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宋清光，好久不见
【好好地忍耐，不要沮丧。你想，如果春天要来，大地就使它一点点地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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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阮晴岚才想起父亲口中的大人物原来是这个意思。
但是她并非真的震惊于此。
她捕捉的信息是她刚离职了？
阮晴岚现在是雪城大学宁平医院精神科副主任医师，她是多么努力才到现在的位置啊，为什么会这样？
气氛突然变得沉重而尴尬起来。
“三百万彩礼，还有你弟弟的未来。”钟乐之在昨天已经全面了她的身世背景。
阮晴岚这才恍然大悟，父亲所说的来道歉，其实只是将这件事落实而已。为了阮郎明的未来，父亲自作主张辞掉了她的工作，并且安排她嫁入钟家。
“钟先生，我不知道我父亲和你到底有怎样的交易，但是你误会了，阮朗明的未来和我没有关系。我猜你也知道了我不过是阮家的养女而已。所以我不可能为了钱和你结婚。我也不认为你对我真的有什么情谊。”她从小到大都在为阮家做事，为了阮家活着。如今真相大白，她并不想继续下去。
有时候想想假如一直以来她都被他们深爱着，或许今日她就根本不会犹豫半分。她从未见过这么多钱，嫁入这样的显贵之家，未必就不好啊。毕竟未来的事谁又说得清楚呢？
然而——
她自始至终得到的都是假象，她从阮家得到的丁点恩惠全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她是女娃就可以这样被践踏？
“哦呀？”这倒是出乎钟乐之的意外，反而是他小看了这个单纯无害的小姑娘。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这样自然更加不可能放手了啊。
“总之，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阮晴岚的心意已决，她准备起身离开，她在包里拿出现金放在了桌子上。
钟乐之站起来准备拉住阮晴岚，却被人忽然阻止在半空，“你听不见她说不答应吗？”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边上看戏的宋清光。
“宋总倒是好闲情呀。”果然被他猜对了，阮晴岚认识宋清光。这让事情变得更有意思了。
“钟乐之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恶趣味啊。”宋清光松开钟乐之的手。
“莫非？”钟乐之看向一脸通红的阮晴岚，心里将事情猜得七七八八。
“我走了。”趁着他们对峙的间隙，阮晴岚迅速离开了事故现场。
阮晴岚现在大脑一片混乱，这几日真的是接连不断的意外事件，几乎都要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
尤其是今天，真的，见到宋清光了吧？
阮晴岚学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掐了自己的恶脸，好疼！是真的宋清光！
***
阮晴岚满怀心事地走了好长时间才发现自己的雨伞忘记拿了。
我出现幻觉了吗？
她的植物长柄伞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她的头顶，伴随而来的还有清新的青草味道。
阮晴岚半信半疑地抬起脸，果真见到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八年未见，宋清光还是一样的好看，所谓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就是如此吧。他握着长柄伞的手指骨节分明，就像是用汉白玉雕就的艺术品，线条凌厉的下颌，像极了漫画里的少年，那性感的喉结随着吞咽动作在修长脖颈上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在衬衫领口松开的第二颗纽扣处，隐约可见胸骨上窝随呼吸起伏的阴影。他的睫毛沾着雨雾，眨动时恍若栖着薄霜的蝶翼，狭长的丹凤眼右眼尾缀着一颗泪痣，好似古卷轴画师收笔时无意溅落的墨点，在瓷白肌肤上洇开一抹惊心动魄的写意。最是他垂眸浅笑那瞬，双颊浮现的梨涡盛着三分疏离七分蛊惑，让人想起神话里以美貌诱人堕入深渊的塞壬。
