接手便是。”
夏竦定睛凝神地看了看赵成，又思考了一番赵成方才所说的话，便道：“言下之意，你还有很多其他的奇物？”
赵成只好道：“很多谈不上，不过小子手头上确实有一些稀罕货，比如说夜明珠什么的，宝石什么的，不知夏相公有没有兴趣？”
这种纯奢侈的东西，虽说夏竦是个很俗之人，但也知道这玩意基本上除了好看并没有什么卵用。
望远镜之所以官家想要，那是因为它确实已经脱离了俗的范畴，甚至已经超脱了凡俗。
可赵成说的夜明珠，那是自古以来便有，除了让人骂你一句败家，别无二用。
夏竦虽说喜欢享受，可也不是彻头彻尾的傻瓜。
夜明珠这种东西，赵成还是爱坑谁坑谁吧。
紧接着道：“夜明珠就算了。我对此类物件，并不怎么感兴趣。”
赵成便道：“那便是了。我也猜像相公这样的雅人，绝对不可能喜欢这样的东西。”
夏竦发现赵成还奸诈的：“你嘴倒是甜。”
说完，夏竦也是叹了一口气。
随后道：“我今日把望远镜献给了官家，官家要出一千贯买下来，我也知道你赚钱不易，我那家妓，最多也就值个五百贯，剩下的五百贯，到时候我让人给你额外送去。”
赵成一脸震惊，“这……这怎么使得？”
夏竦便道：“我给你这五百贯，也不是白给的，就是希望你日后要再有类似的东西，可得念着我。”
赵成立马道：“小子必念着夏相公啊！”
夏竦见已经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这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赵成很快便出了夏竦府。
而夏竦这边，也在考虑着自己的前程。
反正如今整个东京城都知道他这人不行，那他也只能是把他的这种不行进行到底了。
虽说他给到别人的印象确实是很不好，可若能引得官家对他有所青睐，也够了。
只能说官家在看到了那望远镜里的圆月后，那表现也没有比其他人好多少。
而且此时……
夏竦猜，官家想必还在细细地赏玩吧。
你还别说，还真让夏竦给猜对了，这天夜里，赵祯便拿着望远镜跟宫里的美人一起看。
宫里的美人见到这么稀罕的东西，自然也想据为己有。
然而赵祯已经答应了要送到司天监去了，还是当着那么多臣子的面前说的，他也不能食言不是，可他又耐不住这美人的央求，只好道：“好了，到时候，你们若是想看，就去司天监借用一下好了。”一左一右的尚、杨两位年龄才刚刚十四、十五岁的美人这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