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日子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山林间雾气未散。

王磊换了身运动服，没惊动别人，悄悄绕到别墅侧后的空地上。

梁寒已经开始晨练，一套体能动作行云流水，速度与力量兼具，看得出，她并没因为“山上任务”而丝毫放松。

“早。”王磊站在不远处，语气随意。

梁寒回头，眉微挑：“怎么，你也来锻炼？”

王磊笑了笑：“不是锻炼，想跟你过两招。”

梁寒愣了一下：“你？”

“昨天身体有点反应，想确认下。”他走进来，活动着手腕，“别太认真，点到为止。”

梁寒眼神里闪过一丝试探，随后站稳了身形，淡声道：“你说点到为止，可我不一定能控制得住。”

“放心，”王磊语气轻轻松松，“我能控制住。”

话音未落，梁寒便出手了。

她速度极快，身法沉稳，一记低扫腿紧接肘击，招招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试探。

但王磊只是侧身微闪，脚下一划，反手扣住她手腕，同时腰身一扭，将梁寒整个人轻巧地卸开，顺势一摁，整个人稳稳站在她背后，手指还轻轻点在她肩胛骨上。

“脉搏节律不错，就是有点急。”

梁寒猛地抽身后退，重新拉开距离，眼里已经多了几分警惕：“你练过？”

“练过一点。”王磊面不改色，语气随意。

“不是一点。”梁寒眼神凝重，声音低下去，“你的力量、反应、出招节奏……不像普通人。”

她停顿了下：“你到底什么背景？”

王磊笑着耸了耸肩：“你信不信，这是我中医传承的一部分？”

梁寒眸光一闪：“中医还能练出你这种反应？”

“调理、行气、骨法、身架、爆发……都算一脉。”他语气不疾不徐，“不过是激活了身体本来的状态。”

梁寒没有马上接话，只是看了他一眼，忽然咧嘴一笑，眼神多了一丝罕见的锐利。

“你意思是说，你这是‘中医打人’？”

“嗯。”王磊点头，“主要靠呼吸和经络。”

“那我们继续试试，看你这呼吸法厉不厉害。”

话音落下，她再次冲上来。

这一次，比刚才更快。

拳速带着破风之音，腿法也更狠辣，攻守转换间几乎不带停顿，已经不是试探，而是实打实的对练节奏。

她已经认真了。

可王磊依然没有退。

不闪不避，只微微侧身、转腕、屈肘、落步，节奏像是在水面游走，每一次接触都像是“借力打力”，仿佛周身柔韧无骨，却又力道惊人。

十秒钟。

梁寒猛地起腿扫踢，被王磊一手架住；

反身肘击，又被他从侧面一压，直接将她整个人卸成半转状态；

她下意识地想踩地借力，却发现对方脚步已经抢先半拍封住落点。

“嘭——”

她被轻轻一推，脚下一滑，整个人稳稳摔坐在地上。

不是狼狈，而是彻底被“拿捏”。

王磊站在原地，气息连贯，声音还是那样懒洋洋的：

“别光顾着发力，呼吸没跟上。”

梁寒坐在地上，仰头看他，眼神复杂。

她不是输不起的人，但她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靠侥幸赢的。

他比她快、比她准、比她强。

更重要的是，他整个人在出招时的沉静与从容，不像是受过训练的那种精英，而像是……从骨子里就懂战斗的老狐狸。

她从没想过，有人能把“中医”这个词，和“压制性打击”结合得这么自然。

“你到底还藏了多少？”她第一次语气低了半拍。

王磊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笑着道：“我不是藏，是你还没问到。”

转眼进入六月，山林间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

气温一天比一天热，空气中也带着一股夏天特有的潮闷感。

徐丽萍的肚子已经挺得明显，走起路来慢了不少，王磊干脆不让她再上上下下，整栋别墅只开了两层生活区，其他区域暂时封起来，方便清静也方便管理。

这天中午，王磊刚泡好一壶安吉白茶，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显示——韩震东。

他挑了挑眉，接起：“老韩，您这电话不常有啊。”

