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这世间真话本就不多（五千字大章，求追读）
穿透灵魂般的刺痛如约而至，各种各样的画面闪过脑海，万千情绪浮于心头。
随着不属于林越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他彻底失去对四周的感知，沉沦无边快意无法自拔。
梦中，
他坐拥娇妻美妾，荣华富贵，试问天上仙人，求仙问路孤寂否？
他凌驾众生，独断万古，史书中关于他的过往，每一行皆不惜笔墨，极尽赞颂，后世之辈以他为荣，名垂千古。
他翻云覆雨，只手遮天，叫仙人折腰，叫满天神佛俯首。
很难说得清这是什么感受，林越前世虽未吸食过任何致幻类的东西，但不知为何，他能肯定现在的绝妙体验，绝对远远胜过刺激精神类的药物！
整个人如沐春风，飘飘欲仙。
但，
不仅如此。
注意到林越面容上不断闪烁的挣扎，以及眉眼间的坚决，鱼白缨抿了抿唇，再次捏紧裙摆。
轮回百世，无间地狱。
她清楚的知道，男子此刻正经历怎样的折磨。
传闻，犯了极重罪孽的修士，死后被佛家修士打入无间地狱，永远没有任何解脱的希望，除了受苦之外，绝无其他感受。
林越虽不是这样的人，却依然会有深陷痛苦的经历。
一半神魂飘飘欲仙，另一半神魂沉沦地狱，痛苦无时无刻提醒他保持清醒，但意识迷离之时，人会下意识选择享受的那边。
一旦沉入虚假的享乐，也就再也无法脱离，至此成为一个疯子。
众生无我相从本质来说，是对一个人意志力的考验，且外人无法提供帮助。
时间点点流逝，
不知过去多久，
瓮声瓮气的自语打破沉默。
“醒了？感觉如何？”
男子亲切地问。
“这是哪？”
“你猜。”
“夫君？”
男子幽幽一笑：“这副新身体给你的感觉如何？”
“嘶...你夺舍谁不好，停，停一下！”
“哼什么哼？”
“吾~你果然看上那人的本钱...”
“惊不惊喜？”
“你，你讨厌！”
“嘴上说不要，身...”
女子呼吸一滞，突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你是谁？”
“啧，意不意外？”
“滚！你，你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就喊人了！”
“夫人，你也不想你夫君肉身衰败夺舍的事被人知道吧？”
“林，林公子还请不要...”
“看你表现。”
“呜呜呜~”
躺在鱼白缨腿上的林越神智错乱不清，一个人自言自语，两种声线切换自如。
女子的声音被他模仿的惟妙惟肖，听的还未出阁的鱼白缨面红耳赤。
羞愤只是一瞬，
她轻轻抱着男子的脑袋，一颗心随即沉入谷底。
他陷的更深了...已经快到认不清自我的状态。
言语间，似乎不记得他嘴中提到的这件事，主人公正是他自己。
...
又一次从梦境中脱离而出，林越幽幽转开眼眸，神魂被反复撕裂带来的剧痛，早已让他麻木。
他看到两团圆润的弧度，挡住视线。
只是现在的他，无心欣赏。
逐渐清醒，随后，又看到黑纱掩面下鱼白缨关切地眼神。
“几天了？”
鱼白缨掐指一算：
“两天。”
顿了顿，她再次提醒：
“今日早些时候，我发现你提到的那处大阵，最迟一日，就要崩溃。”
“那些人，就堵在外面...”
“我伤势基本好的差不多了，到时候你不用管我，我逃得出去。”
一日时间么....
林越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疲惫。
到底是半个圣人留下的馈赠，他还是远远低估天师度的恐怖。
两日下来，他就快记不清自己是谁了。
很多时候刚睁开眼，甚至需要鱼白缨提醒最近发生的事，才能记起自己身份。
他很想摆烂，就这样静静躺在她腿上，闻着淡淡的体香，沉沉睡去。
可，只剩最后一日时间...
想到这，林越眼角陡然闪过一缕癫狂。
“你疯了？”
眼见对方正欲再次陷入梦境，鱼白缨一把捏住他眉心，试图阻止。
“放手...”
