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1章 人造靠山
黄庸之前跟曹洪短暂接触的时候已经用套话从曹洪口中套出了不少曹氏、夏侯氏宗族的辛秘,他也是精挑细选才从诸曹、诸夏侯中选中了夏侯尚家。
夏侯尚崛起得太快,并没有过硬的功劳,说不遭人嫉妒那是绝不可能的,不止是外人,曹魏宗族内部都有不少人认为夏侯尚根本不会打仗,只是幸臣而已。
这种牢骚话是每个年少名将都难以避免的,只要日后立下足够的功劳反倒是一桩美谈,证明这些老登应该被时代淘汰。
可大家看不起夏侯尚,偏偏他又格外不争气,这次生病的原因也非常让人无语——夏侯尚的夫人德阳乡主进宫给义兄曹丕拜年的时候随便聊家常,说起夏侯尚宠爱小妾不爱她这个正室。
要是别人听着最多无能狂怒,让德阳乡主回家调整好心态做好贤内助就成了。
可明显这话明显让曹丕代入了并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于是他居然亲自派人勒死了这个可怜的小妾,闹得满城风雨,气的夏侯尚一病不起,曹丕也因为后悔急的抱头大哭。
结果就是这兄弟俩都身染重病,之后曹丕更加脾气暴躁,不顾阻挠的南征、非得杀曹洪鲍勋也都是之后造成的,大家不敢埋怨曹丕,都埋怨夏侯尚没出息。
要是孟达再反了,那夏侯尚这个荆州牧、征南大将军手上为数不多的功绩更是完蛋了,更坐实了杜袭看不起夏侯尚是有理由的。
更完蛋的是,夏侯尚这病的时机不太好。
他从黄初五年开始病,一直坚持到了黄初七年,可长子夏侯玄今年才18岁,接下夏侯尚的爵位富贵一生不难,可接下夏侯尚的地位怕是不行——谁让夏侯玄跟曹叡并不熟,甚至可以称得上不太好。
更倒霉的是,因为夏侯尚跟曹丕的关系太好,夏侯玄早就知道曹丕有意扶持元城王曹礼为嗣,之前夏侯玄也没有特意与曹叡来往,而是选择接近曹礼。
政治这种事,不进则退,更何况站错了队。
夏侯玄不想只过着一辈子清谈闲适的生活,这个少年人自幼就认定自己是能改变大魏,超越父亲荣光,带着更多人走向富裕繁荣的那个人。
现在都宣传他十八年了,礼都收了,要是夏侯尚死后夏侯玄一下失去现在的权力和地位,那对夏侯玄的打击可太大了。
只是这权力不是随便就能得到的,总得付出些什么,天下哪有白吃的筵席,黄庸的那身破旧的脏衣服,代表所有降将对夏侯玄的信任,只要他敢在这种时候出头,黄庸就能帮他攫取到足够的名声。
夏侯尚没死,还有人护着他,这时候不敢去抢政治资源,等夏侯尚死了,他还能干啥?
孝子?
搞笑,大魏就不兴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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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贤在外面等的瑟瑟发抖,看着周围那些虎背熊腰的仆役,更是感觉大腿都在不停地转筋。
死了。
真是死了。
我就不该跟黄德和打招呼。
这个妄人,居然敢跑到夏侯家来撒野,还连带着拉上我,这不是要我死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邓贤盯着那扇虚掩的木门发呆,迫切想听听里面的动静,可他伸长脖子听着,却听见里面传来夏侯玄的一声惨叫。
“啊啊啊……”
这声惨叫吓得邓贤浑身一哆嗦,一颗心更是直接坠入谷底,好在夏侯家的仆役们并没有顾得上他,赶紧冲进去查看夏侯玄的情况,邓贤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拔腿就跑,丧家之犬一样从夏侯家正门钻了出来,双脚踏上外面的土地,他终于生出几分安全感,可转瞬又生出几分后悔。
完蛋,我跑什么啊。
发生什么我都不知道,万一出了什么事,我难道还能跑回新城不成?
在里面的时候出了意外我还能想办法给黄庸两拳表达自己跟此人并无瓜葛,我这直接逃了,岂不是要出大乱子了?
这会儿围在外面的人见邓贤跌跌撞撞地出来,也开始围过来套近乎。
“邓兄,里面如何啊?怎么那个……那个黄兄没有跟你一起出来啊?”