宋清光俯身将伞倾向她发顶时，影子完整裹住她颤抖的肩，像少年时替她挡住教室后门的霸凌者。三十公分的身高差刚刚好，足够他看清她睫毛上凝结的雨珠，也够她藏起袖口下早就结痂的旧疤。
“宋清光，好久不见。”半分钟后，阮晴岚佯装淡定地与他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宋清光竟然有些拘谨，只是重复着阮晴岚的话。这一刻他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却装着风轻云淡。
“谢谢，我的伞......”阮晴岚伸出手。
“我肚子饿了。”宋清光忽然像个孩子一样说道。
该不会是要一起吃饭吧？阮晴岚在心里腹诽。
“你猜对了。作为我今天救你两次的谢礼，你请我个便饭不过分吧？”宋清光狡黠地说道。
“不过分。”阮晴岚还能说什么呢。
“我的车在那边。”宋清光的脸瞬间泛起光彩，只是阮晴岚却没有发现这份少年得意。。
两个人并排走在雨水里，雨伞全部往阮晴岚这边倾斜。阮晴岚看着宋清光被打湿的肩膀，又看看他的侧脸，心里百味陈杂。
说着是要阮晴岚请客，实际上却是宋清光做东。
他直接带阮晴岚来到了雪城中心的一家高级餐厅。天当玻璃转门旋开时，钢琴师正好弹到《La vie en rose》的第三小节。花板上垂落的仿古宫灯洒下琥珀色光晕，桌面上方低悬的宣纸吊灯如满月般柔和，偶尔几束射灯精准打亮餐桌中央的冰裂纹花瓶，一枝斜逸的腊梅在光中投下婆娑疏影。明暗交错间，空间被赋予流动的层次，宋清光的清冷的面容在暖调光影中显得更加温润。
两个人很快把菜点好。
在漫长的沉寂之后，宋清光打破了僵局。
“你的手机。”宋清光伸出手，示意阮晴岚将手机拿过来。
“啊？”阮晴岚并没有第一时间明白他的意思。
“手机。”别看他这么强硬，其实他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要是阮晴岚不肯，用抢的吗？
阮晴岚虽然不解还是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了。
“要存好哦。”宋清光用阮晴岚的手机拨打了自己的号码后还给了她，随后她听到自己手机的通知铃声响起。
打开微信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消息。
是宋清光。
阮晴岚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的宋清光。
“是我。”
“我知道。”
“……”
在外杀伐果断的宋清光，在阮晴岚面前永远小心翼翼。
宋清光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一桩一件又不知道如何说起。这些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一直关注着她，但是今天偶然听见了阮晴岚和钟乐之的对话，他忽然觉得她的生活并不是他看到的那样。
可是他要怎么开口才好呢？
“钟氏去年吞并了东南亚抗生素市场，”宋清光端起茶喝了一口，“你猜他们用什么手段让原老板‘自愿’签字？”
阮晴岚盯着他腕间红绳，想起他们医院走廊电视里循环播放的钟氏宣传片——白血病儿童的笑脸后，是透析机质量诉讼案的滚动字幕。
“我不知道，我也不感兴趣。”阮晴岚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那根红绳。
不知为何，听到阮晴岚这样回答，他的心里竟然觉得很高兴。
……
这顿饭吃得气氛有些暧昧有些朦胧，两个人都怀着巨大的心事，却都没有明说。
***
“我送你。”从饭店出来，宋清光提出开车送她回家。
“不用了。”阮晴岚拒绝了，她伸出手示意宋清光把雨伞还给她。
“我想和你一起走走。”宋清光直接打开了雨伞，和阮晴岚站在了伞里。
……
阮晴岚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人朝前走。
宋清光的指尖无意擦过她手腕，薄荷气息唤醒某个雨夜的消毒水味——十七岁的阮晴岚蜷缩在医院走廊角落，泪水打湿了衣襟，医生宣布了阮郎月死亡时间为23：59。
“你还在吃抗抑郁药？”他忽然问。
她猛地抽回手，伞柄上的雨水滴进领口，冷得像妹妹再未睁开的眼睛。
阮晴岚脸色惨白，全身颤抖。
他为什么会知道？
两行清泪瞬间滑落下来……
然后她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他拥她入怀，“阮晴岚，我真的好想你……”
这一刻，记忆的闸门全部都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