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青铜大门触手冰凉，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细小的符文。当我的手指碰到门面的瞬间，那些符文突然亮起血红色的光芒，像被点燃的导火索般向四周蔓延。
“小心！“苏雨晴一把拉住我后退，“这是'噬魂符'，活人碰到会魂魄离体！“
话音刚落，大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缓缓向内开启。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某种奇特的檀香味。门内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连光线似乎都被吞噬了。
苏雨晴从怀中掏出一块莹白的玉片——那是净魂莲的碎片，散发着柔和的微光。借着这点光亮，我们谨慎地踏入城门。
脚刚落地，身后的青铜大门就轰然关闭，震得地面微微颤动。与此同时，四周突然亮起无数幽蓝的鬼火，将整座城市照得如同白昼。
“这是......“我倒吸一口冷气。
眼前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古城，街道纵横交错，建筑鳞次栉比。但与寻常古城不同，这里的房屋全是纸扎的！纸糊的窗户上贴着惨白的“囍“字，纸门框上挂着褪色的红绸，就连街道上“行走“的“人“，也都是纸扎的童男童女，脸上画着夸张的笑容。
“无回城，又名'纸冥都'。“苏雨晴低声道，“阳间烧给亡魂的纸人纸马，最终都会来到这里。“
一阵阴风吹过，纸人们齐刷刷地转头看向我们，画出来的眼睛竟然诡异地转动起来。更可怕的是，它们开始向我们移动，纸做的四肢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别看它们的眼睛！“苏雨晴一把捂住我的脸，“会被摄魂！“
我连忙低头，只盯着地面。余光看到那些纸人已经围成一圈，将我们困在中央。它们手拉着手，开始转圈，嘴里哼着诡异的童谣：
“新娘哭，新郎笑，红轿抬进阎王庙......“
声音尖锐刺耳，像指甲刮擦玻璃。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开始出现重影。苏雨晴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她紧咬下唇，血丝顺着嘴角滑落。
就在意识即将模糊之际，我怀中的罗盘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我掏出一看，指针疯狂旋转，最后指向城市中心的一座高塔。
“那里......“我强忍头痛指向高塔，“净月井应该在那里！“
苏雨晴闻言，突然咬破手指，在空中画下一个复杂的血符：“以我之名，开！“
血符炸裂，化作无数细小的红光射向纸人。被击中的纸人瞬间燃烧起来，发出凄厉的尖叫。很快，整条街都陷入火海，我们趁机冲向高塔方向。
穿过七拐八弯的纸街，躲过无数游荡的纸人，我们终于来到高塔脚下。这是一座七层石塔，每层檐角都挂着青铜铃铛，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塔门紧闭，上面刻着与青铜大门相似的符文，但更加复杂。我仔细辨认，发现这些符文竟然是由无数微小的“冤“字组成！
“这是'万冤符'。“苏雨晴面色凝重，“每一笔每一画，都代表一个冤死的亡魂。“
她轻轻触摸那些符文，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三百年前，玄阴子为了炼制长生不老药，害死了九百九十九个无辜女子。她们的怨气凝聚成了这道符。“
我数了数符文上的笔画，果然有九百九十九道！更骇人的是，当我凑近观察时，那些笔画竟然在缓缓蠕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怎么破解？“
“需要血祭。“苏雨晴看向我，“但不是普通的血，而是......记忆之血。“
我不解其意。她指向我的心口：“你体内流淌着三百年来每一次轮回的记忆。用这些记忆为引，可以暂时安抚符中的怨气。“
“怎么做？“
“回忆你最痛苦的一段经历，让眼泪滴在符上。“
我闭上眼，任由记忆翻涌。八十年前那场洪水再次浮现——婉儿被冲走前最后的笑容，她冰凉的小手从我掌心滑脱的触感，那种撕心裂肺的无助......