“鱼白缨你放手...”
“我说过，承诺你的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违约，你让我不要骗你，本公子答应你。”
哄女孩子的话张口就来，说着，林越强挤出一丝笑容：
“当然，还有其他原因，为了我的前途，我觉得有必要放手一搏。”
鱼白缨心一下就软了，转过眼眸不再看他。
“满打满算你我不过相识十几日...”
“我说了，还有其他原因。”
“你现在就剩下嘴硬！”
林越：“......”
话虽如此，心知无法阻止他的鱼白缨没在出手。
...
快乐与痛苦夹杂的喊叫声越发频繁，林越不断挣扎，努力在梦境中对抗无间沉沦。
随着他脸上痛苦之色逐渐消散，愉悦的笑容从嘴角微微掀起，并不断扩散。
目睹这一幕的鱼白缨满眼焦急，当沉沦他人记忆的愉悦无法解脱，距离痴傻也不远了。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男子丝毫不见改变。
满面红光，似乎正经历极大的享乐。
“蹭”地一声，仿佛象征自我的底线应声而碎。
鱼白缨突然感觉到揪心的难受，他，终究没能抗住，就此沉沦...
下一刻，
变故来临。
只见林越脸上的愉悦一点点消失，颤抖不停的脸庞浮现一抹坚决，呼吸沉重，随后是急促的追问：
“傻女人，为何你还能开心的起来呢？”
他...再跟我说话？
鱼白缨垂眸怔怔看着男子慢慢湿润的眼角。
“你已经病得很重了，重到要借助呼吸机维持生命，却还在对我说，又要麻烦你给我梳头发了...这么看着我干嘛？别敷衍，梳好看点！”
“你为什么就不能再多活几年？就命运而言，公道在哪？？”
说到这，林越嗓音不由哽咽：
“我常常想，你来到这个世上，难道只是为了承受苦难，就无法享受一丝一毫的幸福？”
“回想儿时，我总是固执地前往那个禽兽家讨要生活费，未曾意识到每当那个人接通你打来的电话后，只会带来不堪的回忆。”
“未曾想到家道中落的你在离婚后独自拉扯我，会不顾年轻时在乎的颜面，在一帮势力眼的亲戚前低三下四，只为剩下租房的钱。”
“现在，我终于懂了你为何会在临终前努力演出开心的模样。”
“将对生命的不甘展露我面前，只会让多愁深感的儿子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独自神伤。”
他还记得，她临终前笑着对自己说：
【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生活】
不要跟我说你的心事，因为妈妈不能听。
更怕以后再也无法听到...
当每个人都有不愿失去的珍重时，意志，开始燃烧。
我当然要好好生活！
亡命之徒无路可退！
霎时间，一切让人流连的愉悦渐渐远去，林越凭借远超常人的意志独自承受痛苦，深入骨髓的剧痛完全无法让他产生退缩，全身肌肉一阵颤动，无边之力在经络中不断穿梭，随之而来的是撕裂神魂的痛楚。
这一刻，林越只感觉脑中嗡鸣，一股天地本源油然而生，逐渐形成烙印，狠狠锤炼本就残缺的神魂。
痛...太痛！
“轰隆”一声，大脑仿若裂开。
广袤无边的识海中，有着数不胜数的裂痕，每当天地本源一经接触，紧随其后的是如同生生剥断经脉，撕裂血肉的颤栗。
更令人绝望的是，这压根不是肉身层面的痛苦，寸寸断裂又逐渐收拢，复原的神魂直让人浑身颤抖，仿若一双大手径直深入大脑皮层，反复破坏神经。
“嘶...嘶嘶！”
林越疼的不停倒吸凉气，可丝毫无法缓解痛苦。
改造神魂，创造神魂带来的剧痛远超他预计！
鱼白缨眼瞅着林越一把推开她，滚到地上不停打滚，一颗心也跟着紧绷。
他刚才说的话，她自然听到了。
虽然不甚明白，大概意思倒也懂。
或许，每个人都有无法放弃的理由吧...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你...千万要挺住！
