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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春晓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话音落下,包厢中顿时无比安静,落针可闻。

高瘦帮主忍不住偷偷瞅了一眼那年轻人,庆幸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愿意出头,又不由得觉得有些可惜。

这种耿直的傻子在这种时候总是很有用,只是一般很难活得久。

众帮主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在年轻人和徐盛安之间来回转动,没人觉得徐盛安会轻饶了他,一个新上位的老大,不会放过这种杀鸡儆猴的机会。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经可以预见,徐盛安先拿这个跳出来的年轻人立个威,然后他们这些帮主再趁势诉个苦,最好大家各退一步,大不了就真彻底并入秋蝉帮。

有个帮主死在这儿,他们回去之后也好对底下人交代,有个台阶下。

“……”

徐盛安脸上并没有露出发怒的神色,他嘴角仍然挂着一抹笑意,似乎并不因为这直截了当地质问而感到生气。

他只是对那个年轻人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萨拉木。”

年轻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赤川部,萨拉木。”

徐盛安闻言有些意外,因为这明显不是天武皇朝这边的名字,赤川部,听起来也像是北蛮那边的部族名号。

他仔细打量之下,果然在对方脸上发现了一些北蛮人的特征。

北蛮与天武皇朝不同,虽然名义上是一个统一的政权,但实际上中央王权的力量有限,旗下各部族之间保持着不小的自治权,除非当代北蛮王是个极其有能力的豪杰,不然很难将各部族完全凝聚在一起。

现在的北蛮部族中,也有一些与天武皇朝关系好的,因此在天武皇朝,偶尔见到几个北蛮人也很正常。

所以徐盛安并没有在意这个年轻帮主的身份,他笑了笑,身上没有展现出丝毫的压迫感,只是语气平静地说道:

“你问为什么你们要听我的,好,我现在就告诉你,萨拉木帮主。”

徐盛安伸出右手食手:

“第一,按一直以来的规矩,谁强,谁说的话就算数,而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强。”

说着,不等旁人有何反应,徐盛安又翘起了中指:

“但这种规矩太粗暴了,其实我一向不太喜欢,我真正想说的是……”

徐盛安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帮主,缓缓说道:

“因为我能带你们赚钱,让你们所有人都比现在活得更好,所以,你们没有任何拒绝我的理由。”

他摊开双手,展现出一种非常诚恳的姿态,向那些面色微变的帮主说道:

“想想吧,各位,以前我们到底是在干些什么?收保护费,自称是什么洛河两岸的大佬,其实不过是欺负一些没钱没势的小商小民,他们唯一的手段就是告官,所以我们给官府上贡,堵死他们唯一反抗的路。

“但那些真正的大商大户,我们可敢动他们一丝汗毛吗?别说收保护费,偶然碰上一面,都得好声好气地伺候着,因为他们想抹去我们,并不比踩死一只蚂蚁困难。

“各位,恕我直言,其实我们什么都不是!只因为这里是洛都,是天子脚下!没有人敢,也没有人允许这条河道上闹出大动静,那些有本事的人看不上,看不起,所以我们这些没有本事的人,才能捡到这一点残羹剩饭。”

这个道理,在场的几个船帮帮主其实心里都清楚,但从没有任何人会在明面上这么说。

他们努力乔饰着,可这种伪装却在这一刻被赤裸裸地揭开。

除了萨拉木,每个帮主的脸色都很不好看,然而徐盛安还在继续:

“我们欺软怕硬,只敢欺负那些无力反抗的百姓,各位,这真是一种十分无耻的活法,简直就像是野兽。我们生活在洛都这八百年的古都里,却活得像是无耻的野兽。”

徐盛安从座位上缓缓站起,众帮主的目光也随着他转动,何花貌不小心捏碎了手里的茶杯,但却已经没有人在意。

徐盛安俯视着这些帮主,一字一顿地说道:

“但我不会苛责你们,各位,曾经我们能走的路太少,但现在不一样了。”

徐盛安拍了拍手,包厢的门立即便被推开,王黑端着一个用黑布蒙着的托盘,从门外走进来,将托盘端正地放在桌子中央。

帮主们顿时都被这托盘吸引了目光,不知道这下面放着什么宝物,竟然能让徐盛安说出这种话。

徐盛安上前,伸手将上面的黑布揭开,众人定睛望去,只见里面端正摆放着六个乌木制作的腰牌。

乌木腰牌的边缘镶嵌着金边,中间则刻了一个鹤字,也用黄金作为填充,但鹤右边的“鸟”字,中间的那一点,却用了红色玛瑙作为代替。

众帮主看着托盘上的六枚腰牌,有见识多的,已经认出了这腰牌的来历,目光顿时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徐盛安伸手在这六枚令牌上一一抚过,最终将其中一枚拿在手里:

“昨天我去了乌鹤山庄一趟,和魏老板商量过,以后乌鹤山庄的货物转运进洛都,统统都用我们的船,价格和市面上正经船行一样,比在洛河上拦路勒索游商,要赚得更多。

“路,我现在已经给了你们,我希望大家都能做出聪明的选择,今天这五枚腰牌,我是一定要发下去的。”

话音落下,几个帮主一时间相顾无言,因为徐盛安今天说的话、做的事,都远在他们意料之外。

他们原本以为,今天多半只是要少一些地盘,少一些收入,最多只是地位上发生些改变。

可现在来看,要改变的,远比他们预料的要多得多。

沉默片刻,老帮主率先伸出枯皱的手,拿起一枚腰牌,仔细打量着,轻声道:

“这腰牌,我以前也曾在别人身上见过一回,是乌鹤山庄与其合作者的信物,正反两面,刻着双方的名号。”

他将腰牌翻了个面,只见背面同样用黄金勾勒,刻着一个“春”字。

老帮主看向徐盛安:

“徐帮主的话,我想应该不会有假,只是以春字为名号的势力,老朽确实从未听过,不知是什么来历?”

“春晓。”

徐盛安的小指轻轻摩挲着腰牌背面的春字,默默答道:

“今后不再有秋蝉帮了,只有春晓商会。”

春晓……

众人都从这个名字中,感受到了徐盛安寄托在其中的寓意,片刻后,杜思琪先伸出了手,拿起一枚腰牌,沉声道:

“从今以后,风迎帮也不会再有了。”

老帮主闻言,轻叹一声,跟着说道:

“老朽也一样。”

何花貌也默默拿起一枚:“花水帮也是。”

高瘦帮主紧随其后:“我也一样。”

剩下的五枚腰牌被拿走了四枚,只剩下最后一枚,是留给萨拉木的那个船帮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瞥向他。

但萨拉木却恍若未觉,他挠了挠后脑,对徐盛安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而且我为什么要拿这个东西?”

徐盛安淡淡道:

“拿了这枚腰牌,以后我说的话,你就不能不听。”

萨拉木闻言,扬了扬眉毛,站起身对徐盛安道:

“你想让我认你当首领?”

“可以这么说。”

“那不行。”

他十分认真地说道:

“我还没跟你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