一滴泪水滑落，砸在符文上。霎时间，整道符亮起幽蓝的光，那些“冤“字笔画竟然舒展开来，化作一张张痛苦的人脸。她们齐声哀嚎，声音直刺灵魂深处。
塔门缓缓开启，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门内是一条螺旋上升的石阶，墙壁上镶嵌着无数人头骨，每个眼窝中都跳动着绿色的鬼火。
“跟紧我。“苏雨晴拉起我的手，“别碰任何东西。“
石阶陡峭湿滑，我们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登。越往上，温度越低，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霜。到第三层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岔路口，左右各有一条通道。
“走哪边？“我看向罗盘，却发现指针一动不动了。
苏雨晴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应什么。突然，她心口的莲花纹路亮了起来：“左边。我感觉到......净魂莲的召唤。“
左边的通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墙壁上的头骨开始发出“咯咯“的牙齿碰撞声，像是在嘲笑我们的愚蠢。
就在通道即将到头时，前方突然出现一面镜子，挡住了去路。镜中映出的不是我们的倒影，而是一口古井——正是苏家老宅那口井！
“幻象。“我伸手去摸，却被苏雨晴拦住。
“不对。“她皱眉道，“这是'镜井'，阴阳两界的通道之一。如果直接穿过，魂魄会被困在井中。“
她从发间取下一根簪子，轻轻敲击镜面。镜子如水波般荡漾起来，井的影像渐渐模糊，最终变成了一扇小门。
推开门，我们来到了塔顶。这里是一个八角形的平台，中央是一口晶莹剔透的“井“，井水如月光般皎洁——净月井！
井边站着一个人影，背对着我们，长发及腰。听到动静，那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与苏雨晴一模一样的脸！
“终于来了。“她微笑道，声音却苍老得像个百岁老人，“我等你很久了，第三百世的'我'。“
苏雨晴浑身一震：“你是......第一世的我？“
女子点点头，身上的衣服渐渐变化，成了一袭素白的古装：“三百年前，我被玄阴子推入井中，但临死前用秘术将魂魄一分为二。一部分转世轮回，另一部分则守在这里，等待复仇的机会。“
她指向井底：“净魂莲就在下面，但需要活人鲜血才能采摘。“
我警觉地挡在苏雨晴前面：“怎么证明你不是陷阱？“
女子不答，只是轻轻哼起一首古老的歌谣。苏雨晴听到后，眼泪夺眶而出：“这是我小时候，娘亲经常唱的......“
“因为我们本就是同一人。“女子柔声道，“来吧，完成三百年前未竟之事。“
她走向井边，示意我们跟上。井水清澈见底，确实能看到一株通体雪白的莲花在井底摇曳，每一片花瓣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净魂莲......“苏雨晴喃喃道，“终于找到了......“
就在她俯身查看时，异变突生！那女子突然面露狰狞，一把抓住苏雨晴的头发，将她往井里按去：“去死吧！这样我就能彻底解脱了！“
我飞扑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苏雨晴拼命挣扎，但半个身子已经被按入井中。危急关头，她心口的莲花纹路突然大放光明，一道白光射入井底。
净魂莲感应到白光，竟然自行从井中升起，悬浮在空中。那女子见状，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不！这是我的！“
她松开苏雨晴，扑向净魂莲。就在她触碰到莲花的瞬间，整朵莲突然化为无数光点，将她包裹其中。女子的身体开始融化，像蜡烛般滴落。
“原来如此......“她苦笑着看向苏雨晴，“你早就知道我是......“
“玄阴子的一魄。“苏雨晴冷冷道，“伪装成第一世的我来骗我们。可惜你忘了，净魂莲只认纯净的灵魂。“
光点越来越盛，“女子“最终完全消散。净魂莲重新凝聚成形，飘落到苏雨晴手中。
“现在怎么办？“我看着这朵神奇的莲花问道。
苏雨晴轻轻摘下一片花瓣，含入口中。她的身体立刻泛起柔和的白光，心口的莲花纹路完全绽放，美得惊心动魄。
“剩下的花瓣，可以净化玄阴子的最后一魄。“她将净魂莲小心收好，“但在这之前......“
她突然抬手，一道白光射向井后的阴影处：“出来吧，守墓人。“
阴影中走出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是我们在乱葬岗见过的“柳村长“！但此时的他看起来更加苍老，眼中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好久不见，小师妹。“他咧嘴一笑，声音赫然是玄阳子的！
“师父？！“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完全是。“苏雨晴摇头，“这是师父当年分离出来的一缕分魂，专门镇守净月井。“
守墓人点点头：“三百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他看向我，“小子，还记得我给你的玉佩吗？“
我摸向怀中，却发现那块刻着“守心“的玉佩不知何时已经复原，此刻正散发着温热。
“那是......“
“锁魂玉的最后一块碎片。“守墓人解释道，“玄阴子的命魂就封在里面。“
我如遭雷击，差点把玉佩扔出去。苏雨晴却按住我的手：“别怕，正是因为它，我们才能彻底消灭玄阴子。“
她从怀中掏出之前收集的六块玉片，与我的玉佩拼在一起。令人惊讶的是，它们严丝合缝地组成了一块完整的圆形玉璧！
“七魄归位，命魂已至。“守墓人喃喃道，“是时候了......“
他取出一把古朴的匕首，划破自己的手腕。鲜血滴在玉璧上，那些裂缝竟然开始自行愈合。随着最后一道裂缝消失，玉璧中传来玄阴子凄厉的尖叫：
“不！你们不能这样！我诅咒你们！世世不得好死！“
苏雨晴不理会咒骂，将净魂莲放在玉璧上。莲花自动展开，将玉璧包裹其中。耀眼的白光爆发，刺得我睁不开眼。
等光芒散去，玉璧和莲花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
“结束了......“苏雨晴长舒一口气，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我连忙扶住她：“你没事吧？“
“只是......太累了......“她虚弱地笑笑，“三百年的恩怨，终于......“
话音未落，整座高塔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守墓人脸色大变：“不好！无回城要坍塌了！快走！“
他推着我们冲向塔边的一扇小窗：“跳下去！“
窗外是万丈深渊，我犹豫了。守墓人急得直跺脚：“快！这是唯一的生路！“
苏雨晴握住我的手：“相信我。“
我们纵身跃出窗外，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守墓人最后的喊声：“记住！守住本心......“
下坠的过程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就在我们即将撞上地面的瞬间，眼前突然一黑......
再次睁开眼，我发现自己躺在青林镇郊外的草地上。朝阳初升，露珠在草叶上闪闪发光。身旁，苏雨晴正安静地睡着，胸口均匀地起伏。
我轻轻抚上她的心口——莲花纹路还在，但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粉色，像一朵真正的莲花烙印在肌肤上。
远处，一只蓝色的蝴蝶翩然飞过，消失在晨光中。恍惚间，我似乎听到了婉儿的声音：“好好照顾姐姐......“
微风拂过，带来新生青草的芬芳。三百年的轮回，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