神魂碎裂以后慢慢修复，修复后又反复碎裂再次凝聚。
一次又一次，似乎永无止境。
他，早已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心中只存一夕执念——老子绝不能止步于此死在这！
时间缓慢流逝，
不知过去多久，
终于，剧痛如浪潮般褪去，意识逐渐复苏。
林越缓缓擦拭眼角泪痕，突然觉得有点累了，很想睡一觉。
他清楚地知道在乎的人又一次帮了自己，只是，以后无数个醒来的早晨，将不会看见阳光里露出的笑靥。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一边崩溃，一边自愈。
收敛情绪，随着彻底领悟天师度第一步，林越感受到一抹虚无飘渺的炁遨游天际。
短暂的一瞬，自己离这抹炁越来越近，他整个人如痴如醉，看着脚下变成密集小点的树冠，以及近在咫尺的云彩，忽地心有所感，心中一片舒畅。
这，便是神魂出窍，大自在遨游天地间？
与此同时，一道玄之又玄的烙印在神魂中就此诞生。
前世，一直到打通《墨染云歌》结局，林越都无从得知，所谓“世界的终极”究竟为何物？
只知道，与天师度有关。
或许要知道这个答案，要很久很久...
至于从碎片化剧情中推测出的部分隐秘。
他压根就不敢透露哪怕丝毫。
这是一个足以颠覆世界的惊天隐秘
还未来得及细心感受，
下一刻，
伴随神魂与肉身的完美融合，一幕幕“林越”的记忆画面闪过脑海，缓慢，真实。
不再是走马花灯般的旁观视角，他，成了亲自见证的参与者。
记忆很多，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有羡慕同龄人可以修炼的落寞，
有第一次发现自家宝库的震惊，
有被教书先生怒骂朽木不可雕也时，第二日便把隔壁尚书家公子拉着帮写功课，自己翻院墙出去玩耍的小聪明。
有足够年龄时，拉着自家小脸通红的侍女姐姐钻被窝的共寝之夜，
更有他一人当进攻方主角，数位女修作伴的开趴现场。
以及，
离家游历天下，再也没能归来的亲生大哥。
不仅如此，随“林越”记忆画面一并而来的还有感情。
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有两个人。
其一，是林越父母收养的义女。
这位义姐，从第一次相遇时，便对他观感极差，后来更因为林越冒然的调戏彻底撕破脸皮。
“......”
不懂如何刷存在感又爱慕对方多年的他，始终念念不忘。
其二，是他那位国师父亲。
记忆中，最深刻的印象竟是每次家宴时对方那不苟言笑的威严。
似乎对林越来说，每次晚宴都是一种坐立难安的折磨。
一念至此，畏惧油然而生。
仅仅一个记忆中的照面，对父亲的惧怕便不受控制传遍全身。
畏惧到腿脚有些发软。
感受到下意识的情绪，林越微微皱眉。
某些的情绪影响到了自己，他本想拒绝，但无法剔除自己内心感受。
沉吟一瞬，驱散情绪。
林越尝试以神游物外状态探查外面自家幕僚的状态时，忽地，在源炁耗尽后，神魂归位，他又重新回到了那处书名。
不知在黑暗中陷入梦境多久，林越幽幽睁眼，整个人有些恍惚。
空气中依旧是好闻的女子体香，以及，柔软的膝枕触感。
只可惜隔着衣服。
一脸担忧的鱼白缨正低头好奇的观察自己。
对视一瞬，林越露齿一笑：
“谢谢。”
这声感谢发自内心，如若不是鱼白缨一路上护着他，自己或许早死了。
“噢噢。”
“放心，没记错的话此方秘境维持不了多久，答应你的事或许会晚几个时辰。”
“没事，没事...”
话落，注意到林越有意无意打量满屋子古卷的眼神，鱼白缨心虚解释道：
“对了...我其实没有偷看这些古籍...”
她眨巴眨巴眸子，又补充道：
“嗯，没看你的东西，放心。”
“......”