“你小子现在倒是闲得很啊。”韩震东那边的声音带着笑，精神头十足，“跟你说个事，你听了可能要笑。”

“您说。”

“我刚从北城回来，军委那边开会。”韩震东声音压低了一点，“会议期间我大步地走进会场，结果其他几个司令员看到我腿居然不瘸了，现场差点炸锅。”

“……”

王磊轻轻抿了口茶：“我就知道，早晚有人问。”

“你是不知道，他们当场都围着我问是谁治的，是不是用了什么新型战术康复技术。”韩震东咧着嗓子笑，“我只说是老朋友介绍了个年轻人看了看，也就扎了几针，喝了几付汤药，其他啥都没说。”

“那您这是……给我保密呢？”

“废话，不保密不行。”韩震东咂咂嘴，“可你那一手，说实话，老韩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

“我这不是给您练练手。”王磊笑着说。

“练个鬼。”韩震东哼了一声，“你现在这水平，放眼全国，怕也没几人能比得上了。”

王磊没接话，只是淡淡笑了。

他不图名，不求利，只想一片安稳。可这世道有时候，名声是别人帮你打出去的，你挡也挡不住。

“不过你放心，我嘴严。”韩震东忽然语气一转，“可你得做好准备，迟早有一天，有人会不请自来。”

王磊眼神微顿，望着窗外翠绿的山林：“来了再说。”

随着徐丽萍肚子一天天沉重，整个别墅气氛也开始变得安静而紧张。

贺青桐则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她最近几天早上都有轻微的反胃，但并未声张，只是默默记了下来。那天傍晚，她独自坐在阳台角落，手里握着一杯温水，低头思索。

王磊刚送完医生回房，一眼看见她这样子，走过去坐下，打趣道：“怎么了？”

“我有点……不太舒服。”贺青桐声音轻了几分。

王磊一顿，看着她眼神微闪：“多不舒服？”

“也没多严重，就是……我怀疑我，可能也有了。”她抬起眼，带着一丝不确定和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羞涩。

王磊愣了一秒，然后缓缓笑了，语气平静却带着隐隐的柔和：“医生都上山了，去做个检查。”

“你不怕？”

“怕什么，热闹。”王磊把她手上的水杯接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贺青桐低头笑了，轻声：“你别笑得太早，等你一天几个娃轮番喂奶的时候，看你还躺不躺得住。”

贺青桐低低“嗯”了一声，眼神躲闪，却又控制不住嘴角往上扬。

半小时后，产科主任亲自为她做了简单的B超和基础检查，仪器安静运转，屏幕上模糊的图像浮现。贺青桐紧张地看着，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医生看了一会儿，转头笑道：“看起来是有了，孕囊已经很稳定了，大概是六周，也就是四十天左右。”

贺青桐怔住，似喜似慌。

“这孩子很健康，胎像也好。”医生语气温和，“接下来只要规律作息、注意营养就行了。”

王磊站在她身旁，一只手轻轻落在她肩上。

“听见没？医生说你养得不错。”他语气不紧不慢，嘴角却藏不住笑意。

贺青桐眼圈微红：“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当然能。”王磊俯身看她，声音低而稳，“从现在起，你跟她一样，都得是重点保护对象。”

她“哼”了一声，似嗔非嗔，眼底却渐渐浮出一丝安宁。

王磊望着眼前两个女人——一个待产，一个刚刚怀上；

王磊正想说话，忽然电话响了。

是李倩。

“喂，老板，我到山脚下了。”

“这么快？”

“酒店交接好了，我再不来，位置就被她们两个占满了。”李倩那头笑着。

王磊挂了电话，转头看着徐丽萍和贺青桐：“你看看你们仨，现在一个个的，都像打仗抢地盘似的。”