“我知道个屁!”邓贤赶紧横眉,“我跟那个姓黄的不过是同乡,只是碰巧在此相遇,又不是一起来的,别问我啊,我跟他不熟。”
邓贤说的是实话,可众人明显都不信,纷纷皱起眉头冷笑。
“行啊邓兄,看来孟将军独镇一方,果然不肯给我们这些洛阳小吏说实话了。”
“哎,是啊,人家孟将军是什么人,是天子都喜爱的人物,咱们这些小吏怎么配跟孟将军的外甥客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邓贤脸都白了。
不是,真没有,我说实话都不行吗?
这些人虽然都不算洛阳的显贵,但身在洛阳大漩涡中心,这些人未必能成事,坏事却绰绰有余,他这次来洛阳就是帮孟达来维持洛阳的关系,要是因为这点事情得罪这么多人就得不偿失了。
他刚准备解释,耳边却传来了吱吱嘎嘎的响声,众人一起回头,顿时被眼前的场面定住了。
只见两个健仆正费劲地将征南大将军府正门慢慢开启,沉重的大门吱嘎吱嘎发出让人心悸的声音,本来等候在门外的众人立刻屏息肃立。
征南大将军家的正门可不是随便阿猫阿狗都能开的,尚书以下来拜访最多只能走侧门,元日曹丕带领几个心腹臣子来看望夏侯尚后,夏侯家的正门就一直紧闭,这会儿居然慢悠悠地打开,大家都又惊又喜,心道莫不是夏侯尚的身子好了,这是要亲自出门了?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夏侯玄拉着一个锦袍男人的手缓步出来。
夏侯玄依旧风姿逼人,俊朗的面容和潇洒的身形飘忽若神,让等在门外的众人下意识的屏息凝神,不敢直视他逼人的气势,连邓贤都下意识地低下头,暗中揣测到底是何人,居然能让夏侯玄如此重视,甚至亲自大开中门送出来。
直到,片刻后,他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邓……咳,邓兄你字什么来着?”
邓贤听见是黄庸的声音,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黄庸,你这蜀贼还敢在此!
我……”
他猛地抬起头,只见黄庸那张依旧慵懒且略带无赖的笑脸依旧悬在自己面前。
只是进门的时候黄庸穿一身破衣烂衫宛如乞儿,可现在,他居然穿了一身素白如雪,在阳光下闪烁银光的锦衣,笑得像大灰狼一样,平静地看着邓贤。
“我……我……”邓贤一时语塞,再看旁边,只见夏侯玄轻轻握着黄庸的手,身子稍稍落后半步,俊美的脸上表情甚是谦恭。
“先生。”夏侯玄平静地道,“先生受的委屈,玄绝不会坐视不管!你放心,玄哪怕豁出性命不要,也一定为先生讨回公道!”
先生?
先生!
先生!!!!
不只是邓贤,周围人听见这个称呼,无不哗然。
这,这不是刚才穿的破破烂烂,跟着邓贤一起进去的那个乞儿吗?
穿成这样,进去还对夏侯玄如此无礼,这厮居然没有挨揍?
不仅没有挨揍,夏侯玄居然还以极高的礼遇把他送了出来,还称呼他为先生?
邓贤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在崩塌,一时不敢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而黄庸则满脸感动地握着夏侯玄的手,依旧邋遢不堪的脸上满是泪水。
“玄公子真乃大仁大义之人,可谓神也。
我等冤屈,全都仰仗公子了。”
夏侯玄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握住黄庸的手,环视四周,看着众人一张张错愕的脸,他深沉而凝重地道:
“好叫诸位知晓,家父与黄镇南一贯交好,共商伐吴大事,一贯相互敬佩。
德和兄长我几岁,名为兄弟,恩如师长,这些日子家父沉疴缠身,我竟不知道有人居然算计到吾兄身上,若非吾兄今日上门,我居然还不知此事!”
“不过,我既然知道了,便不能坐视不管,烦请诸位与我一起上奏天子,我倒要查查是何人作祟!”
夏侯玄的话说的斩钉截铁,又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黄庸,黄庸微笑着轻轻颔首,夏侯玄的脸上晕开一抹微红,朗声道:
“我夏侯家从来不亏待朋友兄弟,不管哪位有冤屈,尽可说给某知晓,玄……愿意为诸君讨还公道,绝不让我夏侯家的兄弟受苦受罪——
家父病重,玄不能一一查访冤屈,要是有甚冤屈,诸君可以直接说与黄先生知晓,玄愿意为诸君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