单纯的女孩子不要太可爱！
听到这话的林越下意识想笑，倒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男人最重要的是保持神秘感，既然你觉得这是我的东西，我不否认，不代表承认。
就在鱼白缨美眸中满是好奇，但又欲言又止偷偷打量他时，
一道暴怒的呵斥炸响在俩人心头：
“气息交融不分彼此...你是男人？”
逐渐发现不对劲的某个存在破防了。
闻言，林越随后一挥。
一道湛金光束自他指尖绚丽绽放，炁机无声蔓延，牢牢将这股棺材板都压不住的怨念彻底镇压。
鱼白缨眨巴美眸，似乎懂了什么。
一缕所剩神智堪比人工智障的残魂能掀起多大浪花？
认错人不是基本操作？
毕竟，只有提前得知迷信的谢家后背，才能进入这里。
完成对方生前一系列布置，进入这片秘境后，残魂会下意识将蹂躏谢彩衣后，身负对方气息的林越判定为自家后辈，传授毕生心血创出的天师度。
这也是为什么进入秘境的最后一刻，他会用外挂直接“杀掉”谢彩衣。
明显她本人比假的更像真的。
至于为何堕天祖师临死前留下的一缕残魂会这么弱，因为他信不过自己古怪的性子，最后一丝责任让他给家族后辈留下馈赠，可他怕死后留下的残魂因长时间的自闭和不甘，随手诛杀前来领奖的对方。
“他...他似乎很急。”
“能不急么？”
鱼白缨歪了歪头：
“你抢了谢彩衣的东西对吧？”
“啧，你这话说的像二五仔，再怎么说她也是神阙圣女。”
鱼白缨澄澈的眸子一眨不眨，表情认真，理所应当的说：
“知天易，逆天难，这证明她命中有此一劫，你就算把她杀了也不关我事，不过事后有人追杀你，别指望我会帮忙。”
该说这便是神阙弟子强的离谱的原因么？几乎都靠自己解决问题...
“走吧，也该去会会我那些手下了，待会见到他们，无论他们问什么，你切莫搭腔，我来应付。”
鱼白缨微微颔首。
“下次有机会在带你来这捞点好东西，眼下这老头自闭了，无法交流。”
“噢噢，你说话要算数。”
略微感知一番，就在林越准备解除云烟覆日阵时，动作一滞，瞥了眼身旁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鱼白缨。
她，依然带着掩面黑纱。
目光交织，
下一瞬，
鱼白缨美眸眨巴眨巴不停，怔怔看着林越缓缓伸向自己面纱的手。
以她的反应自然能躲开。
但，她没反抗。
他先是抚了抚她的头发，
随后，
掩面黑纱滑落，一张眉眼如画的娇颜显露真容。
尖尖的小虎牙紧咬唇角，略微有点婴儿肥的脸颊上缀着一双懵懂眸子，澄澈的瞳孔写满不知所措。
平生第一次在一张脸上直观感受到何为——被天使亲吻，被造物主倾尽毕生偏爱。
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觉有幸生在人间是如此美好的事。
真美啊...
下意识睁大眼眸，
一时间，林越呆呆地看着。
这才是一顾倾城吧.....只需一丢丢的脸红，便远远胜过所谓的一笑百媚生。
他不由想到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要是陈圆圆能有鱼白缨半分芳华，纵然明知粉身碎骨，亦能有所憾？
林越缓缓收回视线，眼神恢复正常，沉默片刻，忽而挑眉一笑。
他放在她脸庞下端的手慢慢上移，随即在涂着唇脂的唇上轻轻一抹，
时间在这一刻走的缓慢。
倒映在鱼白缨呆滞瞳孔中的男子眸光温柔，她看到他将这根手指含入口中轻柔吮吸。
“你其实更适合淡色系唇脂。”
...
“愣着作甚，还不跟上？”
“噢噢...”
像是一颗小石子从手心缓缓投入，湖面忽而泛起圈圈涟漪，波纹荡漾，酥软无力...
鱼白缨盯着自己脚上那双云纹绣鞋，脚步笨拙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