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体温，也有心跳
恰好，念念软糯糯的小嗓音响起，“念念能够帮到你们，也很高兴。”她没有想到，只是一些水，就能让他们如此感恩戴德。
“上天有好生之德，没有完全断了我们的活路！”长子还在，顾清舟抬起头，不愿让眼泪当场落下来。
但可惜，他没忍住。
晶莹剔透的泪珠，还是溢出了眼眶。
丢脸。
简直丢脸。
儒雅风流的永昌侯爷，向来威风凛凛，竟然会因为有水而感动落泪，这一旦传出去，他岂不是会成为天大的笑话？
但顾清舟反过头一想，又觉得没什么。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顾睿川说道：“我觉得，有好生之德的，是念念。”
相比于上天，念念似乎更靠谱。
顾清舟猛然点头，说道：“对对对，你说得对！”
他走近了看。
“瞧瞧这水，真干净啊。”
能够照出人的影子。
顾清舟已然记不得有多久没见过这么干净的水了。
北疆方圆百里，黄土漫天。
数年以来，都从来没有这么清澈的水，居然没有半点杂质。
顾睿川不自觉地喝了一口，“哇撒！甜，好甜！”
也好喝。
顾清舟见成熟稳重的顾睿川一脸没出息的模样，他笑了，准备打趣他一番。
然而，却在下一瞬，他蓦然想起，自己和他半斤八两。
他感叹一句，“小神仙喝的水，就是好！”
萦绕在顾清舟心头的重重阴霾，总算散去不少。
顾睿川又和念念聊了几句，就忙着去照顾二弟和三弟。
念念刚刚从浴室捧着瓷碗出来，就看见楚淮远敲门进来。
他说道：“念念，你又玩水了？”
念念一身浅蓝色蓬松雪纺裙，水渍十分明显。
“舅舅，我不是在玩水。”念念解释道。
楚淮远不信，“那你是在干什么？”
念念昂起圆乎乎的脑袋，一手叉着小胖腰，“我是在帮人。”这是一件相当有意义的事情。
“可你，才四岁。”楚淮远蹲了下来，他提出质疑。
念念一撇嘴，大大地哼了一声，“舅舅，你少瞧不起我！”
四岁怎么了？
她就一定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吗？
可睿川哥哥说，她救了他，救了他们一家人。
楚淮远没有过于较真，他捏了捏她白嫩嫩的小脸，“好啦，先换一件干爽的衣服吧，可别感冒了。”
念念拍了拍他，“舅舅别捏我的脸，念念不是三岁，已经是一个小大人啦。”这传出去，总归有损她的颜面。
对，颜面！
小小的人儿，早早就懂得要维护自己的形象。
楚淮远一头短发干净利落，轮廓端正分明，眉眼英俊锋利，生得一副好皮囊。
他是楚家的掌权人，只手遮天，掌控着南城的经济命脉，拥令人景仰的地位和权势。
可是，在念念面前，他却甘愿低头。
念念是楚家捧在手心的宝贝，任何人都不得招惹。
否则，她要是哭了。
那就谁哄。
甚至，还有可能招来一顿痛斥和胖揍。
他与念念的视线同在一水平上:“行，念念是小大人了，舅舅知道。”
念念换好衣服，就去了客厅。
楚淮远饶有兴致地陪她玩积木。
她眉眼弯弯，玩的不亦乐乎。
转眼，过了三天。
入夜，还没到晚饭时间，念念待在房间里。
忽的，一道惊天动地的嘶哑哭声从瓷碗里传出。
紧跟着，就有一段令人心悸的对话响在念念的耳畔。
顾睿川流泪道：“宋大夫，求你，求你别放弃……”
顾清舟红了眼:“我不信夫人会这么离我而去，她一定还有救！”
“宋大夫，你再给她把把脉。”
“她有体温，也有心跳！”
顾清舟紧握着温氏苍白的手，满心悲恸。
“老夫已经尽力，但无用。”宋大夫亦是不好受，“夫人应该挺不过今晚，侯爷和大公子还是早些为夫人准备后事吧……”
顾睿川扑在母亲身上，“不要！我不要母亲死！”
“而母亲，也不可能死？！”
他声调扬高，不知是在说给别人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顾清舟还算理智，却濒临崩溃，“夫人醒醒，别睡了……”可如同前些天一样，无论他怎么喊她，她紧紧闭着双眼，回应不了他。
时间一点点过去，宋大夫提出告辞。
在走之前，他纠结几许，还是说道：“要是有百年人参，老夫就能让夫人醒过来。”
这话，他是第二次说了。
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有百年人参，他不好施展身手。
宋大夫摇了摇头，又叹了叹口气，颇为惋惜地离开了。
他师承太医院院首，医术自是不用说。
如若还在京城，百年人参即便罕见，但不会没有。
只要有人脉，就能用高价购买。
可是，眼下在北疆，穷乡僻壤的地方，要什么没什么，连杂草都不长，又怎么可能找得到百年人参？
宋大夫暗道：“这可能就是命吧。”有好，也有不好。
顾睿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稚嫩的小脸通红。
他抬起手，想抹去眼泪。
但是，刚一抹去，就有新的眼泪涌出。
抹不完似的。
顾清舟和温氏年少夫妻，伉俪情深，携手共进退，惹人艳羡。
后来，顾家没落，不少人下井落石。
温氏冲在前面，替他抵挡风浪。
“我再去后山转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纵然希望渺茫，但是，顾清舟却不想坐以待毙。
念念歪着圆圆的脑袋，敲了敲瓷碗，“叮叮叮，睿川哥哥，顾伯伯。”
她听见了。
但听得不太明白。
不过，念念提取出关键信息，只要有百年人参，就能让顾伯母起死回生。
“念念，是念念！”
顾睿川率先反应过来，他怔愣无神的目光陡然一动，隐隐泄出满满的欢喜。
他跑向桌边，灼热地盯着瓷碗。
顾清舟心潮泛起，迈步的动作一顿。
“对哒，是我。”
念念认真地点了点胖胖的小下巴，身后的辫子跟着晃了晃。
瞧着，煞是可爱。
顾清舟灵光一闪，他屏住呼吸，紧着声问道：“念念，你有百年人参吗？”称呼中省去小神仙一词，不是因为不恭敬，而是因为尊重。
既然念念听不习惯，他自然顺从。
顾睿川无意识地抠着桌面，似是要将桌面抠出一个洞来。
足以可见他的紧张。
事关母亲的生死，念念的回答非常重要。