“那还不是你种的因。”贺青桐翻了个白眼，但语气却软得不像话。

王磊笑着起身：“行，那我下去接人了——今天山上，怕是真要热闹了。”

七月末，山里的蝉声密密麻麻，像是催人紧张的倒计时。

徐丽萍的肚子已经沉得厉害，医生预计随时都可能发动。

贺青桐早早安排好了一切——馨和妇幼医院的产科主任亲自上山，连胎心监护、便携B超、应急输液设备都一应俱全，别墅二楼的一间大套间也改造成了临时产房，窗帘、灯光、空调、空气净化系统全都按医院标准处理过。

王磊站在门外，望着忙碌的众人，心里说不出的安稳。

这是他为自己的人准备的地方——安全、干净、无打扰。

然而，就在午后阳光正明亮的时候，梁寒忽然快步上楼，脸色罕见地严肃。

“有一队人，正在上山，七八个，全是便装，但动作、身形、配合……一看就是军人。”

王磊眼神一凝：“不是老韩的人？”

“不是。”梁寒摇头，“也不是地方公安系统那边的。”

“开车上来的？”

“步行，绕了主路，走的是西南侧的小道。”

王磊没有多话，只是把手机放进口袋，披上外套，缓步走向别墅前门。

山风一阵阵吹来，林间有鸟掠过。

他站在台阶上，看着那条蜿蜒小道的尽头，眼神平静，却锋芒暗藏。

一会儿后，七个人的身影渐渐显现。

他们穿着不同款式的便服，有人背双肩包，有人手插兜，脸上表情不多，但走路节奏一致，气息沉稳，眼神里带着一种久经训练者的锐意。

看见王磊站在那里，为首的那人眼神一亮，脚步略快了半拍。

王磊没动，语气平淡：

“你们谁？”

那人站定，摘下墨镜，声音不高不低：

“王先生，久仰大名。”

“谁让你们来的？”

“上头——有人想跟您聊聊‘医术’的事。”

王磊眼神不变，只慢慢伸出手，指了指身后：“不好意思，我家女人就要生了。”

“最近闭门谢客。”

那为首男人神色不变，但语气中已透出几分强势：“王先生，我们不是来添乱的，也不是普通人——是受上级指派，请你去一趟北城，为一位老领导诊病。”

“请回吧。”王磊语气平静，“我的医术只在山上用，来山上可以，想让我下山，不可能。”

“可这次的对象，不是普通人。”对方稍微压低了声音，“你应该知道，若是有一丝拒绝……后果可能不会太轻。”

一旁的梁寒已经悄然上前半步，身形沉稳，视线如鹰。

王磊仍旧懒洋洋地站着，轻声道：“我说了，这几天不行。等我女人平安生产以后，再说别的。”

话音刚落，空气骤然紧绷。

对方眉头一皱，后方一名便装青年悄然踏出一步，目光盯向梁寒，动作间暗藏挑衅。

梁寒并未退让，反而主动迎了上去，下一秒，身影猛然交错。

“砰——！”

两人短短四个回合，动作如影似幻，拳肘腿交错，掌指如刀，打得地面碎石轻颤，四周空气像被扯裂一般颤抖。

最终，两人分开，各自站稳，不分胜负。

周围落针可闻。

带队那人眼神沉了沉，盯着梁寒几秒，眼中已经浮现出明显的惊讶和审慎。

他看得出来——眼前这名外表冷淡、寡言的女保镖，不是什么普通安保公司训练出来的货色。

她的动作带有明显的军方体系痕迹，但更灵活，更狠辣，不像是按部就班训练出来的，倒像是特种系统里分流出去的独行人。

“她到底是谁？”他心中暗忖。

能在几招之内和他身边的精英选手打得不相上下，甚至略占上风，绝不是一般背景。

他目光悄悄扫向王磊。

这个看起来温文、语气淡淡的年轻人，从头到尾都站在台阶上不动一下。

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中。

而更诡异的是——这名女保镖对他极为服从，却又不是佣兵那种“收钱办事”的服从。

更像是……认同。

能让这种级别的战力放下架子，甘当随护的人，要么是军中高层、要么是有深厚背景的人物。

可王磊没有丝毫官腔，也没有任何惯常上位者的“做派”。

“这人到底什么来路？”

“还有他刚才那番话——拒绝的不动声色，而且……真的不怕我们。”

想到这里，带队那人心头一凛。

他忽然意识到，也许上面低估了这个王磊。

他心中已经在飞快评估这女保镖的背景，但面上依旧冷静，向前一步：

“王先生，我们只是想请你出山一趟，去一趟北城，不带恶意。”

“可你这位保镖的出手……就有点不太像‘拒绝’了。”

王磊站在台阶上，语气平淡：

“梁寒出手，是因为你们的人已经准备动手了。”

“你们不是‘请’我，是在压我。”

带队男人面色一沉：“你知道我们是谁。”

“我不在乎你们是谁。”王磊微微一笑，“我只在乎，这里是我家，我女人在楼上待产，你们这么逼上门来，不合规矩。”

“退一步讲……”他扫了众人一眼，“你们真以为靠人多，就能带我走？”

对方终于有些动怒了。

“王先生，我们真不愿为难你，但你若是执意抗命，我们也只能照规矩来。”

“照规矩？”王磊笑了笑，缓步走下台阶，“那就立个规矩吧。”

他走到院中空地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你们不是不信我？那就这样——只要你们当中，有人能赢我。”

“我就跟你们走。”

对方明显一愣。

带队男人原本冷静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惊讶。

他本以为王磊会继续用身份、家人、甚至“医者不出诊”为由拒绝，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这种条件。

“你说……什么？”他试探着确认了一遍。

王磊点头，神色依旧淡定：“你们不是想试探我值不值得、肯不肯出山？那就直接一点。”

“打一架，你们赢了，我就跟你们走。”

这话一出，几名随行人员的神色都微微变了。

这不是嚣张，也不是挑衅，而是——自信。

一种只有真正强者，才敢摆出来的底气。

带队男人下意识地重新打量王磊，眼神中不自觉透出一丝狐疑与警惕。

在他们的判断中，王磊顶多是个医术高超、背景模糊的年轻人，最多身边有些安保力量，才敢在这深山别墅里“闭门谢客”。

那一刻，空气像是凝固了。

带队男人眯了眯眼：“你确定？”

王磊点头：“我只说一次。”

对方顿了顿，抬手一挥，一名身材壮实、气息沉稳的青年走出，显然是小队中格斗水准最高者之一。

“请。”

那人不废话，直接冲上来。

王磊脚下轻移，在对方攻势接近时，仅用一记侧步+肩撞，将对方连带冲力带偏，右手顺势一抬，一掌落在他胸口——

“砰！”

那人横飞两米，落地后翻滚数圈才停下，满脸惊骇。

“下一位。”王磊声音平静。

第二人咬牙冲上，同样结局——只是这次王磊甚至都没动拳，只靠脚步和身体配合，便如顺水推舟般轻松卸掉对方动作，一掌将其击退。

“来两个也行。”王磊看着带队男人，“我时间不多，别让我等。”

第三人和第四人对视一眼，低吼着一同上前，配合紧凑，攻势凶狠。

王磊神色未变，三步之间脚步游移如影，化一为二、以二破三，左右开弓，三十秒内连下两人，打得干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

最后一掌击出，风声带着微微破空，掌风落地，两人几乎同时跌倒。

这时，整个小队终于彻底沉默了。

王磊拍拍手，语气依旧温和：

“我说过，我不想打架。”

“但你们不信，那我只好让你们亲自体会一下。”

带队男人脸色铁青，几秒后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

“我们……会如实汇报。”

“随你们。”王磊点点头，转身往别墅走，“路你们认识，慢走不送。”

他说完，推门而入。

阳光下，那扇别墅门，缓缓关上。

仿佛一道结界，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试探，挡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